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苏皎皎洁白的指尖上沾满了菜肴的黄色油腥,亮晶晶,明晃晃的。
刘妈妈心里一阵酸涩,这姑娘,傻得连最基本的使筷都不会了。
可怜见得啊~
旁边的傅琦到是一脸淡定,在撇了一眼苏皎皎手上的油渍之后,他轻轻地放下了手里的瓷碗。
不慌不忙,淡定自若的将怀里的绢帕拿出,转身小心翼翼地将苏皎皎手中的油渍擦净。
低头垂眸,眼神平静,无丝毫别扭和嫌弃。
仿佛苏皎皎就真如那三岁幼童一般。
等清理好苏皎皎的指尖后,傅琦将苏皎皎面前的瓷白小碗拿起,用汤勺舀了几块冬瓜和鸡肉。
随后用碗勺轻轻地舀了一块耙软的冬瓜,放在唇边轻吹了几口,又亲自对口试了一试。
才慢慢地移到苏皎皎的唇边,柔声道:“乖,张嘴,啊~”
说完,傅琦还不忘张张自己的嘴,让对面的苏皎皎跟着他依葫芦画瓢。
不自觉般地看着对面张开的大嘴,苏皎皎也缓缓地学着张开了她的樱桃小嘴。
于是那盛着冬瓜的汤勺便缓缓地喂进了苏皎皎的嘴中。
“嗯,不错,慢慢嚼,对,不急~”
傅琦望着对面的苏皎皎,嘴也缓缓地动着,引导着她咀嚼口中的食物。
也不着急,静静地等着她,眼神温柔。
感受到了对面傅琦鼓励的眼神,苏皎皎顿时眉眼弯弯,她转过身,又朝着那碟擂椒皮蛋指了指。
满脸希翼地望着傅琦。
傅琦笑着授意,用筷子轻轻的夹了一小块口黝黑的皮蛋,蘸了一点旁边的蘸料。
将它放置在了苏皎皎的口中。
这一次,苏皎皎不需要傅琦张大嘴巴引导她,她自己就咀嚼了起来。
吃得一整张脸眉开眼笑,眼儿弯弯。
于是乎,在苏皎皎的指挥下,傅琦几乎将桌上的大部分菜肴都夹给她,让她尝了个遍。
双方都配合默契,一个负责夹,一个负责吃,有条不紊,协调有序。
正午炎炎,灼热的太阳烘烤着大地,厅内的窗棂大开着,时不时地从窗外吹进来丝丝热风。
那热风呼呼,朝着那厅内的一大一小吹去,直将那女郎发带上的两个铃铛吹得叮铃作响,左右摇晃。
苏皎皎莹白的小脸粉扑扑的,腮帮子鼓鼓的,小嘴巴一动一动的。
正在用力咀嚼着,那样子,就像正在啃食过冬粮食的毛呼呼的小松鼠。
乖巧可爱。
虽是如今如三岁痴儿,眼神无辜懵懂,但那纤灵的身躯,如桃花般粉嫩的容颜。
却清晰能见出水芙蓉,清丽绝尘之感。
若是那眼能回归清明,在配上这一尾勾人的狐眼,那才真是勾人魅惑,倾国倾城。
这样一位佳人,不管在哪里丢失,她的家人们,都会焦急万分的吧。
不自觉的,傅琦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苏皎皎的头颅。
眼神深邃,带着祥和和眷恋,他开口道:“刘妈,下午将灵儿的信息报至官府,若有人找来,先与我确认。”
刘妈妈看着自家傅哥儿那充满慈祥的眼神,又看了看那坐着的眼神清澈懵懂的苏皎皎。
这两人,一个不懂,一个有礼。
她当初是怎么想的,怎么会觉得这女子能勾引得了傅哥儿呢,这相处模式,说是父女都不为过吧。
刘妈妈狠狠地鄙视一番当初的自己,接着又低着头,恭敬的回答着:“傅哥儿放心,老生一定亲自去官府,将灵儿姑娘身份信息送到。”
傅琦点点头,可眼神依旧停留在苏皎皎身上。
他看着苏皎皎停止了嘴边的动作,那小手摸了摸自己圆鼓鼓的小肚子。
一脸的幸福满足感。
他尝试性的问了问:“吃饱了?”
苏皎皎望着他,甜甜的笑着,点了点头。
傅琦笑着回道:“在等我一会儿,等食完了饭,我们一起去玩儿,好不好?”
今日是他的休沐日,他想着能在这有限的时间内多教点东西给苏皎皎。
虽说知道她回家之后,她的家人应该也会安排夫子之类的教她。
可傅琦还是想自己力所能及,能教多少教多少,以弥补自己心里对她的歉意和遗憾。
一听到可以玩儿,苏皎皎那眼睛不由得更亮了些,她点头如捣蒜。
乖乖的坐在一边,安安静静,不哭也不闹,静静的等着傅琦。
刚刚傅琦一直在喂苏皎皎吃食,除了刚开始的那几口,后面几乎是没怎么吃过东西。
但现在,桌上的菜肴已被苏皎皎吃的七七八八,剩不了几口了。
旁边的刘妈妈见状,开口道:“傅哥儿,要不让厨娘在加几道菜吧。”
傅琦看着刘妈妈,摇了摇头。
他来自岭南,从小物资稀缺匮乏,吃不饱,穿不暖乃是稀松平常之事。
虽后入仕,情况慢慢好转了起来,但刻在骨子里的清贫节俭还是影响着他。
他毫不避讳的将苏皎皎刚刚没食完的瓷碗拿起,就着白白的米饭将它们一起送下了肚。
夏日炎热,食完饭后,傅琦回到正房,换了一件轻便的青色薄衫。
青丝半绾,用丝带系住,使其自然地垂在身后,显得慵懒随意。
他随手拿了一把大蒲扇,将正午没读完的那本启蒙书册夹在胳下,漫步朝书房走了过去。
闲庭信步,傅琦走在蜿蜒的九曲回廊之上,却见偌大的府邸竟无一颗花草树木。
光秃秃般的,整个院落暴露在烈日之下,就连那青子石板路,都被晒的直反白光。
亮的让人睁不开眼。
傅琦匆匆回京,这府邸也是原先告老归乡的原首辅之邸,三进三出,在配个大院子。
可惜年久失修,无人打理,原宅子里的花草树木都差不多枯萎败坏了。
傅琦搬进来时,也只是勉勉修缮了一下屋子,对于之前的花草树木,更是直接刨掉。
本来傅琦每日早出晚归,对院子里这空落落的景象也是置若罔闻。
全然没在意过。
可能由于今日是休沐,也可能是盛夏炎热的关系,也有可能是那屋子里正在午休的小人儿。
不自觉的,傅琦看到这片空白,眉皱了皱,心里隐隐地担心。
天气如此炎热,那屋子的小人儿,耐不住寂寞出来玩耍时没有绿荫遮蔽可怎好?
她又是个娇气的,又不会说话,若是热了疼了,也只会红了眼眶,巴巴地望着他。
一边思索着该怎么栽植修正院落,一边悠悠地傅琦已走到了书房门口。
他将房里的窗棂全部推开,又铺上了刘妈妈一早放置在这儿的竹簟。
悠悠地穿堂风吹过,傅琦满意地望了望自己的杰作。
才缓缓的坐在那红木圈椅之上,手持羊毫笔,将对邦尼的制压之法,逐一罗列地排布下来。
如用兵布阵,排兵用计般的深入浅出,请君入瓮。
待傅琦写了个七七八八,那书房门口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
声音虽然极力压制着,却也被耳尖的傅琦听得清清楚楚。
那是女子柔软的绸缎软鞋踩在小石子上划出的尖锐之音。
傅琦不由地扬起了嘴角,也不抬头。
耳边静静地听着那窸窣声音愈变清晰,一边继续将刚刚还剩一点末尾的文章润笔完成。
骤然,刚刚那轻微的窸窣之音,消失了。
苏皎皎此时依旧穿着刘妈妈给她换的那套红色齐胸襦裙,她弯着腰,佝偻着身躯。
悄咪咪地蹲在散开的窗棂下方,一手背在身后,捂着背后的两个小铃铛,一手趴着门沿。
伸着雪白纤长的脖颈,偷偷往里打量着。
却见那核桃木画案之上,本该在那儿写写停停之人却是消失不见了。
唯见那细长的羊毫笔,笔尖黑墨深深,端端正正地摆放在那笔架之上。
苏皎皎望着那空白的椅背,左右晃了晃头,眨了眨迷茫的双眼。
终是忍不住,直起了身躯,欲往门房里跨步而进。
正当苏皎皎一只脚正要踏入书房之时,一阵清风拂过,她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随即一抹青色划入了她的眼眸。
苏皎皎冷不丁地被吓了一大跳,嘴巴张大,无声地啊了一声。
直呆呆地望着面前那抹青色的身影。
傅琦摇着蒲扇,双眼含笑的望着她。
待看清了吓她的那抹青色为傅琦后,苏皎皎嘟嘟小嘴,双手叉腰,气鼓鼓地望着傅琦。
傅琦不由地气笑了:“怎么,就由你吓我,不予我吓吓你?”
心里的小心思被一猜即中,还被人吓成这样,苏皎皎那小小的好胜心不由得被按在地上狠狠摩擦着。
就像小孩子做错坏事被大人当场抓包一样。
苏皎皎顿时羞愧难耐,迈着长腿三步并做两步地往书房角落的罗汉床奔去。
她卧在床上,以手掩面,把自己牢牢地缩进龟壳里,再也不想出来了。
傅琦摇头笑笑,转身将书案上的一本小册子拿上,也走了过去,在那缩头乌龟的面前坐着。
引诱着:“乖,起来玩儿了。”
那乌龟依然缩着,不为所动。
傅琦又道:“我这儿有本册子,上面有各色各样好看的花鸟图案,要不要起来看看?”
那缩头乌龟的肩膀动了动,犹豫了下,却依然没动。
傅琦笑了笑,微眯着眼,似无奈又似惋惜道:“可惜我那碗荔枝酥山,在晚一会儿,就该化成一碗冰水了,既然没人吃,我等会儿就将它拿去给厨房里的狸猫。”
那埋着的肩膀又动了动,傅琦称热打铁,继续说道:“那荔枝酥山是用乌梅洗净去核,肉桂磨粉后加入蔗糖一起熬煮而成,在吃的时候,挖出一小块,加入蜂蜜和冰窖里的冰块。”
那埋着的肩膀动得更厉害了。
傅琦忍住笑,叹道:“哎,夏日炎热,给那厨房里辛苦抓鼠的狸猫一点奖励。”
说完,就要起身。
却见那纤细的小手伸出,牢牢地将傅琦的腰侧的薄衫给紧紧地抓住。
巴巴的抬起头来,那白白的玉涎,竟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那双眼水汪汪的,望眼欲穿的望着头上的傅琦。
傅琦莞尔一笑,拿出随身带着的绢帕,低下身,将苏皎皎嘴角的玉涎擦拭干净。
之后他长臂一伸,就将罗汉床上的苏皎皎拉起。
带着她坐在了红木圈椅之上,将书案上的纸张整理在一旁。
才缓缓地端出了那碗荔枝酥山。
果然如傅琦刚刚所言,那碗荔枝酥山,混合冰渣冒冒尖尖地一小碗。
此时由于天气炎热,那高高的雪峰都有些化掉了。
苏皎皎赶紧上嘴啜了一口,丝丝冰凉入舌尖,隐隐还带着些酸和甜,瞬间这清凉顺着舌尖,通往了她整个身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