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征荣 > Chapter 11

Chapter 11

    崔正临近花甲之年,霜白爬满了双鬓,面容皆是细纹,斑驳却不曾沧桑,双目清明,披着红色朝服颤颤巍巍站立,双膝由于适才的动作勉强笔直,脊背微弯。

    他退一步,说:“事关小儿,老臣恳请陛下,由老臣督察案件。”

    沈长恣松开扶着崔正的手,背着手掌,看着他的耳畔,紧接着转移视线望向紧闭的帐门。君王不怒自威,尤其是安静不语时更甚。

    崔正执拗地盯着眼前高出自已一尺的帝王,“当年,老臣看着陛下弱冠之初求学练剑,一步一步成长。眼下,当真是蛟蛇腾金龙,俯瞰万间。”

    沈长恣笑:”崔太傅悉心教导,令朽木可雕。”

    崔正得不到批准,向圣人辞退后出了御帐,站定一刻,纵览周围错落有致的帐子,认出其中一顶后,摇摇头迈着苍老的步伐行进。

    沈长恣在暗中警告他,不要插手查案一事。但越是不允,就越能证明其中的猫腻,他不能坐以待毙。崔正开始衰老无力,理应呈乞骸骨。但是崔家权势不断胀大,正值家族鼎盛之期。他曾犹豫摇摆,终究是摈弃盛况的不舍占了上风。

    他要以花甲躯比肩少年狂。

    ***

    傅清卿从沈亦川帐子里出来时,手里拿着一瓶金疮药。莫宗向姗姗来迟站岗的小福子挤眉弄眼,眼珠子一会儿瞄向离去的人,一会儿瞥小福子。

    小福子离了一身灰色长袍,开始着身绸制黑衣,腰间配弯刀,双手交叠在胸前,望着遥遥红色背影,颇有感触:“咱家太后的眼光,不减当年啊。”

    小福子是当年太后在废弃的残次品捡回来的,让他认下了师父并随身培养长大。

    莫宗再愚钝,也听出这句自卖自夸的话,一时间无语:“你家太后是伯乐,千里马一认一个准。你这匹亲自喂养长大的千里骏马怎么不陪伯乐?”

    小福子突然就不说话了,垂下眼皮盯着自己的脚尖。这给莫宗心里吓得一慌,毕竟小福子从离开太后追随小世子的那天起,从来没有黑过脸。

    莫宗寻思着自己的话是不是唤起了小福子的思乡之情,所以才在他的面上出现了凄凄哀哀的神情。

    小福子笑,那笑意泛着苦涩,又掺杂骄傲,说:“千里马以驱驰,而非没于伯乐。”

    莫宗听不懂,却又觉得很有道理,像模像样地点点头表示赞同。

    “你二人在帐门口嘀咕些什么呢?”沈亦川将手臂上的伤口包扎后,套上白衣出现在他们身后。

    二人纷纷躬身作揖:“小世子。”

    “进来谈。”沈亦川将二人引进帐内,一手拍一人的肩膀补充道:“私下里犯不着见外。我们是君臣,更会是挚友。”

    小福子放松作揖紧捏拳状的手,跟随在莫宗身后。

    沈亦川帐内并不奢华,有一种低调的内敛感。入帐即可见深褐色黄花梨制的四张木椅,主座上是深紫黑的紫檀椅。往内瞧是一帘之隔的内室,置办有一袭宽大床榻和一架台盆。

    沈亦川坐在紫檀椅子上,叫莫宗和小福子落座,开口问:“小福子,有正统的名字吗?”

    “回世子,太后和师父并未赐名,仅赏了福字。”

    “如此,你既已属我座下,则由我赐名。扶摇飒至千里,往后便叫‘扶至’可好。”沈亦川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那是一份太后的嘱咐:扶至,意为福至。

    “扶至谢过世子。”扶至从座上起身行过一礼,又迤迤然坐下。

    沈亦川话锋一转,肃然说:“扶至,今日启程去邑州,找个时机加入傅家军,盯紧侯凯之,一旦有异样立马告知。”

    侯凯之并不归于三家,而是突然被沈长恣寻了个理由提拔上兵部侍郎。沈亦川前几日得了消息,侯凯之无故降职被沈长恣遣去邑州,想来目的不纯。十有八九是想带走傅东邢留在邑州的一部分军权。

    扶至点点头。莫宗在一旁终于找到机会开口:“世子,陛下下令命谢少卿彻查猎场事故以及崔平贵遇刺,七日之内要有一个结果。”

    沈亦川扭了扭拇指上的满绿扳指,吊儿郎当地说:“七日,沈长恣这是想快速结案啊。崔正怕是强烈反对吧?”

    “是。崔相在御帐前诉苦,求圣人严惩兵部,并要求参与查案一事。”莫宗笑了笑,“不过,没一件如意。”

    确实不可能如意,傅家被沈长恣列为自己的刀,他迫不及待要这把新趁手的刀磨锋利,怎么可能让它半路折损。

    沈亦川将手上扳指旋转取下,又戴回去,反反复复。一直玩到不耐烦后,才懒洋洋地将手臂搭在木椅上。他一时不查,手臂上的伤口撞上结实的紫檀木,疼得他紧绷下颚,再看时,白衣已被染了片片红晕。

    沈亦川郁闷,他有大把法子在混乱朝局中推一把再全身而退观乱。和傅清卿惹上关系后,虽说没粘上一丝糟腥,却也伤了不少。

    沈亦川抿唇,暂且将这些归于还人情。他看向莫宗,说:“莫宗,去拿药。”

    莫宗像是有什么隐情,犹犹豫豫开口:“世子,金疮药只有一瓶。”

    扶至闻言,没忍住从唇缝溢出笑意。莫宗忙用眼神瞪他,等到扶至调整自己的面部肌肉,换上一副正经的表情,他才解释:“金疮药金贵,药性优良,府中也仅剩俩瓶。来时怕途中丢失,于是留了一瓶在府中。”

    沈亦川:“......再重新拿些包扎的细纱。”

    “是。”莫宗拉着装作一脸严肃的扶至火速离开。

    扶至离远了,才开怀笑起来,“我在太后身边,从没见过小世子这般吃瘪的有趣神情。”

    沈亦川从敌国当了一年质子回来得知双亲已故后,一直都是死气沉沉,了无生机的模样。当时跟着太后去接他的时候,少年阴翳的神情惊了他一天。那是一种仇视,让人感觉下一秒沈亦川就要扑上来撕碎所有人。

    谢婉满眼心疼,将人抱在怀里,不顾所有人的反对强行将人留在自己身边照料。后来的日子,他再没见那激烈的眼神,取而代之的是平静,静得恍若任何动静都经不起波澜的深水。

    该怎么描述呢?他没有活的欲望,也没有死的意味,世间万物勾不起他的兴趣。说他是木偶,但不为人摆弄。说他麻木,他在浪花前还是会不经意地躲避。他从容地执子游走在棋局,攻守游刃有余。

    “世子交心的友人除却谢少卿,想来又要多一位傅司。比武会友,这位傅家养子瞧着今年也不过十五,竟然能伤了世子。”莫宗扬起唇角,又咂咂嘴,不可思议道:“居然还伤了两处。”

    扶至迈开腿稳步向前走,冷不丁听到世子被伤,踉跄几步,回头诧异问:“世子被傅司伤了?还伤了两处?......两处?”

    莫宗向前踏一大步靠近,伸手欲触碰扶至的长颈。扶至二话不说,用刀柄狠狠拍开他的动作,眯眼不善地说:“做什么?”

    “看,大家对这一处防备异常。但是在小世子这,”莫宗揉揉自己被拍红的手,指着耳下三寸的脖侧,神秘莫测道:“有一道细不可察的长痂。”

    若说扶至之前是诧异不解,这会儿已经是一副被莫宗的话创成内伤的模样,双眼睁到前所未有的状态,脸上的肌肉不受他控制僵住。

    良久,他才讷讷轻声道:“傅......司伤的?”

    或是觉得太匪夷所思,扶至又补了一句:“真假?敢诓我你就去地下忏悔吧。”

    莫宗揽过扶至的肩膀,半推着继续前行:“我亲眼看到的,还能有假?我说,这位傅小公子还真牛啊。白马寺撞见世子打劫也不慌,愣是跟着送走世子。后来他俩就在小世子的营帐里打了一架。”

    “我觉得,他就是过来报仇的。当初小世子劫持马时,一路用匕首抵在那位公子的腰间。”说完,莫宗觉得自己分析得非常正确,摩擦着自己的下巴发出啧啧声。

    莫宗一心只有两件事:打架和保护沈亦川。莫宗算是一个血脉极其正的,一根筋的马大哈生物。扶至刚接触他的时候,一直不明白他是吃什么长这么大的。再后来,扶至明白了小世子将他留在身边的原因,他给紧张乏味的生活添了一份无伤大雅的乐趣。

    扶至凉凉撇揽着自己的人,好像知道了莫宗的误解,并不打算将那位公子是女子身份的事实告知他。

    ......

    好奇使然,扶至亲自上前将细纱送到沈亦川面前。他专门留意了沈亦川的脖颈,确实是有一道清浅疤痕,已经隐隐有消散的趋势。

    沈亦川察觉到探究的目光,侧目对上扶至躲闪的眼睛,不由得好笑,仰首用下颚示意:“很好奇伤在致命处长什么样?刀架在那,自己去试试?铜镜我这儿也有,你抹完脖子自个去瞧瞧。”

    扶至听出他的玩笑意味儿,退下讪讪道:“不敢不敢。”

    借扶至十个胆子都不敢在那里抹一下,手抖一下他就去见师父了。即使有十年的功底,他都不敢十成十保证刀架颈侧伤而不亡。他不知道是该庆幸沈亦川的运气好还是感慨傅司功底优秀,居然稳到控制伤在临界处。

    沈亦川没揪着这个话头不放,吩咐莫宗去寻谢振过来喝茶。拿着细纱准备伤口重新包扎,余光发现扶至仍然滞着不动,好意催促他:“去收拾包袱,出发去邑州。......匈奴大多聚集在那一带。不要冲动行事。”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