沙关

    酒喝完之后,戚愉趴在桌上,看起来是真的醉了。

    余至淮也变得不清醒,黎倾拉着他,对第五焱道:“要不你来扶余至淮,我来照顾她?”

    第五焱果断答应了,和黎倾换了个位置。

    黎倾把戚愉拉起来:“还清醒吗?你住在哪里?我们送你回去。”

    戚愉其实只有半醉,但因为没吃什么东西而头晕得很,不过大脑还是能思考的。

    “你们住哪儿?”戚愉反问道。

    黎倾以为她这么问只是为了戒备,便答道:“我们在金川有房子,你还能自己打车回酒店吗?”

    戚愉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决定把酒醉装下去。

    她颤巍巍地伸出手指,指着第五焱说:“我要跟他回去。”说完,她就身形不稳,朝第五焱怀里倒去。

    第五焱及时伸出手接住了她,冷着声音说:“别发酒疯,我们送你回去。”

    “不行,我要跟你走!”

    第五焱一听她这话,就知道她根本就不怕他们,不由分说地把她架了起来,提溜到了停在门外的一辆悍马上,酒吧里的工作人员为他们找的代驾早就已经到了。

    “自己说,你要去哪里?”第五焱不算绅士地把她放下来让她面对着代驾,但戚愉还是能感觉到他已经克制了自己的力度。

    于是戚愉也不怕他,回过身来,双手缠上他的脖颈,在他耳边说道:“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加我微信,我就自己乖乖回酒店;要么不加,我跟你回去。”

    第五焱顿了片刻,把她从自己的身上拉了下来,脸色阴沉:“我也可以把你随意放在哪个酒店。”

    戚愉没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他,任由脸上的笑意慢慢消失后,一屁股坐上了悍马的后座。

    “没意思。”她冷声道,“我去兰蒂斯大酒店。”

    第五焱听了,跟代驾说了一句“等下先送她去兰蒂斯”后,才转身去把戚愉的行李箱放上后座。

    这时候黎倾也扶着余至淮出来了,手里还拿着戚愉的衬衫外套。

    “你拿给她吧,这是她的外套,我先把至淮扶上车。”

    第五焱接过,却不小心掉了什么东西出来,他蹲下身去捡,发现是一张身份证。他沉默地把身份证上的信息读完,又想起了戚愉要去的兰蒂斯酒店,忽然明白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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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戚愉睡到第二天十点才醒,她慢腾腾地去洗了个澡,把自己浑身上下都收拾干净后,才边擦着头发边拉开窗帘。

    窗外是陌生的城市,没有了紧密的建筑,只有灿烂的阳光和在空气中微微飘荡的黄沙。

    她的思绪慢慢恢复,昨晚在酒吧的事情又浮现,她将记忆留在了男人坐在沙发卡座里喝酒的画面,装作不在意地笑了笑。

    不得不说,男人正好是她喜欢的那一款。只是想到直到最后也没要到微信,甚至都不知道男人的名字,她就感到遗憾。

    不过她也习惯了,她短暂的十八年人生里还没出现过圆满的事情。

    戚愉走到床头打开了正在充电的手机,姥爷在两个小时前给她发了消息,问她醒了吗,又问她到金川的感觉如何。

    戚愉直接拨了个电话过去。

    “小愉,姥爷刚刚散步回来你就打电话啦!”孙祁明的声音听起来很开心,戚愉听了也不由得心情变好。

    “姥爷……我昨晚给你发消息你没回我。”戚愉和姥爷说话的时候总是不禁把声音放软。

    “哎哟,姥爷老了,睡得早,我早上看见了不也马上回你了嘛……咳咳咳……”

    戚愉听见这剧烈地咳嗽声,心马上一紧:“姥爷!你没事吧,快坐下休息,北京这几天早上还是挺凉的,你少出去走动。”

    “我没事,小愉……你在那边好好玩,不用担心姥爷,姥爷等你回来。”

    ”嗯,我很快就回来了。”

    爷孙俩又寒暄了几句才挂断电话,戚愉捏着手机,心里很不是滋味。

    其实一开始孙祁明是不放心她一个人出远门的,但自从她高中时孙祁明生病住院开始,就已经独自生活了两三年。

    她和弟弟的关系不好,和父母也不亲,虽然姥爷生病以后她就搬了回去和家人一起住,但这一家四口从来都是各玩各的,父母都有各自的公司,她和弟弟戚惟也不在同一所学校,父母除了给她打钱外,几乎和她没有任何的交流。

    最近一次一家四口坐在一起说话,还是戚愉向父母宣布自己决定走美术艺考的时候。

    那时已经过完了年,戚愉奔赴全国各地参加艺考,在收拾行李的时候被母亲孙筱曼看见了。

    孙筱曼抽着烟淡淡地问:“你要去哪儿?”

    戚愉:“去艺考,我想学美术。”

    孙筱曼保养得几乎没有眼纹的眼睛略微睁大了一些,似乎是不相信自己的女儿还有画画的天赋:“我能看看你的画吗?”

    戚愉让身,给孙筱曼进自己的房间。孙筱曼慢悠悠地在她房间里转了一圈,把她的每一幅画都仔细端详了半天,最后才问道:“我听说,艺考好像也是有点门道的,要妈妈帮你找关系吗?”

    戚愉对她的话感到无比厌恶,直接拒绝道:“不需要,我觉得戚惟那成绩更应该考虑这个,不要到时候连高中都上不了。”

    这话正好被路过的戚惟听见了,阴阳怪气道:“咱妈这是好心帮你,你拒绝就算了还踩我一脚是什么意思?我成绩不好,你成绩又好到哪里去?高三了还到处飞,我看你就是不想学,想和男朋友出去玩才艺考的吧。”

    戚愉一向懒得和戚惟争这些话,后来她的父亲戚光益知道了,倒是大为支持,说他身边很多生意伙伴的子女都在国外学艺术,他也要把戚愉送到国外去,甚至马上就开始打电话联系留学中介。

    戚愉什么都没说,拉上行李箱就独自踏上了考学的路。

    几天前走出高考考场的时候,戚愉独自站在学校门口的人流之中,好像身边的喜怒哀乐都与她无关。有认识的同学礼貌地跟她打招呼,戚愉想了半天才想起她的名字,但是人家早已被父母嘘寒问暖地接走了。

    6月8号,对她来说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天了。

    她考完之后打车直接去了孙祁明的医院,坐电梯径直上到顶楼的vip病房。虽然戚光益和孙筱曼对孙祁明的医药费毫不含糊,但也仅仅就只是钱财方面了,一如戚愉十八年的成长。

    之前因为高考,戚愉有半个多月都没来看姥爷。到医院后她没有先到病房,而是去问主治医师姥爷的情况如何。

    医生看着眼前这个瘦高的女孩,叹了口气道:“既然考完了,就多陪陪你姥爷吧,看看他还有什么没有完成的愿望。”

    这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戚愉轻手轻脚地进了病房,姥爷听见了声音,马上睁开眼笑着问她:“小愉考完了?”

    戚愉点点头,在病床前坐下,懒洋洋地趴在床上:“终于解放了!姥爷~我叫了四季民福的外卖,我们今晚吃这个好不好啊?”

    孙祁明抬起虚弱的手,在戚愉的头发上轻揉了一下:“好,你想吃什么就吃。”

    戚愉又趴了一会儿,才直起身子认真地问:“姥爷,过几天我想去一趟金川。”

    “你自己一个人去?”孙祁明显然有些不放心。

    “嗯,我还能和谁去呢?”

    孙祁明一愣,又继而笑了起来,只是那笑里有些悲哀:“好,姥爷帮你联系人,你顺便去帮姥爷拿几颗落叶松的种子回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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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戚愉把自己收拾干净,下楼在酒店旁边的小店里吃了一顿羊杂碎,然后沙关林场的人就打了个电话过来。

    “戚小姐,您到沙关了吗?”

    “哦,我还没有。”

    “那要我们去金川接您吗?”

    “不麻烦你们了,我自己坐高铁过去吧,大概下午一点到。”

    “那我们派人去沙关站接您吧,我给您个号码,他是我们防护大队的队长,第五焱,您知道的,您加他微信,到沙关了联系他就行。”

    戚愉答应了,在挂掉电话后在微信输入了那串号码,出来的联系人微信名字单字一个火,头像是一只停在水面上的白色鸟儿。戚愉备注了自己的名字,发送了好友申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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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焱是在服务区加油的时候看到戚愉的好友申请的,他还没来得及同意,就接到了队里的人打来的电话。

    “焱哥,你们回到哪儿了?”

    “还有半个小时。”

    “那你顺便去沙关站接一下戚小姐再回来吧,她一点到。”

    第五焱答应了下来,单手切回了微信页面,同意了戚愉的好友申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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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关站不大,但是人特别多,都是来沙关旅游的游客,有不少是像戚愉这样刚高考完的学生。

    戚愉从高铁上下来后,才给那个新加的微信好友发消息。

    -您好,我到沙关了,听说是您来接我,请问您在哪里?

    对方也回得很快。

    -出站以后你就能看到,一辆黑色悍马。

    黑色悍马。戚愉心里一晃,又觉得只是个巧合。

    西北的天空万里无云,又正是中午,阳光刺眼得很,戚愉戴上了墨镜,裹好自己的防晒衬衫,随着人群出了站。

    站外就是停车场,不少的旅游团导游和来接客人的民宿老板都站在出站口张望着,或是喊着客人的名字。有拉客的的士司机凑上来问戚愉去不去镇上,被戚愉不耐烦地挤开了。

    好不容易穿越人群,那辆黑色悍马在一众车辆里尤为显眼,又或许说,显眼的不是黑色悍马,而是站在悍马边的男人。

    男人和戚愉一样,戴着一副墨镜,靠在驾驶座的车门上抽烟。他身高腿长,比例极佳,目测有一米九,穿着短袖长裤也能看出他身材健硕。不止戚愉,不少路过的游客也都在打量他。

    好眼熟。戚愉心想,这个缘分实在是来得妙。

    她拉着行李箱走过去,对第五焱打了个招呼:“好巧啊,第五大队长。”

    第五这个复姓少见,也就金川这种在母亲河流域的中华民族文化起源之地才能见到,再一次在阳光之下光明正大地观察他,戚愉才发现他的气质就如同他的姓一般,如大地一般稳重。

    “戚愉。”第五焱弹了弹烟灰,“二十五岁?工作了?”

    戚愉被拆穿了也没感到尴尬,反而直接说道:“要是你知道我才十八岁,你就更加不会理我了。”

    第五焱没说话,算是默认,只是上下扫视了一眼戚愉。

    今天戚愉换了一套衣服,是白色浅纹的直筒长裙搭黑色长靴,但那件防晒的衬衫倒是没换,只是把袖子挽了上去半截,手臂上的纹身清晰可见。

    “你居然就是戚愉?孙老的外孙?!”悍马后座的车窗被摇了下来,露出了余至淮的脸,“这也太巧了吧!”

    “是吧,我也觉得挺巧的。”戚愉冲他笑了笑,又回头看向了第五焱。

    黎倾也从后座探出头来,说道:“你先上车吧,外面又热又晒的。”

    戚愉同意了,她把行李箱往第五焱身前一推:“麻烦你了。”

    第五焱没说话,把烟掐灭了以后单手拎起她的行李箱放到了后备箱。戚愉则顺理成章地走到副驾驶,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上去。

    “戚愉,孙老身体还好吗?”车开动以后,余至淮问戚愉。

    戚愉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不好说。”

    黎倾赶紧转移了话题:“林场是不是给你安排了住宿?”

    “是,昨晚的兰蒂斯酒店也是他们安排的,我姥爷给林场打了电话,我来帮我姥爷拿种子。”

    她一说完,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扭头问第五焱:“你不会早就认出我了吧?”

    第五焱目不斜视,平静地回答:“昨晚帮你拿衣服的时候不小心看到了你的身份证,再加上你住的兰蒂斯,我就知道了。”

    黎倾插嘴问戚愉:“戚愉,他们给你安排住在哪里啊?”

    “啊,我找找……”戚愉连忙翻起了和姥爷的聊天记录,“是一个叫西从的客栈。”

    “得,就是咱们家。”余至淮猛地往后一靠,“焱哥,你们给不给我们住宿费啊?”

    戚愉听了,惊讶问道:“西从就是你们开的客栈?”

    “是。”

    “那怎么不见你们朋友圈宣传啊?”戚愉又点开了余至淮和黎倾的朋友圈,发现里面只有两人的恋爱日常。

    “咱夫妻俩也不靠这个赚钱,其实昨晚那家酒吧也是我们开的,我们觉得出来玩住客栈靠的都是缘分,就像你和我焱哥,你昨晚没要到他的微信,今天他就成了来车站接你的人。”余至淮解释道,“哦,对了,他也住在西从哦。”

    从沙关站到客栈大概需要二十分钟的时间,西从并不在镇上,而是靠近林场的地方。听余至淮说,西从的房子本来就是第五焱家的,第五焱也算是股东。

    但西从不止在沙关开了客栈,在国内其他的旅游小镇也都有分店。而且也不仅仅是客栈,余至淮和黎倾这些年到处东奔西跑,将各地的名产,比如金川的葡萄酒、江南的茶叶、滇边境的咖啡做成了西从的产品,使西从彻底成为了一个品牌。

    戚愉这才想起来,怪不得西从这个名字听起来这么熟悉,孙祁明以前就没少喝西从的茶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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