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副面孔

    沈岁菀瘫坐在椅子上,仰头望着天花板思索接下来的打算,脑子里像塞进一团理不清头尾的毛线球,乱七八糟的。

    她摊开手账本,左手撑着下巴,签字笔在拇指和食指间灵活的转动,只见她时而皱眉时而奋笔疾书,待办事项被她一点点填满。

    墙壁肯定是要重新粉刷一遍,如果找工人来刷省时省力但是绝对不会省钱,不划算,她在本子上标记了一个小问号。

    接下来就是吃住问题.她扭着头看向楼上,买床这事也得提上日程。

    ...

    想好接下来要解决的问题,紧绷的神经终于可以放松,她合上本子面朝门外车流不息的马路,舒展着筋骨。

    午后,由晴转阴的天空开始稀稀拉拉的飘散米粒般大小的雪花,初冬的天气似婴儿多变的表情,谁也摸不准下一秒是雨还是雪。即便是在年年见到雪的大东北,第一场雪的意义还是不同,朋友圈一打眼全都是2022年的第一场雪和忙着四处逃窜怕被下锅的大鹅。

    沈岁菀对于这种生活仪式感的朋友圈毫无感觉,现下只想填饱发出咕噜噜声响的肚子。

    趁着外卖还没送到的间隙,她提着行李箱上楼,二层的楼梯口正对面是一间用黑框推拉玻璃门单独隔出来的小房间,既保证了光线的充足又提高了空间的通透度。大约15平米的面积,足够放进一张床和桌子,用来当卧室刚刚好。房间窗户外连着长方形的公用缓台,不知道谁家的老式酱缸被孤零零的放在墙边,缸口侧面因长年历经风雨而裂开。

    沈岁菀寻遍每一处边边角角,试图能在这间空荡荡,连小偷路过都不会闯进来的房子里搜刮出点有用的东西来。

    可惜纪时序连张废纸片都没给她留下。

    -

    外边的雪花逐渐变大,飘飘洒洒的从天而降,然而还没等落到地上就已经融化了。

    沈岁菀头上扣着棉服外套兜帽,盯着手机上的导航提示,步伐飞快地跑向店对面路口,因为方向感差,她时不时的要停下脚步确定自己的位置和导航箭头方向是否一致。

    二十分钟后,她终于在胡同口瞧见海哥旧货市场宽敞的大院子。

    沈岁菀抖了抖帽子上的雪花,伸出手指推开半敞着的铁栅门,歪着头往院子里张望。

    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四方宽大的由砖土砌筑的院落,砖瓦墙两侧撑起三米左右高的塑料棚,棚子下方堆满了各式新旧不一的家俱和电器。院子的后半部份是两层自建厂房。

    她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不免觉得好奇,呆愣愣的看了半天俨然已经忘记来这儿的目的了。

    塑料棚另一侧传来男人浑厚洪亮的声音,“欸,丫头,你是来买东西还是要卖东西的?”

    沈岁菀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她踮起脚顺着声音方向往里看,只见到一个微驼的背影在动,不由得提高声线回应道:“我想来看看有啥我能用到的。”

    “外边怪冷的,你先进屋子里等吧,我把这沙发归置完就带你看看。”

    沈岁菀原本打算先挑张床回去,至少把住的问题先解决了,没想到这地方连货架收银台甚至电饭煲都有。她留在原地边在心里盘算这趟能买回去的东西边耐心的等老板。

    隋海回头见她一动不动的站在那,也不好意思在自顾自的忙乎。他随手拿下搭在肩膀的毛巾抹了一把脸,迈着矫健的步子走到沈岁菀面前,“走,跟我进屋,说说你都需要什么,要是连我这儿都没有的话,别地更不会有了。”

    沈岁菀没有想到这儿的老板竟然是个须发半白的老头,她看着眼前精神矍铄,脸上的皱纹因他严肃的表情显得更深刻的老人,吃惊的问,“您就是海哥?”

    ‘海哥’看着约莫70岁左右,这么大的年纪还一个人守着这院子,也不知道那些沉重的家俱他是怎么搬来搬去的。

    隋海颔首,随意的语气,“小丫头,按年龄你得叫我一声爷爷了。”他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给沈岁菀介绍他这堆宝贝,指着其中一处说,“看见那张寿形紫檀木交椅了吗?这可是明清才有的东西。”

    她看着那把随意堆放在冰柜旁边的椅子,不可置信的问道,“您就给它这么扔在这了?”

    老人斜眼看了看旁边一脸可惜模样的女孩,没有回答她只是爽朗的哈哈一笑。

    “说说吧,想要全新的还是二手的,要家俱还是电器,我给你挑挑。”

    沈岁菀搓了搓快被冻僵的手指,一股脑地把能想起来的东西报了一遍,“海爷爷,那个我预算有限,您可别给我挑些什么明清时期的,普普通通的就行,床不要铁质的,在帮我选三组2米高的货架,如果在有个衣柜就再好不过了。”她想了想,又补充道,“还有收银台和一张能放书的桌子。”

    隋海被她那句‘海爷爷’逗笑了,他带着沈岁菀往厂房里间走,“丫头,这屋里都是我新收回来的床,你自己选选看,相中哪个了,爷爷给你优惠,我可太久没有遇到过像你这么招人喜欢的孩子了。”

    沈岁菀对老人有近乎天然的亲近感,小时候因为家里只有姥姥姥爷的偏爱,她最无忧无虑的时光都是和他们有关,也是姥姥告诉她,岁岁是有人爱护的,所以岁岁要自信自爱。所以这么多年来,她可以对任何人冷漠对待,但一看到街边摆摊的老人,或是和老年人相关的话题,她都会特别留意。

    “谢谢爷爷,您忙您的不用管我,我自己慢慢看就好。”

    “那我给你挑个结结实实的货架子去,有事喊我啊,丫头。”

    ...

    尽管她不舍得花钱,但毕竟是每晚休息需要的地方,睡不好比让她一天不吃饭还难熬。最后在折叠单人床和那张一米五的实木床面前,她咬了咬牙,定下后者。

    沈岁菀挑完床打算顺着声音出去找隋海,但是她完全高估了自己的记路能力,也低估了这间厂房的实际面积。她转到一间明显比其他屋子小的房间,屋子正中间摆着一张不知道老人从哪淘来的办公桌,桌面罩着透明的水晶板,与桌面中间夹了十多张海爷爷和别人的合照。

    显然她闯进了海爷爷的私人空间,她刚要转身出去,海爷爷那标志性的嗓门就在她身后响起,“丫头,你这些东西是今天就搬过去吗?”他拉出办公桌旁的凳子,“你先坐这,不用拘束啊,我给小刘打个电话,让他给你送一趟。”

    沈岁菀踌躇了会儿,老实答:“海爷爷,我可能需要麻烦您两次,今天只搬床和衣柜还有桌子,剩下的要过几天才能搬。”她自觉今天给老人家添了麻烦,有点脸热。

    隋海反倒觉得她年纪不大,心思却重,“有什么麻烦的,你是买主,能找到我这儿本来就是缘分,更何况就算不是你,老头子我不也要做生意的。”

    他指了指桌面上一张男孩的单人照,照片上的男孩看着十二三岁的年纪,穿着一身黑白相间的校服,目光沉沉的盯着相机的方向,耳廓泛着红意,不知道是被太阳晒红的还是因为害羞,漆黑的短发干净利落。

    “我外孙子小时候就一板一眼的,天天闷着,没有一点儿那个年纪应该有的孩子气,到现在愈发讲规矩,你说这么个活法能不累吗?所以呀,丫头,自在一些,你这个年龄没必要想太多,给自己那么多束缚。”

    ,

    沈岁菀微微一愣,认真的点了点头。

    小刘师傅气喘吁吁的走进房间时,隋海正在给沈岁菀讲他外孙子小时候的糗事,只见桌旁的一老一小像相识多年的老朋友,脑袋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探讨着什么,还时不时的发出一串大笑。

    他打量着坐在隋海旁边的沈岁菀,纳闷的想,这姑娘打哪来的,能逗得老爷子毫无顾忌地笑出声,可真是稀奇。

    “老爷子,一会要运走的东西在哪那,我让工人先搬上车。”

    隋海略带笑意的眉眼划过一丝被打扰后的不悦,中气十足的说道,“是嫌在我老头子这儿钱挣得少了?催什么催。”

    小刘委屈极了,不是,老爷子这怎么还带变脸的。

    “这不是天儿不好吗,早点送完您也好早点休息不是。”

    “哼,跟我过来吧。”隋海转过头看向沈岁菀缓了缓语气,“丫头,你把爷爷的电话号存上,剩下的那几件你哪天要用就给爷爷打电话。”

    小刘真想把老爷子的两副面孔录下来发给他老板。

    临走前,隋海又叮嘱小刘,慢点开车,把人和货务必安安全全送到。

    沈岁菀在店附近先下车,跑到超市给小刘和工人买了饮料和烟,弯眼一笑,感谢他们辛苦跑一趟,顺便打听附近哪有卖涂料和工具的。

    小刘觉得这姑娘还挺会来事,怪不得讨老爷子喜欢。

    直到他从沈岁菀这儿走出去,才想起来哪儿不对,这房子,怎么这么眼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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