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诀

    洛瑜坐在车门附近,那里虽不比车外风大,可对她来说这么一会儿足够全身发凉的了。

    褚砚洲伸手将她抱到暖和的地方,见她沉闷着半晌不语,玩笑着说:“还是抱吧。”

    洛瑜靠在他怀中不挣扎不反抗,就这么静静的呆着,望着一个地方不知道心里想着些什么。

    原来,心真的是会被伤着的。

    这些年来她算什么,便是从前做过些坏事也都是奉他的命令,不能是一个人之过。心思颇深不假,她杨洛瑜认。可这么多年,她可曾害过他?这又从何说起?

    褚砚洲沉下一口气,无奈的摇了摇头。心想,这丫头连难过都要克制着。可见上回哭的这么厉害,是真的过分了些…不过我再过分,也总比李泽琛好吧。小畜生没什么大本事,骗女人倒是骗的得心应手。

    想着想着,内容就同上面的风格不太相同了:小畜牲有几分本事,不若哪天我去找他请教请教?

    洛瑜其实不爱哭,从前被飞箭贯穿左肩,取下的时候也只咬着牙坚持,根本没有掉下一滴泪。怎么这段时日,却总是莫名的想掉泪。

    褚砚洲动了动,脖下那片肌肤,感到一丝微凉湿润。他捧着洛瑜的脸,心疼道:“想哭就哭出来,忍着做什么。在我面前都哭了这么多次,还怕我笑话你吗。”

    洛瑜看看他,扭过头去,道:“我不想哭的,我也不爱哭。”

    “知晓知晓。”褚砚洲吹捧道:“女军师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区区贯穿伤连眉头都不皱一下。”想了片刻,又道:“偏就遇见了风无歇这个小混蛋,年纪比你大,心眼比你小。还总是招惹你,故意气你。不就输了那么一回吗,还非要同你斤斤计较,还千里迢迢的要去京城找你的麻烦,还要落井下石?事后他色心大起,还要对你图谋不轨!你说他这样还是个人吗?总是惹你哭的这么凶,我杀了他给你出气,好不好。”

    洛瑜破涕而笑,轻轻低了低头,道:“你要是杀了他,那我怎么办?”

    褚砚洲拍拍胸脯,道:“自然是换我来为姑娘赴汤蹈火了。别瞧我同那风无歇生的一样,可我们确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洛瑜低低的呢喃细语:“可我喜欢风无歇。”

    褚砚洲觉着自己兴许是听错了,生平头一回这么高兴。但也有些高兴的过了头,一双炽热的眸子死死的追着她的眼睛,迫切的追问:“你说什么?”

    “我什么也没说。”

    “你说了。”

    “你…你听见了。”

    “我没有。”褚砚洲捉住她一手,搁在唇边香了一香。“洛瑜,再说一次,求你。”

    洛瑜半掩着唇,凑到他耳边轻轻说:“喜欢你。”

    褚砚洲坏笑着点了点脸颊,用委屈的语调说:“这位女子,你好没诚意啊。”

    洛瑜羞怯的低着头,毫无气势的问:“你就不知羞吗?”

    “为什么?”褚砚洲端出一副同她探讨学问的模样来同她说:“我求一枚夫人香吻,还羞一羞吗?那日后我定是要夜夜索——”

    洛瑜伸手堵住了他的嘴,道:“住口,别再说了。”

    褚砚洲点点头,待她放了手,他又开始胡浑耍赖,缠着洛瑜不放。道:“来嘛来嘛,香我一个嘛!”

    洛瑜见他这模样,好似发现了一个什么窍门似的。食指竖在他唇边,无声道:“不行。”

    重霖听着心里也高兴着,却听马车内一声哀嚎:“啊——!你怎么这样儿!我不依,不依不依!”

    随着就是一阵银铃般的女声在笑,好像冰湖被流水冲刷的破冰,如此的动听好似能赶走挥之不去的阴霾。

    过了两日,风雪时有时停,不过天总是阴沉沉的。

    褚砚洲虽然没有如愿的得上一个香吻,却还是不知死活的激怒了他的未来夫人。数次未能如愿之后,他便揽着人言语轻薄像个流氓:“洛瑜啊,你这会儿这么矜持,可是欲擒故纵欲拒还迎?不然,为何你那时…感觉好像挺热情的。”

    珞瑜自那时就嗔怪的瞪了他一眼,之后似乎就再没理过他。不论他在身旁说什么,她始终都捧着书翻着。

    炬安就好似是一座火城,若是枭阳有这样遍地是煤矿的城池,那便好了。

    褚砚洲这么想着,却也时不时的看向珞瑜。她左瞧瞧右看看,吸引引了无数目光。他抱臂高兴,心下无比骄傲:“瞧瞧谁家的夫人这么貌美。我的。”

    重霖不想打断他家主子做美梦,但也不得不说:“世子,你不觉着杨姑娘是在生你的气吗。”

    “生气?”褚砚洲百思不得其解,对这件事情表示他真的很茫然。问:“我怎么了吗?没有啊,我不过就说了几句戏言罢了。”

    重霖气的翻了翻白眼,道:“世子啊,你真是,该聪明的时候不聪明!”

    “好么,我又没有经验。”褚砚洲边走边扯掉氅衣递给重霖帮自己拿着。

    炬安这地方真是不受寒风侵袭的地方,三步一个暖箱,五步一个火把,暖和的不得了。

    “哈,这可真是个好地方。”褚砚洲玩性一起,什么都抛诸脑后唯独珞瑜没有。他牵着她的手,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瞧瞧那个。“手怎么还是这样凉?怎么样?炬安你喜欢吗?不然,先再这儿调养身子?”

    珞瑜只怪异的望着他,并不作声。

    “诶?怎么了?怎么这样看我。”

    珞瑜摇摇头,垂了眼眸随着他往前走。

    褚砚洲手里一空,心里也是不高兴起来,忽然觉着女子多事,自己又没做错什么。这样置气也已经挺久了,他还没皮没脸的哄着围着,究竟要怎样也不说个明白。

    “这谈风月果然比谈兵法要难。”

    珞瑜听着身形怔了怔,依旧那般走着。

    “站住。”

    听着他有些微怒的声音,她并未停步理也不理。直到消失在了视线之中,他也没有追上去。

    重霖有些心急:“世子,你就不怕人走了?”

    褚砚洲在摆满了各种新奇有趣东西的小摊前来回穿梭。摆摆手,无比潇洒,道:“怕什么,等她消气了,我再去寻她便是。”

    重霖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一眼,道:“世子可知,这两日你所言所行…像个败类。”

    褚砚洲不乐意了,反驳道:“我怎么就像败类了,我不一直这样吗。”

    重霖撇撇嘴,语重心长,道:“只要世子不后悔便好。李泽琛可一直跟着呢,若是杨姑娘跟着走了——”

    褚砚洲答的干脆:“怎么会呢。她喜欢我,我喜欢她,两心相悦怎么舍得分开。”

    重霖五官都要拧成一团,焦心道:“世子,要不你好好想想。”

    忽的,旁边有对吵架的男女。

    男子追着女子来到桥上,拦住她不让她走,道:“我做了什么,值得你说这么狠的话,老死不相往来,你认真的吗。”

    女子赌气狠狠甩开:“认真的,非常认真!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男子也有些气恼,质问着:“为什么!你总得让我死个明白!”

    褚砚洲挑挑眉,道:“看来不是我一人遭这无名之罪。”

    重霖深深地叹了口气,跟上褚砚洲的脚步。

    “你对谁都是一副轻浮浪子的行径,当初是你来招惹我的,如今你得到了春风得意了。怎么,见你同旁的女子眉来眼去,姐姐妹妹的喊的亲热,我连问都不能问一句了吗?你如今这般轻狂的反问我,和那城南负心薄幸的平家郎有什么区别!”

    烟花在空中炸裂,不知是哪户人家先起的头,火影花簇满天飞舞。

    褚砚洲猛然回身,见那女子泪流满面,他从没见过这么失态这么难看的脸色。不论男子怎么纠缠,女子都只有一句:“滚开,你欺我骗我,我再也不要见到你!”

    这句话比那满天炸开的烟花还要大声,惊若声雷轰的他呆滞住了。

    对谁都是一派轻浮浪子的行径?姐姐妹妹亲热的喊着?

    褚砚洲不知平家郎是什么人,但那负心薄幸是听明白了的。可这并不是他的本意啊,他是得了心上人高兴,也没管什么得意忘形,看见谁都是极为顺眼。

    路上他是将两个拦车的女子顺了一程,一时高兴还眉飞色舞的夸了两位姑娘:“冰清玉丽,温良贤顺,哪家公子要是娶了回去,那是泼天的福气。姐姐是美人,妹妹自然也不会差。”

    姐姐抿唇一笑,道:“公子这么会说话,有了亲事没有啊?我家妹妹尚在闺阁,针织女红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家住在陵南金茂,家中老父从前呐是在枭阳做生意的。陵南的风景秀丽,不知公子去过没有?”

    “陵南啊,我还真没去过…”

    还有刚进城的那天,有个女子跑着路过,他将人扶起,那姑娘红着脸道谢的时候,还留了名贴地址,邀他去府上做客。他也没说不去,只说:“炬安这么好,定是要多留几日,姑娘生的比花儿娇,若是有缘定会再见的。”

    褚砚洲这会儿完全想不起珞瑜的脸色来,他恨不能抽自己两个嘴巴。什么有缘再见,什么人比花娇。什么冰清玉丽,温良贤顺?现在一想,真是搔首弄姿,丑态毕露。

    珞瑜呢?她会怎么想?会不会拿他和李泽琛作比较?会不会觉着他跟李泽琛一样?

    不,他比李泽琛还要混账!光顾着高兴也没考虑过她的感受,又是在这样没有一丝安全感的时候,他怎么能干这种事情?!

    明知道珞瑜对曾经无奈帮李泽琛做过的事情非常介怀,还偏要说她们冰清玉丽,温良贤顺?最终要的是,他还命令她让她站住?他是疯了还是脑子进水了?

    真是有病!病的还没有一点水准!

    想起那女子方才那句,我再也不要见到你。他立时慌了神,这女子这么聪明,若是真的躲着自己,还真有找寻不见的可能性。

    “洛瑜!”

    褚砚洲慌乱的找了一阵,跑遍了炬安都没有把人找见,是以既愤怒又懊恼的叫来了带着的所有下属,下令:“找!”

    重霖从洛瑜的房间带回了一封信,道:“世子,这是在杨姑娘的枕下发现的。”

    褚砚洲将信展开,看着那一行行字,悔恨的险些要疯。

    长诀。

    当然也是生气的,竟然连多一个字都不肯留。可怜世子爷到了这个年岁,还没有未这种事情烦恼过。设身处地的去为洛瑜着想,确实需要一个过程。好不容易他明白,并不是所有人都会跟她一样,说喜欢便喜欢,只要喜欢就不更改。

    他的心上人是个山穷水尽,穷途末路的弱女子。身上还病着,经久不愈。是他自己说要对她好的,扭脸又给她委屈受,这算什么?

    一想到这些事,他便吃不下睡不着。北汴的高手暗中将这炬安的每一寸土地都翻了个遍也没有把人找出来,他这才发觉他是有多看轻她。

    “她一定很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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