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宴

    沈岁菀是被刺耳的铃声吵醒的,她半眯着眼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划开接听键,含糊的问,“谁呀?”

    电话那头传来前一晚刚念叨过的沈欣的声音,“岁岁啊,舅舅还有你陈伟哥领对象回来了,晚上肯定是要聚餐的,你今天没事早点回家啊。”

    在沈家无论大事小事,只要在外地的亲戚回来,哪怕只回来一个人,那也定是要雷打不动的聚餐,甭管你之前有没有约,只要是人在县里,必须参加。人多就去饭店,人少的时候一般都在二姨家吃,因为二姨家面积够大,摆上两桌也是绰绰有余的,别看沈家只是平常人家,但是餐桌礼仪却是严格的很,尤其是有她二姨夫在场时更甚。

    一想到家庭聚餐四个字,沈岁菀就忍不住头疼。

    想当年,光是桌上每人都要说祝酒词这一个流程就给她的童年留下深深的心理阴影,屁大点的小孩,成语都记不得几个,她又是家里最小的一个,每次轮到她的时候,饭前特意背的词早就被说完了,她就只能端着小酒杯支支吾吾的,红着脸向沈欣求救。再大一点,家庭聚餐前的闲聊就变成了汇报成绩,工作,甚至是交待感情问题,偶尔哪个小辈运气不好的话就变成他个人的□□大会。

    沈岁菀不情不愿地哼唧,“我亲爱的沈女士,咱能打个商量不?”

    “不能,别墨迹,回来再说。”沈欣未卜先知,直接断了沈岁菀的念头。

    沈岁菀瘪着一张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跟烙饼似的,越想越心烦。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还能怎么着,她拽着被子盖住头,迷迷糊糊的又睡了个回笼觉。

    等她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

    沈岁菀从行李箱里翻出来从惠州带回来的杏色软皮斜挎包,带上手机,充电器和身份证急匆匆的往车站赶。

    收到沈欣让她直接去二姨家的信息,沈岁菀心想,果不其然,今晚的家宴定在二姨家了。

    二姨沈兰家的小区大门没有钥匙进不去,沈岁菀百无聊赖地等着人下来开门,趁着还没上楼的功夫,给杨乐乐发了条微信。

    【宝,如果六点我没给你发消息,记得给我打个电话,一定要声音洪亮的说有事找我,姐今天能不能活着出去就靠你了!】

    消息发出去,沈岁菀松了口气,抬眼就看见穿一身黑白格纯棉睡衣,正缩着膀子往大门跑的大哥陈伟。

    她和陈伟相差8岁,在她还因为尿裤子挨骂的年纪,陈伟已经稳重的像个大人了,当然这都要归功于她那过于严厉的二姨夫,陈伟的亲爹。

    “哥,你也不穿件外套在下来,小心感冒哦。”沈岁菀只有在表哥表姐面前才会表现出孩子气的一面,她用肩膀撞了下陈伟,“你这是准备结婚了?”

    陈伟挡着电梯门,示意沈岁菀先进,等按完数字键才憨笑的回道,“是呀,回来前我和你嫂子先去了一趟她家,她父母对我也挺满意的,我就想着带她来见见家里人,趁这次休假,把婚期敲定。”

    “嚯,你不会跟二姨夫说了你先去女方家的事吧?我劝你呀,憋住别说,不然二姨夫那个脾气...得炸。”

    沈岁菀话音刚落,电梯已经稳稳地停在了10层,入户门大敞着,里边热火朝天的交谈声打断了陈伟的回答。

    她低头换上拖鞋,把背包挂在门口挂钩上,转身间便换上一副讨长辈喜欢的笑容,嘴甜的挨个叫了遍人。

    客厅里摆了张小方桌,沈欣兄妹四人正围坐在方桌前打扑克,见沈岁菀来了,四人十分同步的抬头看了眼她,又默契的投入到牌局中,就算打过招呼了。

    这场面已经见怪不怪,舅舅沈治当然大学毕业后就分配到了北京工作,在那买了房安了家,一年能回来一次就是为了陪陪老太太,而每次回来兄妹几人都要在牌桌上一决胜负,老太太就笑眯眯的坐在儿子旁边看热闹。

    沈岁菀见没人搭理自己,反倒乐得自在。

    她朝二姨旁边那个看着和自己年纪差不多大有些拘谨的姑娘看去,看来这位就是准嫂子了。

    没想到啊,陈伟这头老牛还吃了回嫩草。

    沈岁菀右手小幅度的冲准嫂子挥了挥,知道她初次上门就面对这一大家子肯定会尴尬。也不知道陈伟干嘛去了,放嫂子一个人在这,太不称职。

    她指了指厨房,意在解围的问道,“嫂子,她们打牌一时半会停不了,咱俩要不先去厨房看看有什么需要准备的吧?”

    对方听到沈岁菀的提议,显然松了口气。

    厨房菜板上早就备好了菜,压根用不到她们两个,两人在厨房站着无所事事的闲聊,“嫂子,你也在北京工作?”

    方可点点头,她之前听陈伟提到过这个家里最小的妹妹,也真的如他所说的那样,机灵可爱,一双灵动的眼睛像会说话。

    “我可以叫你岁岁吗?刚才谢谢你...解救我。”

    沈岁菀不在意的嗨了一声,“多大点儿事,用不着谢,与其在那不尴不尬的陪着,不如在这吹吹冷风,她们散局前是不会关注咱俩的。”

    看到方可她想起第一次去李逸家的画面。

    李逸父母常说的是客家话,她一句都听不懂,跟个傻子似的坐在沙发上,等李逸翻译给她听。

    开始他还会照顾沈岁菀,父母说什么他就转头一句一句的用普通话解释一遍,过了一会几人就专注的聊家常彻底把她这个外来人忘记了。

    她挺着背孤零零的坐在一边,望着对面正播放着十二家房客的电视机发呆,不断传来的粤语和客家话搅得她好像被塞进了滚筒洗衣机里,只能浑浑噩噩的等待倒计时结束。

    直到晚饭前,她第一次见到李逸的亲妹妹,也是他家里普通话最好的成员,她打起精神主动和李慧问好,却没想到对方愣是整晚没说过一句普通话。

    ...

    沈岁菀知道那是什么滋味,没必要让方可也感受一次。

    -

    牌局在下午3点准时结束。

    姐妹三人边往厨房走,边念叨最后那把牌可惜了,一副诈压手里还放跑了沈治。

    沈岁菀冲方可使眼色,撤退,此地不宜久留。

    消失了半天的陈伟耷拉着肩膀,垂头丧脑的从卧室里出来。

    沈岁菀抻着脖子往卧室没合严的缝隙里看,怪不得陈伟这副样子出来,感情是二姨夫又发威了。

    不用想,肯定是陈伟老实巴交的把先去嫂子家的事给交待了,她这傻哥哥呦。

    如果说小时候的祝酒词是她童年一大阴影,比这更严重的就是和陈国梁在一个桌子上吃饭。

    因为沈欣上班忙,很少花时间照看沈岁菀,导致她7岁才磕磕绊绊的学会用筷子吃饭,说会用也不准确,毕竟夹十次得漏掉八次,所以她更依赖用勺子。

    那一次也是家庭聚餐,饭桌上沈岁菀习惯性的拿着勺子够盘子里的鸡蛋,还没等勺子落下去,就听‘砰’的一声响。

    沈岁菀抖了下身子反射性地朝对面看,只见陈国梁面色不虞的放下筷子,“岁岁,你看看桌上除了你都在用什么夹菜,别人用筷子只有你拿个勺子,这样礼貌吗?你不用它,这辈子都学不会,把勺子放下,要不你就别吃了。”

    她被陈国梁不怒自威的神情吓红了眼眶,颤巍巍的拿起不熟悉的筷子。从那以后,陈国梁就成了这世界上她最怕的一个人。

    沈岁菀以为是因为陈国梁不喜欢她,才会对她凶巴巴的,后来才发现,他是平等的‘攻击’每一个人,而其中最惨的就要属陈伟了。

    依照二姨夫传统的思想,儿子大了有了媳妇就忘了家,先去女方家里,就代表着陈伟比起父母更看重岳父岳母,这不是‘叛徒’是什么?

    还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不过,有陈伟在前面挡枪,她那点事应该就不会有人在意了吧,沈岁菀不厚道的窃喜。

    沈治怕老太太闲不住帮倒忙,便陪在一边指挥小辈摆桌子,拿碗筷。

    陈伟从里屋抬出来那张大圆台面往桌上一横,沈岁菀配合铺上一次性塑料桌布,还不忘用半湿的抹布擦一遍。

    一小时后,二姨拿手菜拔丝地瓜,卤猪蹄,豆角炖排骨先行上桌,大姨出品的油闷大虾,白肉血肠,家常凉菜紧随其后,最后两道是沈欣做的红烧鱼和清蒸螃蟹。

    虽然是自家人吃饭,座位也是有讲究的,先等姥姥坐上主坐,其他人才陆续找到自己的位置。

    开动筷子前,固有环节由大姨先提一杯酒,“欢迎方可来家里做客啊,希望早日加入咱们这个大家庭,也祝你和陈伟感情合美。”她见两人点头答应,继续说道:“另外弟弟回来一趟不容易,虽然人在北京还时刻惦记老妈,这份孝心值得你们小辈学习啊。”接着看向沈岁菀,略提一句,“还有岁岁,很久没回来了,咱们这顿饭算是给你们几个接风了。”

    沈岁菀嘴角一抽,合着只有她是顺便捎带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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