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三郎,你决计想不到我们今日赚了多少钱!”

    江珩瞧着一屋子家人都是一副喜气洋洋的模样,大概猜到了结果:“都卖完了吗?”

    江老头笑的见牙不见眼,还没来得及开口,江璟便小鸡啄米似得:“卖完了!未时没过就卖完了!赚了好多好多钱啊!”

    江珩知道他们今日是第一次去城里卖酒,为了试水,是以带的不多,酒不过五十升左右,酒酿十几升,除去试吃的量……

    “今日足足卖了一千一百又二十三文!”江璟从申时不到回来,就一直持续着这般激动的状态:“三郎,一日便有一千一百多文!老天!咱们家要发大财了!”

    江老头咳嗽一声:“二郎,莫要那么大声。”

    江璟立刻捂着嘴,笑呵呵地做鬼脸,那鬼机灵的模样逗的众人又是一阵笑。

    江珩暗暗估算了一番成本和利润,陡然被张氏揽了肩膀,抬头只见她一脸骄傲。

    杨氏心里又高兴又有些酸,高兴的是家里有了这份进项,往后的日子不知要好过多少,酸的是如果当初去读书的是她的二郎,如今家里最风光的岂不是她们大房!

    经过今日的尝试,这买卖确实可做,江老头总算放心了,心中也极开怀:“明日我去衙门把这事办了,这几日先照今日的量做,过段时日若是生意好,再多置办些物什。”

    “还有糯米,”江老太在一旁补充:“家里剩的糯米不多了,得尽早去收米!”

    平安县虽然是一季麦子一季稻子,但主要以稻米为主食,麦子收了就卖,只留一点偶尔做些馒头包子饺子,糯米高粱也有,不过种的并不多,尤其是糯米,吃多了难以克化,是以每家都只是种一亩地半亩地的量,不会多种。

    翌日,江老头带上银子,又备了一份厚礼到村长家走了一趟,没多久,村长便与他一道去了趟城里,下晌时江老头回来,一切都已办好,此后江家便能正经地卖酒了。

    除了不知事的江琦江玥,其他人越来越忙,江老头带着江瑞和江璟去城里卖酒,买米;江富杨氏和张氏每日忙着酿酒,江老太也忙碌的很,但日子越来越有盼头,众人再累,心里也甜滋滋的。

    相比之下,江珩发现自己只需要读书,实在太悠闲了。

    他看着家里一张张明显消瘦了些却更加精神了的面容,想着自己有什么能帮忙的,却被张氏一顿笑:“三郎,你已经帮了最大的忙啦,好好读你的书,别的什么都不用管!”

    最高兴的莫过于张氏,儿子寻着这么大一桩进项,她再也不用为儿子以后离了他们两口子后的生活发愁了!

    闻言,江珩捏捏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只能作罢。

    晌午睡了将近半个时辰后,他戴着小草帽,拎着笈囊出门,这是一天中最热的时辰,头顶的太阳似要将人烤化,路上见不到行人的影子,只有几个不午憩的孩童在田埂上玩耍,似乎在抓什么东西。

    走了不到一刻便是学堂,他抖抖背上汗湿的衣裳,拿下草帽,带上方巾,刚到乙班门外,便听杨煜高声道:“……再说了,从商是什么风光事吗?我们可是读书人,以后要考功名的,怎能沾此贱业?”

    这话不用想也知道在说谁,江珩垂眸。

    一个细弱的声音响起:“大家都是同窗,这样说,不太好吧。”

    “哼!我说的不对吗?”只听杨煜又不屑道:“为了几个钱他们不怕粘一身铜臭味,我还怕他脏了我们读书的清净地呢!”

    “呵呵!我道杨公子气质脱俗,原来是不食五谷,不着棉帛,吸风饮露长到如今?”

    几人听到门口江珩的声音,俱是一惊,背后议论人还被撞见,这可尴尬了,其他人赶紧低头回到自己位置上,不再说话,只有杨煜还站在原处,白胖脸上的轻蔑尚不及退去。

    江珩走过去,嘴角微勾:“都道仙人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乘云气,御飞龙。如今我等凡俗可算是长了见识,杨公子这般神仙气派,为何至今还停留在凡间?昨夜暴雨中好大一条龙,竟没将你接回天上去吗?”

    “噗!”

    一个学童没忍住笑出声来,另外几人也是低着头,以书掩面,肩膀耸动。

    这江珩,平日里瞧着性子挺好,杨煜做什么他都没反应,没想到一张嘴这么损。

    杨煜过了两息才反应过来,江珩在嘲讽他!

    “你!你!”他气的脑子发懵,原也没听懂江珩开头几句话,现在一时间竟找不到反驳的话来,只指着他,手指发抖,脸颊泛红:“你敢……”

    江珩“啪”地一声拍开他的胖手,冷笑一声:“我就敢了,你要怎样?”

    平日里小屁孩怎么针对他,他都懒得计较,一个熊孩子,如今家里惯着,以后自有别人教训他,他又不是熊孩子的爹娘,没道理替人家费那个育儿教子的苦心,但侮辱他的家人却是不能忍。

    这小子书读的一般,字还没识得多少,读书人的傲气倒是学了一百二十分,好似他的村长爷爷多么清高一般,他知道他经常炫耀的品质上佳的笔墨砚台和顿顿吃肉都是怎么来的吗?

    呵呵。

    这时,杨煜的哥哥杨烨起身过来,将杨煜往后拉,对江珩歉然道:“实在对不住,江珩,是我这个做兄长的没教好他,没想到他竟然这般失礼,我代他向你赔罪,还请你莫要计较!”

    江珩打量着眼前看起来分外斯文的杨烨,心里好笑,现在出来说这话,早干嘛去了?这番作态,当他眼瞎看不出来?他们家里怎么窝里横是他们自家的事,别摆在他面前来恶心人。

    “你是没教好,往后可得多费点心思。”

    杨烨面色一僵,抬眼望见江珩眼底凉凉的嘲讽,仿佛戳破了他心里的想法,不由一慌。

    杨煜怒火滔天地冲过来:“你找打!”

    “你敢!”一个人影冲进来挡在江珩面前。

    赵耀宗也没想到他一来就遇到这个情况,他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不知这两人怎么惹了江珩,把这“泥人”都激起了火性,但他知道江珩素来不是惹事的人,若打起来,这小身板肯定不是杨胖子的对手,他作为好兄弟,岂能袖手旁观!

    满头大汗的赵耀宗指着杨煜:“你敢动个手试试?!”

    江珩惊讶地望着赵耀宗的后脑勺,这小子还挺仗义。

    “赵耀宗,你是江珩的狗吗?成天围着他转?”杨煜气急,他自信能打的过江珩,却知道肯定打不过身材高大的赵耀宗。

    赵耀宗怒了:“你骂谁?”

    眼见着两边要打起来,一个学童赶紧跑了出去。

    “就骂你了怎么样?!”

    杨烨见事情失控,心里怕了:“杨煜你闭嘴!”

    “妈/的,你讨打!”赵耀宗撸起袖子。

    江珩赶紧拉他:“赵兄……”

    “住手!”门口一声暴喝,几人立时僵住。

    杨夫子大步走进来,薄唇紧抿,神色阴沉。

    杨煜和杨烨都冷静下来,见着这位远房族伯的模样,心中惊惶。

    一刻钟后,杨夫子听旁的学童说清前因后果,冷厉的目光扫过杨家兄弟,直看的他们抬不起头来;又看看赵耀宗和江珩,后者无畏无惧地回望。

    “杨煜,你竟肆意侮辱他人,真枉读圣贤书!更枉费我平日的教诲!罚你十尺,小惩大诫,若再有下次,便不必再来我的学堂了!”

    杨煜惊恐不已,连忙作揖:“先生,学生知错了,以后绝不再犯,请先生原谅这一回!”

    “这话你不该跟我说。”

    杨煜反应过来,不甘不愿地转向江珩和赵耀宗,暗暗咬牙:“是我错了,我不该说那些话,对不住两位,还请两位原谅!”

    两人都没有回应。

    杨煜脸上火辣辣的,难堪地转回去。

    “杨烨,你身为兄长,不能劝诫兄弟,及时阻止,罚你五尺。”

    “是,学生谨记!”

    “赵耀宗,你过于冲动,读书人怎能轻易动拳脚?且是对同窗,罚你五尺。”

    江珩上前:“先生,赵耀宗是因我才与人起冲突,责任在我,还请先生许我替他受罚。”

    赵耀宗听到这话,大为意外,立时转头看他,心中很是感动。

    杨夫子眯眼:“可。”

    杨夫子这次动了真怒,惩罚时下了力气,一阵肉麻的打手板声听的堂下的学童心惊肉跳。

    半晌后,几人受罚完,回到各自的位置上。

    杨夫子面色沉凝:“你们既来到学堂,便要知事明理,学习圣贤之道,背后道人是非乃是小人所为,非君子德行,与诸位修身无益,望尔切记!”

    “学生等谨记先生教诲!”

    杨夫子走后,赵耀宗第一时间挤过来:“你的手怎么样了?给我看看!”

    江珩的手伤的其实不重,他察觉到杨夫子在打他的手板的时候很是留情,现在是有些肿痛,但跟杨氏兄弟肿的老高的手掌状态完全不同,这事不好在学堂里说,他只能藏着手:“没事,过两日就好了。”

    赵耀宗以为他不好意思,也就不缠了,直接一把搂着他的肩膀:“好兄弟,我没看错眼,你果真是个讲义气的!以后有什么事,只管找我!”

    江珩嘴角抽抽,哭笑不得。

    到家时,相距不远的柳家老太正从江家出来,看到江珩,狠狠的夸了他一番,他只是笑,并不多言。

    原本江家的位置比较靠村外围,周遭离的近的人家不多,然而这阵子因着江家做买卖的事情被村里人知道了,过来“串门聊天”的人一日多过一日,除了江姓的族人,其他姓的人也不少,江珩见过几回,有些是好奇,大多是想亲近亲近等江家需要人手帮忙的时候来谋个事做。

    因为吃饭时不好端碗,挨手板的事被家里人发现了,江珩入学这么久从未挨过打,这事让家里人很是惊讶了一番。

    江璟得知是杨家兄弟导致他挨手板,差点要去找两人算账:“竟然敢欺负我弟弟,以后别让我见着他,不然我饶不了他,哼!”

    江珩摆摆手,这都是小事。

    倒是方才,阿爷说什么?大爷爷想掺和他们家的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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