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好吃了。”乔雨麦由衷夸道,不得不说这王夫人手艺真的好。
“你要觉得好吃啊,我天天给你换着花样做,以后别总在外头吃。”王夫人看乔雨麦吃得这么香,脸上洋溢着满满的成就感。
“特别是这炸鸡,真是外酥里嫩啊!”乔雨麦啃着一个滋滋冒油的鸡腿,赞不绝口。
王夫人笑着说道:“这个不是我做的,这是小小炸的,不知道从哪学来的。”
乔雨麦心想,这小小不会也是穿越过来的吧,还会做炸鸡。
“我许配给陈公子,是什么时候的事啊?”她装做漫不经意的问起。
崔户也适应了她的变化,知道前些天脑袋摔出问题了。“有半年了,知府大人已经让人选了良辰吉日,下个月的初六就完婚。”
乔雨麦心想,如果自己就出生在这个年代,倒是可以考虑考虑。可这次穿过来体验的十年人生,就这样和一个自己没感觉的人结婚拴在一起,那也太没意思了。
“这婚能退吗?”她试探着问道,心里估计难度应该挺大的,毕竟生在男尊女卑的封建社会。
崔户脸色微变,“退婚?婉儿,这么好的婚事去哪里找啊,这符离家里有女儿的,哪个不羡慕咱攀了高枝啊!陈知府家的公子,你嫁过去那是享大福了。”
乔雨麦皱了皱眉头,“我知道,这不是还没想好结婚嘛,对了,这婚约是谁定的。”
“陈家请媒人过来提的亲。”王夫人在一旁搭话。
“人家过来一提亲,就定下了?”乔雨麦想把过程了解下,再想办法。
王夫人接着说:“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两家大人觉得合适,定了就是。”
“那就是不管我喜不喜欢,你们都替我做主了?”乔雨麦不乐意了,虽然说这个朝代是这个风俗,可自己终究不是养在深闺中的小姐,她知道自己内心想要什么。
崔户叹了口气,“婉儿,你这次真是摔得不轻,不仅什么都不记得,也像变了个人。”
他喝了一口酒,接着说:“这么富贵人家过来提亲,我和你娘当时虽然高兴,但也觉得门不当户不对,最初是婉拒了的。”
乔雨麦心里一凉,知道肯定又是自己作的妖。
崔户马上印证了她的猜想,说道:“后来,媒人一说,我们才知道,是你和陈贡公子商量好了,你让人家过来提的亲。聘书和聘礼都是你收的,现在还放在你房间里呢!”
“我们老两口就你一个宝贝闺女,你娘是把你给惯坏了,不随你意的事我们哪敢做主啊!”
崔户见现在这个女儿可以正常交流了,就接着说道:“不让你出去疯玩,你就从阁楼跳下去,扭伤脚,拐杖拄了两个月。不让你喝酒骑马,你三天不下床,你娘就差给你跪下求你了。请了先生过来教书,你把他骗到酒窖锁了一天一夜,自己跑出去玩。”
王夫人也眼含泪花,“婉儿,你长大后,寻死觅活可不止一次两次了,所以后面谁也不敢管你了。”
乔雨麦不可置信的看着老两口,这崔婉儿真是被宠坏了。她不禁想起自己小的时候,自从弟弟出生后,她就成了家里那个可有可无的人,没有人关注过她需要什么想要什么。
姐姐大她两岁,穿小的衣服鞋子落到她身上总是刚刚好,印象中家里就没有给她买过新衣服,特别是过年,每个人都有新衣服,就她穿着姐姐上一年的旧衣服,总是招来同学们的耻笑。
她的母亲,一个没有上过一天学的农村妇女,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县城,一生要强,能理解到保护自己的手段,就是用尽这世间最恶毒的话语攻击身边的人,除了奶奶,乔雨麦也是处于尖酸刻薄话语笼罩中心的那个人。
奶奶和妈妈平时斗得你死我活,可在对待她们姐弟的态度上却出奇的一致,总说女孩早晚得嫁人,什么事情都是以弟弟为重,做错事的是弟弟,挨骂挨揍的是她,吃亏的是她。
人人都说没有哪个父母不爱孩子,乔雨麦觉得,这个孩子应该指的是男孩子吧。她觉得可怕和不能理解的是,重男轻女的就是老一辈的女人。她们就是这么过来的,乔雨麦不相信她们当时没有委屈过,可最后却带头认为这就是天经地义的事,很荒谬可确确实实就一直在那山村里一辈辈重复着。
她是在姐姐上中专后才有了自己的房间,那天关上门,她坐在房间里发了很久的呆,想哭,可能是太开心了吧。
从小就特别想有自己独立的房间,哪怕很小很小,可是一直未能如愿。小的时候和父母挤在一起,长大后就和姐姐在一个房间,她心思敏感,却没有一个空间可以掩藏自己的隐私。
她喜欢读书,也努力读书,这是唯一能在父母面前证明自己的事情。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别人夸她的时候,父母的反应总是:女孩家的有什么用呢,要是弟弟成绩有这么好就好了。
而且是当着她的面,一切是那么的理所当然。他们不知道那惋惜的样子深深刺痛乔雨麦的心,或者是他们知道,但无所谓。
别人都怀念童年,她只想要长大,上了大学,才终于真正的可以做自己了。但敏感自卑、自尊要强,暗地里处处想证明自己的样子,却埋进了骨子里。
她实在不愿去想起这些,回过神来,乔雨麦苦笑一声,问道:“我都这个样子了,陈家还能看上我?”
王夫人说道:“人家陈公子说了,就喜欢你这刁蛮劲,他们府上有条件让你刁蛮。”
乔雨麦心想,也许崔婉儿和陈贡还真是挺般配的一对,都是一路人。可现在崔婉儿身体里住着的是她乔雨麦啊。
“我如果悔婚会怎么样?”她试探着问道。
“按唐律,许嫁女已报婚书,及有私约而辄悔者,杖六十。”崔户在县衙为官多年,深知律文。
乔雨麦嘴里的红烧肉差点吐出来,“打六十大板?严重吗?”
崔户沉声说道:“可轻可重,看具体施刑情况,差役会根据上官的脸色来行刑。”
“重的会打死吗?”
“上官要是受意下重手,不是杖毙也基本残废了。”
“你不是在县衙吗,能不能疏通下关系,意思意思呗。”乔雨麦给自己出点子。
崔户看她还不死心,苦着脸说道:“婉儿啊,你要是和普通人家订亲,那还可行。这宁州府上的事,哪是我能做主的,你可别动这心思啊。”
“知道了,我再考虑考虑吧。”乔雨麦知道一时半会下不了定论,这事得好好琢磨下。
崔户接着提醒,“宁州府咱们可得罪不起,像今天一早那个秀才元之微,还到衙门喊冤告状,告的就是陈贡公子,可有什么用呢!谁敢受理这状啊!”
乔雨麦一听元之微,心里咯噔一下,“他怎么啦?”
“昨天晚上,回家路上,不知怎么和陈贡起了冲突,被打了一顿。”
“被打了?严重吗?”乔雨麦脱口而出。
崔户和王夫人诧异的看着她,“婉儿,你怎么这么关注元之微的情况?”
乔雨麦一阵慌乱,还好崔户两口子还不知道昨晚的事,也不知道她和元之微喝的酒,连忙解释道:“哦,这不陈贡打的嘛,怎么说也是我未来的夫婿,怕打重了出什么事。”
崔户松了口气,“倒是不太严重,就皮肉伤,但对元之微这么高傲的读书人来说,羞辱大于伤痛。不过不打紧,影响不了陈贡公子。”
乔雨麦不禁问道:“你们就不管了?”
崔户摇摇头,“没法管,虽然秀才打不得,但他们各说各词,又没有证人,只要不死人,基本也就不了了之。”
“好吧!没事就好,吃饱了,我带小小出去逛逛。”乔雨麦摸了摸肚子,确实吃的太饱了。
“去吧去吧!早点回来。”看乔雨麦这么懂事,崔户很是欣慰,哪有不答应之理。
出了门,乔雨麦问小小,“知道元之微住哪吗?”
“就昨天晚上那元秀才啊!好像住在城南,他在符离小有名气,到那一打听就知道。”
“那走吧!”
“小姐,去他住处干嘛呢?”小小昨天被打怕了,担心又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这不人家请吃了顿大餐,来而不往非礼也,给他还点吃的去。”乔雨麦都有些佩服自己的反应能力。
小小这才明白小姐让她带着糕点是干嘛的。
一路打听过来,来到了一处低矮房子前。小小上前扣了扣门。过了一会,木门伴着吱呀声响缓缓打开半扇,一个头发花白但端庄利落的妇人探出头来,疑惑的看着她俩。“两位公子找谁啊?”
公子,乔雨麦心里暗笑,这妇人或许眼花,竟没看出她们的女儿身。
她粗了粗嗓子,“请问这是元公子家吗?”
“两位公子有什么事吗?”
“我们是元公子的朋友,过来看看他。”
听是朋友,老妇人赶忙把她们迎了进去,不大的小院,打扫得很干净,但空荡荡的房间,真是家徒四壁。
“去了一趟衙门,回来就在床上躺着,我去叫他起来。”老妇人转身准备进去厢房。
“大娘,让他睡吧,我们不着急走。”乔雨麦拉住老妇人,她想先了解下这个元之微。
“您是元公子的母亲吧?元公子也挺不容易的。”她看妇人虽然衣着简朴,但应该是大户人家出身。
乔雨麦和上年纪的人聊天还是拿手的。她就是这么迎合奶奶的,这让她小时候少挨很多打。
老妇人正一肚子苦水没处倒,乔雨麦这话算是让她开了闸。“之微是个苦孩子,八岁他父亲就过逝了,留下我们母子相依为命。”
乔雨麦拿出糕点,和老妇人边吃边聊,时不时应上几句,一个时辰不到,基本了解了元之微的情况。
家原来是洛阳城的,世代为官,可是八岁时父亲去世后家道没落,幼时聪颖,喜读诗书,十五岁参加科考,明经及第却一直无官。三年前一贫如洗无奈投奔符离娘家。
“娘,谁来了?”屋里传来元之微的喊声。乔雨麦轻轻推门进去,一张床,一张方桌,桌上和墙角都摆满了书。
她走到床前,元之微才在逆光中看清是她。慌乱的坐了起来,衣衫不整,嘴角和额头青紫,袒露的胸口也有伤痕。
“你怎么来了?”他又惊又喜,惊的是她的出现实属意外,而且还是自己这么狼狈的时候。喜的是和她一见如故,昨晚就被她的才气和洒脱美丽的样子深深吸引,满脑子想的人突然出现。
“没想到你也有这副熊样的时候。”乔雨麦看着狼狈不堪的元之微,不禁调侃道。
“啊?你…你还是先到外面等下吧!”他实在不愿被一个姑娘家看到自己躺在床上的样子。
“已经等半天了,我就在这坐会吧!”乔雨麦边说边在他床边坐下。
她无数次想过,甚至希望他有一天过得颠沛流离、穷困潦倒。可真看到他这个样子的时候,却是既心酸又心疼。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她第一次坐在床边看着他,那时的他正喝得酩酊大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