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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7

    沈长恣封谢太后谥号德纯。礼部大臣典德纯太后丧仪,长乐宫设几筵,建丹旐于门外右旁,内外咸集。圣人截发成服,日尚三食。

    王公大臣每日二次轮流哭临,官民斋宿二十七天,亲王一年内停止娶嫁,军民摘冠缨,后妃臣妇去装饰。文武百官皆素服泣泪,入公署三跪九拜,听宣诏举哀行礼。

    莫宗站在沈亦川旁,小心翼翼地问:“扶至知晓太后薨逝,乞求回京。世子,可允?”

    “不允。”

    沈亦川独穿了一身薄薄的素衣,站在长乐宫殿外。寒风瑟瑟天欲雪,他浑然不觉着冷,盯着殿旁的一颗老槐树。树上吊有一个秋千,是德纯太后为哄沈亦川所制。

    那老槐树本就吊着一根秋千,是先皇在世,双儿年幼时候谢婉带着两兄弟一同制成。只可惜它年岁久远,经不得折腾。回到京城后,德纯太后察觉沈亦川终日郁郁寡欢,想着陪他荡秋千或许能好受些。于是乎纯德太后便亲自动手,重新制得一架秋千挂在上面。

    她在那秋千绳上点缀数多花骨朵,月月换新,颇有新花样,变着法子装饰。

    莫宗夹得到指令,在两头为难,一边是殷切渴望送别恩人的扶至,一边是考虑大局下令的世子。他欲成全扶至的心意,奈何会坏了世子的计划。

    莫宗在心中踌躇,看着雪地中神游的世子思虑良久,仍旧想不出任何对策。忽然他看见沈亦川素衣被雪溶湿,说:“世子莫要再外头停留过久,当心着凉。”

    沈亦川并未理会,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外界纷扰干扰不得。见状,莫宗不由得忧心起来。

    按这样发展下去,早晚得染上风寒。

    正当莫宗心焦却无可奈何之际,谢振拍了拍他,递上一件玄色鹤氅。莫宗摇头,摇头小声说:“属下劝说过,但世子不穿。”

    谢振无声叹气,向莫宗怀中放入一钱袋后示意他离开,自己上前将厚重鹤氅搭在沈亦川肩上。

    沈亦川感受到肩上重量,冷声道:“莫宗,拿下去。”

    谢振转移到他跟前,调整氅衣裹拢一番,“是我。往后要照顾好自己,切不可像今日一般胡闹。”

    “谢兄。”沈亦川垂下眼皮,“多日不见,谢兄消瘦许多。”

    “嗯。”谢振轻声道,不知是应他还是答他。

    沈亦川喉结滚了又滚,试探地问:“谢兄可愿赏脸,陪我回晋王府进膳?”

    像是预料到什么,谢振静默,没有及时答应。少顷,他声音低下来,带着少有的惆怅,说:“阿川。阿川呐,陪我走走?”

    沈亦川眼波闪了又闪,一双眼似寒潭深沉死死盯着谢振,目光微妙复杂。他复又用力闭眼,再次睁开时,眼膜覆盖一层若有若无的雾气,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伤感。他微微颔首,说:“好。”

    错落有致的宫廷门阀之上残雪斑驳,地上铺一层白雪绒毯,凌空挥洒的雪花漫天,交织成洁白帘幕。沈亦川与谢振齐步在宫路上闲步,朔风渐起,发出阵阵撕裂的尖啸,叫人胆寒。谢振款步道:

    “我留在宁州,翻遍了嘉禾县。阿川,你可知我发现了什么?”

    “不知。”

    谢振看似漫不经心道:“我在矿山的角落寻到好些假/币半成品。”他侧首端详一旁人的面色,那人垂着头,瞧不出什么情绪。

    谢振说:“还有一枚钱模。”

    谈话间二人走出长乐宫,天际隐约有落幕之象。沈亦川问:“谢兄,可否送我回府?”

    谢振没有说话,只用行动作了回答,领他向皇宫外走去。他回京后,向圣人一一禀告自己一路上的所见所闻,以及上交他费尽心力找出来的证物,除却那枚钱模……谢振凭借在宁州所得,一举除去户部数名贪官、吏部失职人员、以及一干渎职官员。

    良久,二人似有默契一般统一不再深聊,伴着彼此的脚步声出了皇宫,在街巷慢步。待距离晋王府只剩一段距离,谢振率先打破寂静,说:“劝你夺位你无意,潇洒世子你又不像。阿川,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想要的,不过是是清我父母污名,为我父母讨一个公道。”

    “所以你愿意走歧途也不愿意寻我帮忙?”

    “你帮不了。”

    谢振泄气,心堵了好一会儿才说:“那枚钱模,我交给莫宗了。”

    沈亦川像往常犯错被训时毫无底气一样,唤他:“谢兄……”

    “往后不必再叫我兄长,我是大理寺少卿。阿川,你知道我看到那枚钱模想的是什么吗?我在想……我曾经如何闹你,你都不愿给我雕刻物件收藏。”谢振苦笑,“多么荒谬。我第一时间不是想着如何从证物获取信息,而是藏起来。”

    “阿川啊,我最后送你一程了。”晋王府的匾额映入眼眶,谢振陪他到府邸大门前,“回府罢,沈世子。”

    大抵是景由情生,谢振觉着今夜的融雪和微风,格外扎人,格外锋烈。

    沈亦川进府后站定,他拉了拉有些松懈的鹤氅,隔之一门目送愈行愈远的友人。莫宗远远守护在沈亦川四周,见他进府,三下五除二翻墙,跑到他身边将钱袋交上,“钱模不是傅司公子交过来了吗?怎么……”

    “有两枚。傅司交给我的那枚是用真币复刻而来。”沈亦川透过钱袋捏着钱模,不屑地讥笑一声,“李家过河拆桥,居然还瞒了我。”

    他从傅清卿给钱模的那一刻就知晓自己被李家摆了一道……他也预着会有今日。沈亦川无力落下眼睫。

    今日长乐宫到晋王府的路,分外短暂。落雪极其懂得掩盖,来时印记两双,去时一行。及至天明,应当就只剩平坦白茫。

    沈亦川转身离开将氅衣褪下,准备回房沐浴。德纯太后丧仪再过一月便是新元,莫宗紧随其后,天马行空想了许多,最后想到往常元日世子都是进宫与谢婉共同守岁。一根筋的他关切问道:“待到新元,世子是会去谢府?在晋王府中守岁,年夜饭我来准备?”

    原先疾步向前的世子脚步倏忽停下,将手中氅衣丢到莫宗手中,“不必跟随。”沈亦川推门而出,直奔朝安楼。

    *

    傅清卿自从不日前同崔平贵对弈后,两人便约定今日夜晚仍是在朝安楼第七厢房会面。聊至深夜,傅清卿揖礼同崔平贵道别。

    她推门房门就要离开,蓦地身旁探出一只手楼上她的腰身。傅清卿眉尾稍扬,屈臂以肘下击,那人不防不躲,闷哼一声。

    傅清卿认出此人,及时收力,但为时已晚,那人手臂已经被撞出一块青紫。崔平贵在屋内听到动静就要上前一探究竟,傅清卿急忙止住他,隔着屏障说一句无碍便匆匆拉起沈亦川跑出朝安楼。

    那人身上沾着醺醺醉意,耷拉脑袋,也不抗拒傅清卿的拉拽。傅清卿在这人接近就嗅到扑鼻酒味,她以为是哪个买醉的酒鬼,万万想不到,这人竟是沈亦川。

    沈亦川敛下沉寂的眼眸,素色衣袍紧贴,勾勒出他欣长身形。傅清卿将他带到人流偏少的小巷,忽然听他暗声呢喃:“陪我……”

    “嗯?”傅清卿专心扶着他,没听清尾音几字。

    “陪我打一架。”沈亦川歪头,或许是醉态别有一番风味,眉角上扬呼吸急促,隐隐藏着一股野性。他又重复一遍,被酒浸染的声音微哑,一字一句说:“打一架。”

    傅清卿不想跟醉酒之人计较,瞧他现下这副模样,不像是能发挥实力,反而给她品出一份别样的乖巧来。她也不想占便宜,索性拒绝:“不。”

    沈亦川拗在原地不愿动,迟钝片刻,对傅清卿脚下就是一扫。她轻灵的身影一闪,飒至百寸外。傅清卿瞳孔紧缩,气急唤他:“沈亦川!”

    被喊的人不为所动,继续增快攻势。傅清卿不想伤他,只守不攻,两人一来一回打了不下百来回合。沈亦川虽醉,臂力仍旧强悍,揽住傅清卿的腰用力一提,咻地飞跃就要摔下她。

    傅清卿屏气凝神,一手紧攥他的胳膊,如同囚锁一般难以挣脱。她用力下拽,及时调换二人上下方位,只听身下人自喉中又闷哼一声,摊着不动。

    “酒醒了吗?”傅清卿翻身躺在一边。半响没有声音,她起身见地上之人双眼闭合,伸手就要往他脸上拍。没等她拍,沈亦川猛地掀开眼皮,睫毛抖动,劈落眼前皓腕。傅清卿嘴角一扯:“怎么,还想来一场?”

    沈亦川松手,唇色因寒而变得苍白,“抱歉。”他正要再度闭眼,眼前的素腕明晃晃向他又探前几分。

    “起来。”

    沈亦川顿了足足三秒,然后握上比自己瘦小一半的手掌,借力离开地面。他已酒醒八分,步伐不再踉跄,傅清卿先是不解他疯癫一般的所作所为,后观他一身被濡湿的素衣立刻联想到德纯太后,不由得放软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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