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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

    中原第二大城市郑南市的市博物馆内,正在举办一场上古神话时代至近现代祭祀文化的展览。

    “看过前面的展览窗,大家对近现代的祭祀礼仪文化肯定有了一定了解。虽说现代社会讲科学唯物观,禁止封建迷信了,但作为我们自古传承下来的历史文化的一部分,祭祀并不全是封建思想,更是传承和思念先人的一种表达方式。现在讲究点的人家,也都会保留一些祭祖的习惯,比如在一些传统节日节气里,尤其是过年和清明,在家中或者扫墓的时候,点上香烛或者燃烧金箔元宝和供奉水果等,来祭祀和思念先人。那些祭祀的老照片和器具大家也看到了,很精美也很巧思,对吧?”

    这展厅里进来了一个带麦的讲解员领队和十几个统一背着双肩包头戴运动帽的半大少年,显然是学校或兴趣课组织的游学探访活动。

    边看玻璃窗里的各种文物,讲解员边带着少年们缓缓前行和讲解,“但上古时期到商周时期,因为那时候人们的普遍愚昧和生产力低下,上至王公贵族下到老百姓,都非常信奉对神灵和山川河流、祖先的各种祭祀,以期获得心灵上的安慰和赐福。比如他们狩猎前会祭祀山神,祈祷猎物丰盛,收割庄稼前会祭祀土地,祈祷收成丰厚,甚至一日三餐、每顿饭前都会进行小祭。”

    “祭祀的方式据考证也是花样百出。比如,什么献谷于堂上,沉玉于水中,烹清洁干净的牲畜献于宗祠,割下战俘的左耳在太庙的祭祀用鼎里炙烤。”

    “啊?”正各自埋头玩手机的少年们终于纷纷抬起了头,有的还不由自主的“啊”出了声,大概觉得这些祭祀方法有点奇葩,新奇、野蛮而且无厘头。

    讲解员因为终于引起叛逆期孩子们的注意力而得意,故作淡定微笑着说道,“是觉得割耳残忍吗?这算小意思了,更残忍的不适合这里给你们解说,但我只能说在上古时期,牲祭和人祭是很平常的事,尤其是对于那些经常有战争发生,有战俘奴隶的氏族部落来说。不然奴隶和俘虏太多,不用来人祭,难道还要养着浪费自己家的存粮吗?那时候,就算是地主家也存粮不多。毕竟是上古时期,大家还普遍流行狩猎和啃豆子顶饿,没什么好面粉大米吃。更何况那时候,可不像现在各种水利工程和高科技发展并应用于生产生活,那时候各种洪涝灾害、虫灾地震,反正各种各样的天灾,都经常发生。”

    趁着少年们开始听讲,讲解员指了指身后玻璃后面一件看起来并没什么特色,半人高半人宽的黑陶大鼎状文物说道,“这件姆渡鼎,是目前大河流域发掘于世,现存最完整最古老,且带有铭文的祭祀用鼎,知道它是用来干什么的吗?提示一下,看看它的体量。”

    少年们面面相觑。一个戴眼镜,明显带有学习委员气质的男孩子被同伴嬉笑着推搡到了橱窗最前面。

    他推了下鼻梁上被挤松的眼镜,隔着玻璃仔细打量里面大鼎的简介和它的质地颜色以及那古怪盖顶的云纹和鼎肚子下的纹路,犹豫着说道,“这些云纹代表祭祀给上天,底下的纹路就有点奇怪,有点像好多的小鬼张着大嘴巴,这是鬼门吗?这鼎肚子好像还有点黑里透红,有点渗人,这不会是用来人祭的锅吧?”

    旁边悄无声息凑过来的讲解员阴阴一笑,抬起身,“这位同学很聪明啊。据说这很大可能就是把战俘或者奴隶像牲畜一样清洗处理干净,然后在这鼎里炙烤烧熟,让上天的神灵和祖先还有土地能闻到味道和享用的。黑里透红,可能就是因为祭祀太多次,血从陶土内渗透出来的颜色。”

    少年们“哇”的一声,都害怕的不退反进,向橱窗前拥挤过来,“让我看看!我看看!”

    “瑶瑶,你把家里的老物件这样拿出来展览,真的没事吗?”

    距那队呜哩哇啦开始闹腾的少年们不远处的展厅门口,站着一个有点愁眉苦脸戴眼镜的中年人和一个长发大波浪,法国名牌格子大衣束腰装的年轻女人。

    “怕什么?这不是姚家哥哥的地盘吗?不支持他我支持谁?”年轻女人姜瑶瞪眼说道,“再说了,这些老物件儿,除了在仓库里吃灰等着慢慢烂掉,还能有什么作用?这叫废物再利用。好舅舅,咱们好不容易出来玩一趟,你可别再叨叨我了啊。还有,不许去告诉我妈,听见没?”

    “好好好,”姐姐四十岁才生下来的小侄女自己能怎么办,宠着呗。名字喜感叫“好云莱”的中年男人只好点头。

    不想让小侄女再去凑那个姚家小子,好云莱哄着她说道,“瑶瑶啊,这博物馆咱们也差不多逛了一遍了,饿了吧?你不是最爱吃这边的羊羔肉吗?舅舅听朋友推荐,离这儿不远,有一家专做羊肉的私房菜馆,我好不容易才约到今晚的号,时候也不早了,一起去吧。”

    “好啊!那我电话一下,叫上姚家哥哥一起。”

    “啊,又叫他?人家菜馆很火的,我约的也只是小席位,不是包间啊。”

    “大堂多吵啊,这冬天密闭暖风的,人多味也不好。加钱,升包间。”

    “我的小祖宗哎,你说的倒是轻松。”

    “我的好舅舅,升包间嘛~我知道舅舅最疼我了。”

    “好好好,我去试试。”

    带着硫磺味的潮湿空气吸进鼻腔,杨瑀再次拉下面罩,撸了把鼻涕,咳嗽几声,却觉得自己嘴巴里的铁锈味混着沙土味更浓了。

    “老沈推荐的这什么破玩意,还防风防沙保暖,毛也没用。”一脚深一脚浅的走在没了车道的山脚下河道浅滩砂砾上,杨瑀觉得自己已经被一路走过来的过堂山风吹得和光同尘了。

    昆仑山脉,自远古时期就是中原几条大江大河的发源地。

    杨瑀现在走的这片山脚地带,因为地热资源充沛,有间歇性温泉喷发。又因为毕竟地处北疆高原,形成了这一地区中间水道滩涂温暖如春,两岸寒冷四季冬的奇特景象。

    稀稀拉拉的野花开着延伸上山,被风吹的张牙舞爪叫不上名字的多年生野草矮灌木丛,都因为山坳这里扩散出去的几分湿度和温度,野蛮而有活力的恣意生长着。

    视线太模糊了,加上山谷阴天,光线不好,杨瑀索性把包着头的面罩一把揪了下来。

    刺骨的山风立刻如吐着冰冷信子的巨蟒,缠绕上头。

    风压如山岳,压在肩膀上,让这荒芜人烟的前路更加难行。

    杨瑀打了个哆嗦,把羽绒服领子的拉链全拉严实,又调整系紧了背包的带子。

    本来是要寻找国道旁遗弃村落墙头有相同玉禁花纹的陶片,但一直没有任何村落人家的迹象。

    杨瑀又和那跑大卡车物流的同行电话再三确认,他非常肯定的说就是个村子的墙头。

    沿着国道慢慢开车,且行且看,足足五天过去了,除了路过几处不同朝代的驿站小城废墟和古墓痕迹,杨瑀目前还没有发现任何和自己要寻找的玉纹禁制类似的花纹图案。

    但这几晚,睡眠中的声声吟唱,而且那调子越来越清晰,让杨瑀非常肯定,这附近一定有什么在和自己共鸣。

    也许,不见得一定是什么玉质的花纹图案,有没有可能是别的禁制载体。

    杨瑀再次绕过一个只剩下半个小土包的老坟残冢,心里多了点疑惑。

    这一带的坟头,怎么这么多?

    “有史记载,'皇尸命工祝承致多福无疆,使汝受禄于天,宜稼于田,眉寿万年,勿替引之。'”

    郑南市博物馆会议厅内的讲台上,一个带着无框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至多三十岁的男人,正在作关于华国祭祀历史文化的学术报告演讲。

    台下座无虚席,除了国内的考古历史单位和博物馆等文化工作者,还有一些国外慕名而来的学者。

    聚在前席的是相关媒体报刊的记者。拍照摄像的灯光偶尔闪过,看来这场学术会议在业内相当有分量。

    演讲中的姚恒渠,一边在大屏幕上投放各种文物图片,一边不慌不忙的接着说道,“'尸祭'表现了当时贵族追求福禄双全的心理。祭祀中充当'尸'的人,一般是受祭者的孙辈。周朝祭祀以一人为尸代表祖先,将美酒和农产品让尸享受,以此来保祐他们无灾无难,岁岁丰登,宗族延绵万年。'尸祭'在我国古代延续了很长时间,《左传》有载,齐国祭大公,以'麻婴为尸,庆雉为上宾 ',《史记》有云,'大庙之未内尸也,始绝之未小敛,一也。'说明尸祭风俗一直延续到我国汉代……”

    台下国外学者席的一个大胡子,瞪大了眼用母语德语和身旁的伙伴低声交流,“这能做尸的,好处多多,得家里够实力才能上吧。”

    “尸是我国古代祭祀的一种方式,可不是真的把老祖宗从墓里挖出来哦,”姚恒渠开了个玩笑,进入结束语,“一般就是族中选出来一个小孩子,装成祖先在上面。大家在下面叩拜,就好像叩拜祖先一样。上边装祖先的这个小孩子就被称为尸。历史可考,后世封建社会的跳大神基本上都是从这个一路过来的。各位,这就是我今天演讲的全部内容,谢谢。”

    台下都是业内懂行的,很容易就get到了这位演讲者兼华国第二大博物馆郑南馆副馆长冷笑话的笑点,厅内顿时气氛活跃了起来,笑声、鼓掌声响起。

    头发已经被山风吹的乱七八糟,脸上也五马六道的都是泥水。

    背包被随手扔在了身后的滩涂碎石上,杨瑀正毫无形象的岔着双腿拄着双臂,坐在一块大点的石头上,双眼则一眨不眨的盯着前方一处距离自己不到两米的温泉泉眼。

    这处恰在暂歇期的泉眼和杨瑀这一路走来遇到过的温泉明显不同。

    不说泉眼四周还能分辨出呈拱卫圆环状分布,明显具有人工雕凿痕迹的圆形围石。也不说石围上方,类似缩小土地庙般大小的汉代神龛残留。更不说神龛后面已被野草淹没倒塌大半的残垣断墙旁,零星散落、一路风化消失在潺潺水流中的陶片砖块,隐隐可见的残留上是和记忆中的玉纹禁制几乎别无二致的花纹。

    只说这无声无息流淌出来的泉水,怎么是红绿混杂的颜色?不是红绿混色的灰色,是泾渭分明的一股红色一股绿色。

    就好像,为了压制不能吐出来的东西,只好又吃了更多别的东西去镇压,最终还是消化不良,吃坏了肚子没忍住,这泉眼在一口酸水一口血的往外呕吐着什么。

    杨瑀有点恶心的想着。

    “来,吐吧吐吧,不是你的罪……”盯着这泉眼半天,杨瑀又歪头思索了一会,居然哼起了自我改编的歌曲调调。

    看能不能让你吐干脆得了。

    坐在这泉眼旁,从四肢迸发流向心脏,在胸口处几乎达到鼎沸的悲凉之意,却并没有影响到杨瑀心智分毫,反而激起了她脊骨中前所未有的倔强不屈和被镇压、隐藏于灵魂中的凶悍之气。

    杨瑀翻手拿出随身携带的匕首,锋锐刀锋毫不犹豫的划过了自己掌心。

    一滴滴几乎成串的鲜血,滴落半休眠的泉眼正中,一滴不落……

    光阴似被凝固。

    肉眼不可见的能量波动从泉眼深处的昆仑山体中被唤醒。

    这股带着洪荒苍茫感的莫名力量缓缓苏醒,在重重昆仑山脊中一开始还迷糊乱窜,随后开始慢慢加速,最终完全清醒,迅疾的打了几转,旋即认准了方向,追随着这泉口上方还在淌下的血线而来,一路冲破无数尘封它的泥土、石块、山峦和岁月,也破除了一切挡在它行进路上的禁制。

    沸腾的硫磺地热水,顶着一个巴掌大小,血沁色染了半身的古青玉人俑,“轰——!”的一声,从泉眼处喷薄而出。

    犹如炭中取栗,赶在接触到那乍然喷发的爆裂泉水之前的瞬间空档,一只鲜血淋漓的手飞快的伸出又缩回,抓住了那青色人俑古玉。

    “所以,争夺皇权失败的汉宗室那一支,远走他乡,绕过戎狄,甚至可能翻山越岭,到达了现代的欧洲,最终与当地的白色人种融合,安顿并生存了下来。”

    “是的,巴赫先生。目前国内外最新的考古生物学发现证明,这一支汉宗室生存下来的几率确实非常大。”

    学术会议结束后的晚宴上,姚恒渠微笑着和与会同行们一边自助餐享受着各种种花美食,一边聚堆热烈谈论着各自的研究进展。

    德国历史学家巴赫扬起自己满是汗毛的大手一挥,感慨道,“这简直是人类逃亡迁移史上的一大奇迹!不说古代贵族们那公认一致的娇贵柔弱的身体,就说这一路上来自皇室的各种追杀暗杀绝对不会少于十位数,还有高原禁区那荒无人烟的恶劣气候和缺这少那的匮乏补给,这真是个令人惊叹的神迹了!”

    “姚先生,你认为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望着突然凑近自己,低声询问的德国大胡子那双微微眯起却难掩精明的小黑眼睛,姚恒渠心中嗤笑,面上一丝不显的严肃说道,“目前国内考古还无任何发现,您知道吗?”

    巴赫哽了一下,笑着举杯,“Cheers,期待我们未来的历史考古新进展新发现。”

    “Cheers。”姚恒渠也笑着举杯。

    距太饶影视城东南车程一小时的江南裕兴市大禹陵附近的禹岭村祠堂大院内。

    初冬时分,树立此地几千年之久的银杏古树,在夕阳中,枝头满是金黄的扇形树叶摇曳着,如蝴蝶翩翩起舞,随晚风纷纷落下。

    可今年这古树……

    “这是,树祖宗身上生虫子了吗?要打药或者刷白漆吗?”有不怎么下地做农活的年轻小伙子低声问道。

    “不是,银杏树的树汁可不是这么鲜红的红色。”辛鸿斌皱眉答道。

    “阿斌说的是啊…”眉毛胡须全白的辛仁博拄着拐杖,也姗姗来迟的站到了树下,叹了口气,想和自己孙子说点什么,环顾四周又忍住了。

    “族老好。”

    “您好族老。”

    周围绕着这棵银杏树围了一圈,都是忙完了一天,来看这棵古树,对老人打招呼甚至行礼的村民们。

    “好好,你们好。”辛仁博捋着胡须,强笑着应和各家各户的孩子们,“没事没事,冬天了,这树冻着了很正常,我已经约了花草师傅回头来给它做防冻措施。放心吧,都散了吧啊,该吃晚饭了,回家都搭把手去,不要偷懒,等着爹妈端菜上桌才回去啊。”

    “好的。”

    “看您说的,我可不懒。”

    “回了回了,族老说放心就肯定没事。”

    “也是,我肚子还真饿了。”

    “去我家吧,我家老头今晚热了花雕,来不来?”

    “那必须的,有咸鸭吧?”

    “知道你好那一口,哪能少了。”

    扎堆的人群哄笑着散了出去。最后只剩下族长家的一老一少,静静的站在银杏树下。

    “这古树几千年了。泣血不过几回,每次都是天地大变。如今这血泪一出,恐又生大变。”沧桑的声音里,都是愁思。

    “这情形,之前我还是在祠堂阁楼的古书里才看到过,没想到是真的。”年轻的声音里,有担心,但跃跃欲试的好奇更多。

    “阿斌,可不许随便插手啊,小心惹祸上身。咱们就是守陵人,知道吗,那些大人物虽然轰轰烈烈,但咱们只是观察记录者,惹不起惹不起的。”

    “我明白的,放心吧,阿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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