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

    云洛将那扇子放进那个挂着锁的小盒子当中,连带着那个木雕一起。

    虽说写着字的扇面着实常见,但她总觉得那扇子上的两个字是在提醒着她什么。

    人们总说她是温润公子,过往的记忆也在诉说着她除了偷窃一事,绝无污点。

    但面对下人的问好伺候,她总觉得别扭,像是不习惯。

    面对父母的亲近,她也总觉得生涩为难,手足无措。

    更是频频发呆,是不是看向身侧,总觉得那里应该有什么人,可以拉着自己,和自己笑。

    云洛觉得自己应该是癔症了,要不近来怎么会疑神疑鬼的,觉得自己在梦中还没睡醒。

    垂在身侧的手指微颤,她抬头看向天空。

    天光大好,万里无云,自己怎么会还没有睡醒呢。

    她自嘲般地摇了摇头,果然自己是癔症了吧。

    不远处的婢女端着糕点穿着水红的衣裳走过,那红跳跃到云洛的眼中。

    她不自觉地评价,不对,那红不是这样的,应该是更加艳丽热烈的红色,像是骄傲跳动的火焰,又像是温暖活泼的小狐狸。

    不对不对,云洛摇了摇头,这到底是在想些什么啊,动作太大,眼前又是一黑,带着晕眩。

    她决定出门走走,就自己,没带别人。

    路上是熟悉的景象,她自小在这座小城长大,却不知怎么,看着小城的鲜活,心头涌上一种倦怠的厌恶。

    随之而来的是手上的蠢蠢欲动。

    看着那边童子身侧别着的羌笛,对着摊子上好看的珠串,瞧着那家老妇手上的手镯。

    明明记忆告诉她过往合眼缘,想要占为己有的东西并不多见,明明那木雕已经让她得了一个深刻的教训,足以让她给自己定罪,并发誓不再去犯。

    可是不知怎么,今日一走到街上,余光扫到那些东西,手上千万只蚂蚁在爬的感觉又来了。

    云洛站在街上,迎来走去的周边人身上好像都有云洛感兴趣的东西,她犹如一只饥肠辘辘的饿狼,周边围满了味道肥美的小羊。

    只要她一伸手,那些东西就都是她的,她心里奔涌的欲望才会停息。

    心中痒痒的,那些瞧得上眼的东西怎么看怎么合她的心意,她有银子,可以用银子来换。

    云洛踉跄着走到了巷子的角落,就在刚刚,她已经想好了以什么样的姿势装作不经意碰到了那人,摸走她的东西然后顺手给人家塞银子了。

    “怎么回事,这种感觉比原来强烈了千万倍。”

    她双手交叠在一起,两只手都微微地发颤,钱袋开了个口子,里面的银子半露着。

    差一点儿,差一点儿她就要出手了,

    云洛向着墙角侧身,挡住周围人窥视的目光,双手颤抖着捂上了脸。

    幸好,幸好在她闭着眼准备靠过去的那一刻,恍然间看见了那木雕上的云纹和那扇子上夹藏的大字。

    那几样东西像是一盆盆冷水,浇透了她的心,也将那热切给浇凉了。

    她已经因为偷窃间接地害死了一条人命,不能再明知故犯了。

    就这样,她也没心思去管别的,顶着一众人怪异的目光慌乱地逃到了无人的角落。

    可是不行,云洛痛苦地喘息着,形形色色的东西在她脑海中浮现,想要得到别人东西的欲望从来没有这么强烈,灼烧着她挣扎的灵魂。

    云洛有些后悔了,不该因为想散心就没让人跟着,自己这般情况,能相安无事回去才怪了。

    于是她只能沿着墙边,摸索着,强逼着自己不去看街上的花团锦簇,一步一步挪回了陆府。

    等迈进家门口的时候,云洛的脸已经煞白 ,唇色全无。

    云洛的双手颤抖着,身子发软,路上她为了控制自己不去拿别人的东西,从钱袋中找了几颗银锭子攥着,两只手攥地紧紧的,手中不空着才勉强不乱想。

    此时一到家,什么也顾不得,“哐当”一声就倒下了。

    附近的仆人见了,俱是一惊,连忙互相招呼着向前,七手八脚地将人扶起来。

    “叫大夫,公子晕倒啦。”

    云洛出去一趟,好不容易养好的病又复发了,高烧了几天,那脸颊上好不容易养起来的肉又没了,身形也瘦削了起来。

    这下可把陆老爷和陆夫人给吓坏了,让人彻底好之前就别再出门了。

    云洛缩在被子里,缠着纱布的双手紧捏着被沿儿,并无反抗。

    她到现在都想不明白,本事出门散散心,怎么还将本就不重的瘾给勾出来了,不仅如此,原来做的决定、发的毒誓就跟喂了狗一样,消退消失不说,还加重了。

    将自己弄得那样狼狈。

    云洛现在回想那天的情形,还是心惊胆跳。

    那可是大街上啊,众目睽睽之下,自己怎么就那样胆大包天了呢。

    当街偷窃被抓住,十个嘴也说不清,到时候可就全毁了。

    云洛拍了拍自己神志不清的脑袋,嗷地一声扑倒在了床上。

    自从那天之后,云洛能不出门就不出门,估计是在自己家里的缘故,她的偷窃癖鲜少发作。

    而一旦发作,云洛看了看手中的银钱,试着光明正大地从那人手中买走她看上的东西,学着纠正改掉自己的偷窃癖。

    基本上没人会拒绝,因着光明正大,被拒绝也没关系,人们的眼光束缚着她,不能硬抢的。

    但是买回来的东西到了她手上根本没有就不会给她带来别的感觉,只有心疼,对几倍钱买回来一个自己实际上并不在意的东西的心疼。

    云洛反思了自己,这东西在别人手中,那这东西就凭空多了一层光环,而记忆中偷窃所带来的隐秘和刺激又为之添上了些不一样的色彩。

    而如今,花几倍钱买回来的东西让她毫无感觉,索然无味,相比之下,她还是更心疼花出去的银两。

    现付后买和先买后付的差别高低立现。

    尝试治疗——失败。

    这事情不便告诉别人,父母也不行,那两位老人对她的期望太重了,这样严重偏离轨道的事情要是说了,指定会将他们二人气出来个好歹来。

    怎么办呢?

    云洛坐在池塘旁边,展开扇面轻打着膝盖。

    暖阳之下,扇面上的字迹,一闪而过,扇面蹁跹之间,云洛的眼中满是深思。

    正当云洛拿她那个癖好不知道如何是好,赋闲在家当小鹌鹑的时候,家里来了一位贵客。

    那贵客只是借宿一晚,排场却极大,自带仆人侍卫。

    府内顶好的东西都拿了出来,却也不过是那人的一啄一饮一餐。

    府中最好的房间也被那人所用,房中所用之物俱是更换一新,院内外更是层层把手。

    陆老爷陆夫人对贵客的身份瞒的严实,只对下人耳提面命,说那人身份贵重,高不可攀,小心伺候便是,万不可冲撞贵客,也不可有其他的心思。

    云洛大病初愈,却也被父母亲拉着去见了贵客,来时更是再三叮嘱。

    云洛心中疑惑,但见父母亲严肃的模样,便没有多问,只是应和着被拉去见人。

    等一见面,便知缘由了。

    面前那贵客面容艳丽,衣着华贵,身着穿戴皆为上品,群仆环绕,行止自由却自有仪态。

    一看就是金枝玉叶,高不可攀果真没有说错。

    就是,有一些眼熟。

    云洛陪着父母招待这位贵客,眼睛却被那人手中把玩的玉珠眯了眼睛。

    是很小的玉珠,剔透圆润,该是上品。

    那人明显应和陆父陆母应和地很是敷衍,一边说话还一边将那玉珠丢上丢下,滚来滚去,当无聊,听个响。

    许是云洛的眼光太过灼热,又或是时间太长,总之那贵客注意到了,抬手将珠子一收,瞪了云洛一眼。

    “公子怎如此无礼,这是看什么看得那么入神?”

    见被人发现,云洛局促一笑,连忙告罪:“没什么,只是那珠子巧妙,见了新生欢喜,于是多看了几眼。”

    “真的?”贵客伸手轻捻起玉珠,声音有了些笑意。

    “自然。”云洛肯定地点头,心里的小人咬牙切齿,泪流满面,可不是真的吗,要不是真的,我的偷窃癖怎么又犯了,天杀的。

    碍着那珠子的原因,云洛除了见那贵客第一面,便再也没有见过那贵客。

    本来以为只是借宿一晚,问题不大,人走了也就罢了,躲躲,眼不见心不烦,可没想到,那贵客临时起意,又多停留了些时日。

    云洛能怎么办,那玉珠的主人不走,总不能将人家赶走吧,她也不能轻易出门,要不然清清白白出去,清清白白回来的可能性也是不大。

    她能怎么办,她怎么也不能办啊,她什么都办不了啊。

    云洛拿着白纸折折叠叠,到最后一步之前就毁了,没一会儿,脚下就多出了几个纸团。

    她拿起最后一个纸团,用力将它攥成仅仅一团。

    玉珠啊,玉珠。

    镜面上的云洛手拿纸团,眼中含笑,等放下时,又是一副忧愁烦恼的模样。

    过了几天,那人带着随从终于走了,云洛松了口气,继续待在陆府中琢磨如何解决自己不为人知的癖好。

    没成想,过了几天,那群人又返回来了。

    在府中翻箱倒柜,所过之处叫嚷声一片,说是,他们主人的宝珠丢了。

    等云洛赶到大厅的时候,陆父陆母已经被人压在了大厅,那贵人端坐在上位,居高临下地看着众人,像是在看什么蝼蚁,碍眼又碍事。

    “我那珠子只在你们这儿拿出来过,之后就收起来了,前些日子想拿出来看看,砸个响儿,谁知道就不见了一颗,准是在你们这里丢的。”

    云洛向前一步:“贵人可有证据?”

    那人素手一挥,身后的人向前将云洛一压。

    一个盒子被扔到了地上,上面挂着的小锁早已被取下,此时一磕碰,直接撞开了,里面的东西撒了满地,木雕滚落出来,咕噜咕噜一直滚到了云洛脚边。

    一下人弯腰上前,手上拿着一帕子,帕子展开,赫然就是一颗玉珠,与云洛那日所见无二。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