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吵

    沈家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一年聚在一起的机会也就那么两次,吃饭当然还是以热闹为主。桌上除了陈国梁冷着脸,其余人都打开话匣子,边吃边聊。

    沈岁菀放下酒杯,招呼坐在她左边的方可多吃点,让她别拘着填饱肚子重要,在二姨家晚上饿了是没有宵夜吃的。

    别的不提,就单说沈家姐妹的拿手菜,猪蹄子肥而不腻,卤味入骨,一口咬下去粘糯酥烂,大姨做的东北特色白肉血肠,自家腌制的酸菜,配上农村新熬的猪血,小火慢炖,几米开外都能闻到鲜香的味道。沈岁菀觉得不吃两碗大米饭绝对是对这桌菜的不尊重。

    她专心干饭,决定安心当个陪衬,偏有人不如她的意。

    沈杰一脸关切的语气的问道:“岁岁,你和李逸的宠物店生意怎么样啊?忙的好几年不回来,看来应该是不错。”她瞥了一眼放下筷子的沈岁菀,又冲着沈欣的方向抬了下下巴,“不是大姨说你,再怎么忙赚钱也得多关心关系你妈,结婚三年也该要个孩子了吧,趁你妈还有精力好帮你带带孩子啥的。”

    沈岁菀放在桌下的左手紧攥着,深吸口气,挂着得体的笑容,“大姨,不瞒您说,我呀还真没打算这么早要孩子,我妈刚领退休金,我做孩子的不得懂事一点,让我妈好好享几年清福,带孩子多累,这您肯定深有体会才对呀。”眼瞧着沈杰脸拉下来,沈岁菀不紧不慢的补充道,“大姨我这次回来看你都瘦了,您这北京吉林还有老家三地跑,照顾孩子也得顾好自己的身体,儿孙自有儿孙福嘛。”

    一旁的方可目瞪口呆的看着沈岁菀这一套行云流水般的操作,以及,对面沈杰像吞了只苍蝇一样难受的表情,心里对沈岁菀默默竖起大拇指。

    沈家那点龌龊事,她也是了解一些的。

    就说沈家大姐吧,从正经机关单位退下来的,有一儿一女,从小偏向小女儿。儿子儿媳定居在北京,两人都是事业咖,儿媳即便是生了孩子也从没想过做家庭主妇,把孩子丢给沈杰,一照顾就是三四年。这期间小女儿也怀孕了,沈杰就开始两边跑的照顾。

    本来是没必要这么累的,但谁让沈杰偏向女儿林念导致儿子儿媳受了委屈呢。当年她为了让女儿也能在北京立足,跟儿子商量把妹妹送到他家,让他和儿媳给找个工作。结果林念好好的班不上出去鬼混,天天一身酒气的回到哥哥嫂子家里,还得等着嫂子晚上回来给她做饭洗衣服,两口子本来就忙,有时候只能转钱让她自己叫个外卖,没成想林念转头和沈杰抱怨,嫂子看不上她。以至于后面闹得鸡飞狗跳,甚至闹到了警察局。

    这也就算了,毕竟是沈杰自己的儿女,别人没法参与评价。但自从老太太病了,沈家四兄妹商量怎么照顾老人,说好的每人轮换三个月,到了沈杰这儿,只拿自己的外孙和孙子当回事,老太太她是一点不管。今年还是因为回老家办事,才把老人接到家里照顾了几天,这不,刚才还跟沈治商量,打算跟他和陈伟一起回北京呢。

    方可听陈伟说沈家各种奇葩事时,就觉得跟听戏文似的,没想到今天就让她赶上一回。

    沈岁菀不知道方可看好戏的心思,她只觉得今天自己话说的很中肯了,难听话她可是一句都没说呢。

    挺大的年纪了,只想着怎么占便宜,怎么挑拨离间,看来她这大姨还是没累着,精力旺盛的很。

    二姐沈兰打了个圆场,“现在的孩子呀,都流行晚婚晚育了,可不是咱们那个年代了,岁岁有一句话说的不错,儿孙自有儿孙福,你看陈伟都三十六了,这缘分不才到吗。”

    还是二姨会说话,沈岁菀偷偷冲沈兰眨眨眼。

    她见沈杰没话说,又开始埋头苦吃,边吃边夸,“还是家里的饭好吃,要不您姐三个合开个饭店吧,这么好的手艺哪找去。”

    ...

    酒足饭饱,收拾完饭桌时,天已经彻底黑了。

    沈岁菀拽拽沈欣的衣袖,眼神示意她打算先溜,沈欣让她打个招呼再走。

    “大姨二姨,舅舅,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啊,明天再来看你们。”她边说着边单手把插在沙发旁电源上的充电器拔下来往斜挎包里塞,另一只手去拿挂在衣架上的外套,却不曾想穿外套时,衣服刮到被她随手放置在鞋柜上的斜挎包,蝴蝶效应般,意外也接踵而至。

    装着充电器的小包因为没来得及拉上拉锁,随着‘咚’的一声闷响,包里的东西散落在地。

    一个暗红色小本从包里滑了出来,最后停在沈治脚前。

    沈岁菀心里‘咯噔’一下,那瞬间她感觉自己像是置身在另一个空间,明明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沈治弯腰捡起脚边的红本,扎眼的‘离婚证’三个字就这样明晃晃的出现在众人眼前。

    “岁岁,这是怎么回事?”沈治面色不虞的盯着眼前脸色微红沉默不语的沈岁菀。

    沈杰一把抢过他手里的本子,冷嘲热讽的哼道:“岁岁,你不是跟我说李逸忙回不来吗?合着你俩早就离了,你这孩子嘴里还有一句实话吗,李逸对你那么好,怎么会离婚呢?而且你还瞒着不说,不会是你做了什么对不起人家的事,才离的吧?”她把离婚证塞到沈欣手里,继续说,“这事你知道吗?我就说岁岁这孩子打小有鬼主意,养不熟,你还不信!”

    看到沈杰口无遮拦的样子,以及客厅僵持的气氛,沈欣和沈兰怕在从她口里说出什么难听话,齐声喊道,“大姐!别说了。”

    “她做都做了,还怕别人说?你看她从小到大做的那些混账事,还有那暴脾气,都是你们给惯出来的,要我说,离了也是她活该!”沈杰一手掐腰,另一只手指着门口半天没动过的沈岁菀,那架势仿佛她才是沈岁菀的亲妈。

    “这事我早就知道,也是我没让岁岁说的,她刚回来没几天,得让孩子喘口气吧?”沈欣挡在女儿身前,“更何况,岁岁是成年人了,她会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姐,你刚才说的话有点过分了。”

    “我过分?你们看看她那油盐不进的样子,离婚这么大的事不跟家里人商量就先斩后奏,现在灰溜溜的回来,她不要脸沈家还要脸呢。”

    沈岁菀缓缓抬头,从沈欣身后走出去,对着沈杰嗤笑道,“大姨,我从小到大做了哪些混账事?要不您今天说道说道,你要是不好意思说,那我可就自己‘坦白’了?况且说到不要脸,算起来我在这家里头也只能自居第三,比起前两面那两位我还真是自愧不如。”

    她环视屋里这些和她有着血缘关系的亲人,前一刻家庭和睦温馨的画像被她破釜沉舟般的撕个粉碎,“你是想说我早恋和人开房的事?还是想说我小时候离家出走的事?现在是不是巴不得我是被李逸赶回来的?”她自嘲的笑了笑,早就受够那几张伪善的脸了,要不是为了沈欣和老太太,这种一家人团聚的场合她一次都不想参加。

    沈岁菀无所谓的语气,“真抱歉,让您失望了,离婚是我提的,过家家的游戏玩够了,想离就离了。还有,您自己家那摊破事解决好了吗?还有多余的心思管我呢,既然这么闲,怎么不多花花时间照顾照顾老太太呢?”

    沈杰不管不顾的一把拽过沈岁菀的衣领,扬起右手‘啪’的打在她脸上,“我让你胡说,当初就应该让你妈把你扔在垃圾堆里,或者干脆一把掐死你。”

    呆愣在一旁的几个人,被眼前令人措手不及的一幕吓回了魂,方可拉着沈岁菀的手带她远离风暴中心,陈伟和沈治拦住沈杰发了疯似地不断挥舞的双手,而沉默了一晚的陈国梁狠狠的拍了拍桌子,大吼道,“要吵就出去吵,老太太还在呢,你们眼里还有没有老人了?”

    沈岁菀丝毫不在意脸上的红肿,她握了握方可的手,歉意的说道,“嫂子,对不起,今天是你第一次来家里,本该是高兴的事,让我给搅合了,你和陈伟哥的婚期定下来的话,告诉我,这几天我就先不过来了。”说完她看向沈欣,低声嘱咐,“妈,今天把姥姥接到咱们家去吧,还有如果你要跟我算账的话,等明天我回去负荆请罪,好不好?”

    沈杰那一番扎心窝子的话,刺痛的不止沈岁菀一人。整个房间像座刚经历过强烈地震后化为一片废墟的城市,即便震后会建立新的生活,但有些东西已经永远地沉落了。*

    沈欣轻轻抚了抚女儿的脸,想说的话终是化作一声叹息,“走吧,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沈岁菀头也不回的转身下楼。

    走出小区大门,她终于忍不住骂了句国粹,捂着愈发肿胀地左脸嘶的一声,沈杰下手可真狠。

    她拨通杨乐乐的电话,口齿不清的含糊着:“乐乐,我发你地址,接我一趟吧,顺便帮我带个口罩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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