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所谓的吟诵,并不是背诵,若只是背出来,你便是背完千首也依旧不会作诗,我之前教你如何吟诵可还记得……你这首平仄都不对,重新做,三日后交来。”

    “……是,先生。”

    杨夫子望着江珩离去的小身影,心里叹气,他怎么也不明白,明明这孩子在其他方面一点就通,天赋奇佳,偏偏在诗词一道就不开窍!也许因着年纪还小?杨夫子暗暗告诫自己不能着急,毕竟这孩子才九岁,急不得,往后几年再大些,兴许就好了吧。

    江珩拿着自己的“诗”回到乙班,这两年乙班又多了几名学童,江琦今年也来启蒙,乙班的位置都快满了。

    他一进门,就注意到杨煜瞄过来的视线,他眯眼,冷眼扫过去,杨煜匆忙收回视线。

    自从三年前那起冲突后,两人一直是互不理睬的状态,这小子不仅在学业上跟他别苗头,还纠结起班里的孩子孤立他。

    不过新来的几个孩子中两个孩子也姓江,不仅和江家是亲戚,父亲和家人还在江家做工,家中长辈让他们跟着江珩,护着江珩和江琦,他们便不理会杨煜的“威逼”和“利诱”。

    于是乙班里的氛围隐隐有两方分立的趋势。

    “三哥,夫子叫你去做什么?”江琦的位置正好在江珩的后面,见他回来,小声跟他问。

    江珩叹气:“还是作诗的事。”

    江琦小时就很壮实,这三年来越发圆头圆脑,憨态可掬,闻言,他面露同情,想安慰他三哥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转瞬又想到他三哥那么聪明都每日为作诗发愁,以后自己可怎么办?于是又提前为自己发起愁来。

    江珩的愁不是谦虚,这两年他在先学训诂,又学了四书,四书他到不觉什么,可训诂便是《笠翁对韵》《尔雅》《说文解字》等等,主要课程便是切韵,平仄,对仗……

    相关书籍他都买了,该看的也看了,该背的也背了,可还是太难了!

    偏偏在科考中,作诗这又是不可或缺的,县试中便有五言八句试贴诗,若要走仕途,与人交往时,无论是宴会还是外出游玩,对内或是对外,作诗词都是社交中必不可少的能力,虽说他未必会走仕途,但若想获得功名,哪怕是秀才,他也得先过了县试这关。

    只要想想,他头都大了。

    “江珩,”十岁的江大志拿着《增广贤文》挨过来,“我有一处不太懂,你能给我讲讲吗?”

    江珩在乙班的口碑比杨煜好了不止一个层次,学识好,脾气也好,其他人顾忌杨煜的身份不敢跟他亲近,姓江的却不在乎,杨煜是村长的孙子又怎么样,能解决他们家的生计问题吗?江家能!

    “哪里不懂?”

    江大志指着书中一处:“这个,黄金无假,阿魏无真是什么意思啊?”

    “阿魏是一种药材,这种药材……”

    江珩不紧不慢地讲解着,浅显易懂,江大志很快就明白了:“原来是这样啊!”

    “我曾用的那本《增广贤文》都有注释,明个带来给你,你可以抄一下,以后看起来也容易些。”

    江大志高兴起来:“真的吗?太谢谢你了!”

    江珩笑笑:“客气什么。”

    “那个,”旁边另一个学童探头过来,羞涩地看着他,“江珩,我也能抄一下吗?”

    “当然可以。”

    “江珩你真好!”

    前桌的杨煜听着后面的聊天声,心如火燎,重重哼了一声:“有什么了不起的!”

    江琦噘嘴:“我三哥就是很厉害!”

    杨煜回头瞪他一眼,想到杨夫子的冷脸,终究没敢再放肆,恨恨的转回去。

    江珩懒得理他。

    “先生来了!”门边的学童低声道。

    几人赶紧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摇头晃脑地诵读起来。

    江珩也拿起《广韵》继续研究,凭他这口利齿,就算啃不下作诗这块大硬骨头,也要啃点肉渣下来!

    半个时辰后,下学了,他和江琦几人收拾好东西,结伴离开,出门就看到赵耀宗在门外等他,赵耀宗去年升了甲班,如今课业甚是繁重。

    季春的暖风从几人身边拂过,撩起春衫轻柔的衣角。

    这三年来家中生活一日比一日好,江珩心情好,身体也好了许多,除了秋冬换季时,基本很少再生病,如今九岁的男孩随了江家人一贯的高个子,眉目清俊,气质温雅,看着就让人心生好感。

    赵耀宗跟江珩他们走了一小段,聊着各自学业上的事情,忽然问他:“你去年不就说准备今年过了年就升班吗?这都多久了,你又在乙班耗什么功夫呢?”

    江珩也是无奈,江琦今年刚入学才两个月,这小子心思单纯,性子又虎,他怎么放心让他一个人留在乙班呢?那杨煜心思狭窄,欺负不到自己,还指不定怎么欺负他呢。

    赵耀宗想了想:“那让他也去甲班好了。”

    江珩挑眉:“能行?”

    “怎么不行?”赵耀宗坏笑,“他对你那么“情深义重”,只要你升班的风声一传出去,你看着吧,他必然坐不住!”

    江珩想了想,的确有这种可能:“那,明日试试?”

    “试试!”

    路上几人分开了,各回各家。

    江琦从大路上跑下去,边跑边叫:“阿娘,我好饿,我要吃肉包……”

    江家的院子去年冬日里翻新重盖了,从正房到厢房,一座崭新的青砖瓦房大院子看起来异常惹眼。

    江珩回到房间放下笈囊就往屋后去。

    屋后是他们家的两块田,原本都是种庄稼的,这两年慢慢被江珩“占用”了,里面栽种的都是葡萄树。

    江瑞正蹲在田里,在检查前阵子扦插的葡萄枝。

    “大哥,这一批怎么样?”

    这两年江瑞和他一起摆弄这些葡萄树,他在杨夫子的学堂读了两年,因为对葡萄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于是今年便没有再去,回来专心研究怎么才能让葡萄枝的扦插成活的更多,该怎么维护养活……

    江瑞见是他,高兴起来:“我这次试的法子不错,我刚才看了一下,下面都已经长根了,而且成活的确实多了不少,这样下去再过几年……”

    他舀起一瓢水给幼苗浇上,边干活边给江珩讲解。

    江珩看着一垄一垄的葡萄树已经发芽,每一垄的葡萄树旁用木头做桩,再搭上竹竿,葡萄树顺着竹竿往上攀,葡萄树有大有小,最早栽下的葡萄树已经长成了颇为粗壮的树藤,顺着架子爬到顶上,前年结了一点小果,去岁便结了很多葡萄,江家人都被这紫红色小果子的口感征服了,甜中带着微微的酸,让人吃的停不下来!

    江珩现在尚无功名在身,不便将贵重的葡萄酒弄出来,怕遭人觊觎,于是让家人摘了葡萄带到“和丰楼”去。

    “和丰楼”在三年前开业时,因新颖特殊的开张方式,一举打开了局面,声名远扬,成了平安县里几乎人尽皆知的酒楼,前两年没有葡萄酿酒,江珩尝试用梨或者桑葚,实验后也得出了几种果子酒,慢慢地,“和丰楼”成了新颖奇特的代名词,哪怕后来其他酒楼跟风,却也没能撼动“和丰楼”的地位。

    尤其是去年,葡萄一出现,没两日便风靡全城,哪怕价格卖的贵,也有客人为了葡萄专门去“和丰楼”用饭,就为了能买一串带回去跟人炫耀。

    毕竟,物以稀为贵,买的就是这份稀有,常见的东西谁还稀罕?

    葡萄酒是外族进贡的贡品,普通百姓不敢想,葡萄却就在眼前,哪怕贵了一些,也让人趋之若鹜,于是江家人又开了一回眼界。

    就像江璟感叹的,平安县的有钱人,可真多啊。

    眼看着生意越发红火,预约都要排到一个月后了,江家人商量着,是不是该换个大些的地方?

    因着目前也没有合适的店面,于是这事先搁置了下来。

    江珩跟江瑞一起,给一块葡萄地除了草,天色渐晚,杨氏到屋后来喊两人吃饭。

    江瑞还蹲着拔草,江珩不得不去拉他:“走吧,天要黑了,明日再接着干吧,若是来不及,就找个人跟你一块干。”

    不仅拔草,还得松土,活计不算轻松。

    “我一个人可以,这点活累不着我,他们什么都不懂,万一伤者葡萄苗就不好了……”

    两人回到前面的时候,正巧江璟赶着马车和张氏从路上拐进来。

    江珩见到江璟这个时候回来,略微惊讶,往常这个时候,他不是都在“和丰楼”吗?

    原本家里人都希望江璟去学堂读书,奈何江璟死活不愿意放下生意,坚持要去店里帮忙,现在他在店里倒比江贵还重要,于是江贵和江富主要管着酒坊的事情,酒楼里的事则彻底交给了江璟,至于学习,他自己抽空自己学,不懂的就问江珩,江珩不止一次劝他,他也不听,江珩也是无奈,只能随他了,张氏也时常会进城一趟看看。

    只有杨氏跟着江老头江老太留在家里,江老太严厉禁止她再去掺和家里的生意,只在家洗衣做饭,照顾孩子就好,起先她也提起过一次意见,但被江老太无视了,后来一直安分守己。

    正堂里点上灯,除了江贵和江富没回来,其他人都围着八仙桌,桌上摆了三四个菜,其中还有一个荤菜。

    几人边吃边聊,问江珩和江琦的学业,问和丰楼的生意,自打不用为银子发愁后,江老头和江老头整天乐呵呵的,看着似乎都年轻了几岁。

    “对了,三郎,福满堂的人来找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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