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青和谢代蓉带着一家老小吃着干粮就野菜。

    柳宜嘉扒拉着碗里黑乎乎的野菜，扬起小脸看向苏小青，奶声奶气地说：“娘，这个不好吃，我吃不下。”

    还未等苏小青发话，柳泰宁夹起了一大筷头野菜塞入嘴中，有些含糊不清地说道：“妹妹，野菜吃了可以长高高，你想不想长得像我一样高？”

    “想！我也要长高高！这样就可以保护娘亲了！”说罢，也像柳泰宁那样扒拉出一大团野菜塞进嘴里，小嘴被塞得鼓鼓囊囊的。

    见此，苏小青欣慰地摸了摸柳泰宁和柳宜嘉毛绒绒的头。这段时间，两孩子的确懂事了很多，这样也好，以后的流放路上可能会遇到更为残酷的事情。

    吃完晚饭，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孩子们都已经困得撑不住，头像小鸡啄米似的一下一下地叩着。

    苏小青和几位夫人把暂时用不上的衣物铺在地上，安排孩子们睡下。

    远处鼾声四起，流放的男丁们或坐或躺，都已进入了梦乡。

    衙役们都回房间休息了，只留下一人负责看管他们，此时，这人正靠着柱子打着盹。

    苏小青整理了一下今天摘到的苦蒿和野菜，和嫂子弟妹一起将它们晾晒在平地上，方便以后取用。

    “弟妹，时辰也不早了，我们早点休息吧，明天一早还要赶路。”谢代蓉说。

    “好。”苏小青边说边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许是今天太累了，苏小青的头刚挨到地上，就沉沉地睡去了。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天上的星子还未完全消失。苏小青就被一阵吵嚷声吵醒。

    只见远处一个衙役拿着条鞭子不断地抽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起来了！起来了！起来赶路！”

    沉睡中的人们被惊醒，深怕动作慢了这条鞭子就会抽到自己身上，都慌张地拖着沉重的镣铐爬起来，按照昨天的队列站好。

    苏小青将孩子们唤醒，又和柳家人一起将昨晚晾晒的草药和野菜收进包袱后，站入队伍。

    李四刘石头等衙役从房间里走出来，打着大大的哈欠对照名册清点了一下人数，核对无误后，整个队伍再次出发。

    苏小青正走着，向丹琴踱到她身边说：“嫂子，你昨天采摘的苦蒿真有用，叔宁他爹脖子和手腕的血已经止住了，说已经不像昨天那么疼了。”

    “好，你今晚再弄一点给他敷上，应该就好的差不多了。”苏小青说。

    早上整个队伍的脚程还算快，临近晌午，队伍已经到达了下一个驿站。

    这个驿站位于官道边，时常有人经过，看样子生意不错，装修的挺好。

    张三坐在马上，转身对后面跟着的队伍大声说：“中午在这歇半个时辰。时间一到，立马出发。”

    说罢，翻身下马和李四刘石头等人坐到茶桌边，要了一壶茶和一盘点心。

    这个驿站虽然较为豪华，可是毕竟不比京城。

    刘石头只尝了一口点心，就“呸”的一声吐在了地上。

    “这什么点心？忒难吃了！又干又硬！”

    张三说：“你还当这是京城呢？有点心吃就不错了！”

    刘石头忿忿地将点心扔回盘子，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茶。

    估计这茶叶也不对他的胃口，刘石头皱了皱眉，骂骂咧咧地说：“真是倒霉！摊上这苦差事！”他扭头看一眼东倒西歪坐在地上的众人，又说：“捞不到油水不说，有没有命回来都是未知数。不如我们……”他的目光中露出一丝阴狠，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李四按下他的手，说：“此处还在京城的管辖范围之内，少了人只怕不好交代，咱们现在还是要小心行事。”

    刘石头虽然不满却也认同李四的说法，抱起胳膊不再说话了。

    这番话被旁边搜集野菜的苏小青听了个干干净净，虽然现在还在京城的管辖范围内，柳家暂时还是安全的，可以后就不好说了，还是要早做打算。

    苏小青正思忖着，柳泰宁和柳宜嘉各拿了一支蒲公英走过来，“娘，你看。”

    两人嘟起嘴，吹散了蒲公英的绒毛，白色的种子随着风渐渐飘远。

    苏小青眼睛一亮，“你们在哪发现的蒲公英？”

    蒲公英性寒，具有清热解毒，去火消炎，消肿散结的功效，同时，还能抗菌。这对于每天走数十里路，伤口得不到治疗，饮食得不到安全保障的柳家人来说实在是来得太及时了。

    “就在旁边，有很多呢。娘，我带你去。”柳泰宁和柳宜嘉各牵起苏小青的一只手往那处走去。

    不远处有一块小洼地，因着视线的遮挡，不到跟前根本没法发现。

    此时，这块地里长满了蒲公英，一片白茫茫的，像给地面铺了层绒毯。

    苏小青心中大喜，对两个孩子说：“娘需要这些蒲公英，你们可以帮娘摘吗？”

    柳泰宁和柳宜嘉眼睛一亮，忙不迭答应下来。

    苏小青估摸着休息时间所剩不多了，忙唤来谢代蓉和向丹琴等人帮忙一起摘。

    众人拾柴火焰高，很快，这块洼地上的蒲公英就被摘完了。

    苏小青将这些蒲公英装到包袱里，从中拿出几株，把叶子擦干净，放到了水囊里。

    这两天因着吃食连日以干粮为主，缺少新鲜的瓜果蔬菜，柳老夫人的牙龈上火红肿，已经疼了好几天，蒲公英泡水可以去火消肿。

    “娘，这是蒲公英水，可以去火的，您喝点吧。”苏小青举起水囊喂柳老夫人喝了几口。

    柳老夫人细细打量着苏小青，这几天她晒黑了不少也清瘦了不少，以前还担心文人之家出身的苏小青和他们的武将之家性子不合，眼下看来，是自己多虑了，柳家出事以后，苏小青这个弱女子不但没有临阵脱逃，反而还扛下了照顾柳家人的重任。

    在柳老夫人的心里，早已把苏小青和谢代蓉当成了自己的主心骨。

    “小青，这段时间辛苦你了。”柳老夫人执起帕子替苏小青擦了擦额角渗出的汗水。

    “娘，这是什么话，你们是我的家人，照顾你们是应该的。”苏小青边给柳老夫人按着酸痛的肩膀边说。

    远处响起了衙役催促出发的吆喝声，苏小青将柳老夫人扶起来，搀扶着她往前走。

    *

    就这样走了大半个月，队伍已经行进了数百里。距离京城越来越远，气候也变得越来越潮湿。

    在植物百科大全的帮助下，苏小青一路上收集了许多中草药和野菜，基本上家人的小伤小病都可以治好。

    她自己的身体也在这些中草药的调理下变得越来越好。

    这日，早上刚出发时，天空便已乌云翻滚，未几，滂沱大雨倾盆而下。

    流放的众人没有蓑衣，大雨将衣服淋了个全湿，蹒跚着在雨中挪着步子。

    雨越下越大，像一张大网，细细密密地盖住这些赶路人。

    走在前头的张三被雨浇得看不清路，他回头对李四大喊：“李哥，雨太大了，咱们找个地方等雨停了再走吧！”

    李四环顾四周，刚好看见不远处有一个巨大的山洞，像一只巨兽，静静地蛰伏在雨幕之中。

    他朝张三做了个止步的手势，张三命令众人停下，去山洞里避雨。

    这个山洞看起来很深，里面漆黑一片。

    苏小青在角落里找到些干燥的木柴，升起一堆篝火，又在旁边用树枝搭了一个架子。

    “泰宁，宜嘉，你们把外衣脱下来，娘帮你们烤干。”

    然后又叮嘱其他小辈和柳老夫人脱下外衣，一起放到架子上烤。

    这个天气，一直穿着湿衣服会得风寒。

    刚好前两天，在路上挖了点野山姜，此刻正好拿出来熬点山姜汤喝祛祛寒气。

    苏小青熬了一大锅，她端了几碗分给众衙役，“各位官爷，天气寒冷，仔细得了风寒，喝点姜汤暖暖身吧。”

    李四等人接过碗，张三凑近对李四说：“这柳二夫人，倒是个明事理的。”

    李四点了点头，“大户人家的夫人，还真是不一样。”

    山洞中的众人都分到了姜汤，对着苏小青千恩万谢。

    谢代蓉端着碗，看向苏小青，“弟妹，还好有你。不然我们这一大家子估计都要得风寒了。”

    正当大家都喝着热乎乎的姜汤时，突然听见一声声嘶力竭的哭喊，在空旷的山洞中引发阵阵回响，实在可怖。

    苏小青和谢代蓉对视一眼，苏小青放下碗，就朝声音的来源处走去，谢代蓉急忙跟上。

    来到事发地，发现一位母亲正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孩子，撕心裂肺地叫着，“阿满！你醒醒啊！”

    这孩子不过五六岁光景，此刻双眼紧闭，面色潮红，一看就是发了高热。

    苏小青摸了摸孩子的额头，很烫，估计已经有现代的39度了，必须赶快降温。

    她对谢代蓉说：“嫂子，麻烦把我们包袱里的车前草取来，是治发热的。我想熬出来给这个孩子服用。”

    谢代蓉犹豫一瞬，说：“那个车前草咱们也就几株，给了他们咱们就没有了；而且，这母子二人身份不明，咱们还是得留个心眼。”

    “我也不是没有想过，只是可怜天下父母心，既然同为沦落人，相互帮助也是应该的，草药没有了我可以再采，眼下人命关天，我实在做不到见死不救。”

    谢代蓉看出了苏小青眼里的坚定，还是去包袱里取来了车前草。

    苏小青将车前草洗净，用水煎煮后倒出半碗递给女子，说：“此药可治发热，你给孩子服下，每隔一个时辰服用一次，连服三次左右便可痊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