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谈生意

    立秋前一日。

    “娘,不用带这么多东西。”

    宋玺元无奈地看着母亲往包裹里不断地塞东西,厚衣裳、手炉、零嘴儿……

    最后一个包裹装不下,眼看着母亲还准备再装一包,宋玺元急忙按住母亲:“娘,真的不用带这么多,我是去读书,又不是去逃难。”

    曾映皱眉:“可这些都是必须的啊,这天气眼瞅着就要一日日凉下来了,到时候在书院中缺什么,你都没处置办去。”

    宋玺元看着母亲一脸坚持的样子,只好笑着放开手:“好,娘亲说得都对,都是用得着的,还是娘亲考虑周到。”

    左玉在一旁看着很是感叹,前一世的她虽然没机会享受这种亲情,但是读大学时,也目睹过舍友与母亲吵架。舍友每次回来都大包小包拿着一大堆,一边收拾就会一边给家里打电话:“妈,都说了你别装这么多东西,收拾起来麻烦死了!你再这样我下次放假就不回去了!”

    有时候舍友的手机开着外放,她便会听到电话那头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都是用得着的啊……好好好,妈下次不装了。”

    可是下次舍友放假归来时,依旧一个包裹都少不了。那时的左玉就想,要是她身边也有这样一个人,那么无论给她装多少东西,她都不会不愿意的,因为比起路途上的那点艰难而言,这份沉甸甸的挂念才最为珍贵。

    如今情景再现,她忽然有些好奇,忍不住悄悄问宋玺元:“你不嫌路上提着又重又麻烦吗?”

    宋玺元笑着揉揉她的脑袋:“我再麻烦也就是这一段路的麻烦,却能换她半年的心安,多划算。”

    左玉被震了下,对宋玺元的认知又加深一层。到底什么才是孝顺?或许接受父母的善意才是最大的孝顺吧。

    左玉弯了弯眉眼:“你真的有福气。”

    宋玺元一愣,突然自悔失言。他刚刚那番说辞虽然是真心话,可是听在父母双失的左玉耳中,会不会感觉像是在炫耀。

    他罕见地有些慌神:“小玉,母亲也会对你好的,若是你觉得不够,哪还有我!你想要的,你欠缺的,我都会为你补足!”

    他恨不得举手发誓的模样逗笑了左玉,不知不觉,她内心最后那点怅惘也消失得干干净净。

    想通了,她便过去抱住曾映的胳膊蹭了蹭:“那是自然,你不在家的日子,伯母对我可好了,比对你还要好几分哦!”

    宋玺元失笑,曾映并不知道他们刚刚在说什么,只是腾出手揉了揉肩膀上那个毛茸茸的小脑袋:“小玉说的是,你是女孩子,自然是要比元儿养得更精细的。”

    当时的左玉,以为这不过是曾映随口安慰她的话。

    到了晌午,东西终于收拾得差不多,曾映这才赶宋玺元去庖房:“你明日就要走了,我和小玉又好久吃不到你做的饭了,快去给我们娘俩再露一手。”

    宋玺元笑着摇摇头,起身去准备午饭了。

    可是饭做到一半,忽然有人敲门。院中三人都愣了下,按理说是不会有人在午时登门作客的,否则有上门蹭饭的嫌疑,太过失礼,那这时来的会是谁呢?

    打开门后,几人脸上的笑容转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二嫂,好久不见,你……你身体大好了?”

    宋初翠将准备好的客套话刚说了一半,抬头看向曾映红润清丽的面庞,登时愣住了。曾映的身体不好她一直知道,即便是刚刚嫁到宋家时,她的颜色都没有现在这般妍丽动人。宋初翠几乎以为是自己认错了人。

    宋闽比她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看向曾映身侧的宋玺元,曾经这位让他低头俯视的侄子,如今个头猛窜,比曾映都高出半个头了。脸也长开了,曾经的婴儿肥彻底退去,清晰的轮廓线更显得他气质清隽。他遗传了他母亲的杏眼,可是眼神中少了他母亲的那份娇憨,而是多了不辨喜怒的深邃,静静看过来时忽让人有些不安。

    宋闽挪了挪脚尖,想起此次来的目的,稳了稳心神这才笑着开口:“二弟妹,玺元,你们什么时候来了朝林府?朝林府离永盐镇这么近,你们怎么不回家看看?”

    曾映冷哼一声:“慎言,我如今和宋家已经没有关系了,怕是当不起你这一声弟妹。更何况,我们为何不回去你们不清楚?”

    宋闽的神色僵了僵:“看来曾娘子对我们还有误会,这也无妨,都是一家人,以后慢慢解释也就是了。不如今日一起回家去吃顿饭,再把话说开,母亲带着你大嫂准备了一上午了。”

    左玉在他们身后眯起眼睛,宋家人这时候来说这些缓和关系的话,是什么意思?她可不信他们会悔过。

    宋玺元却是忽然想起那日在牙行中奇怪的感受,此时心中慢慢浮起一个猜测。虽然觉得很是荒诞,但是对于宋家这些人来说,多厚颜无耻的事情都做得出来,既然当时能动念头让他还没守寡的母亲改嫁,现在厚着脸皮来惦记不属于他们的东西,倒也不奇怪。

    他想到这里,忽然微微一笑:“大伯前两日来过朝林府?”

    宋闽一惊,条件反射便想否认,但是看宋玺元笑得云淡风清的模样,心中忽然又不确定是否那天真的被发现了。

    宋玺元根本不需要等他明确回答,见状便冷笑一声:“无论大伯听到了什么还是看到了什么,那些都是我母亲的东西,跟我可没有半毛钱关系。大伯还是别白费心思了,早点回去吃饭吧。”

    他很明白,虽然母亲终于脱离了宋家,但是他只要还在族谱上一天,就只能是宋家的人,受到血缘关系的制约。所以他一开始就将自己扒得干干净净,告诉他们:我什么也没有,你们从我身上什么都别想得到。

    宋闽被噎得脸彻底黑了下来:“无论如何,看样子就知道你们现在过得不错。既然如此,你又怎能不管家里人的死活?你四叔的儿子就快要成亲了,这聘礼钱,便由你来想办法!”

    话说得非常生硬,可是他今天就是打定了主意,如果不能感化宋玺元和曾映,他便是耍无赖,也一定要从他们母子这里刮一层油水回去。

    曾映听到这强盗一般的话吗,气得胸口剧烈起伏:“你胡说什么,元儿就算是宋家子嗣,如今不过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凑得出聘礼?更何况你们别忘了,当日是你们不肯让元儿回家去,怕他争夺家产,凭什么现在你们要用钱了,就逼着元儿想办法?既然在武合村的时候我们都不怕报官,如今身在朝林府,更是可以直接去府衙击鼓鸣冤,好让这整个朝林府看看你们的丑恶嘴脸!”

    左玉有些傻眼地看着曾映,虽然她也很生气,但是曾映的表现真的出乎她的意料。记得她第一次帮他们出头时,曾映连话都说不完整,整日里只能以泪洗面。可是如今她一个人的战斗力就能匹敌宋闽和宋初翠两人,这不,宋闽的脸都气成了猪肝色,偏偏又辩驳不出。

    宋初翠看大哥讨不到便宜,本想偃旗息鼓就这么回去算了,可是宋闽却猛地推了她一把:“你说!”

    宋初翠被一把推到了院子中央,回头看了看宋闽好像要吃人的神色,只能硬着头皮开口:“玺元你毕竟是宋家的子孙,你祖母如今还在。听你大伯说你明年就要当秀才老爷了,若是你不管祖母的死活,那对你的名声也不好。”

    按照她一向泼辣的性格,这话说得算是极委婉了。但是偏偏就是这几句话正中要害,曾映神色一冷,却不知再如何骂回去了。

    宋玺元也是神色冰冷,他没想到宋家连他参加科举的消息也打听出来了,此时竟然想用这事来威胁他。

    正在几人陷入僵局,冷着脸相互对峙,谁都不肯开口之时,左玉的小脑袋突然从曾映和宋玺元之间挤出来:“两位,好久不见啊!”

    宋闽和宋初翠一看到她,便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宋初翠更是在心中疯狂呐喊:你看吧,她就知道,这个难缠的小丫头一定在!不过,这一年多不见,她倒真是出落得愈发水灵,一双灵动的眼睛更添了些媚而不俗的妖冶,让人移不开视线。

    左玉没管他们惊诧的神色,而是上前一步笑眯眯商量:“两位若是有诚意,不如我们来做一笔生意?”

    宋闽眼睛瞪得更大了:还敢跟他们做生意?上一笔的亏损还没追回来呢,她怎么敢如此跋扈。

    而左玉的下一句话就让他说不出反对的话了:“咱们这次做一笔大的,以五十两银子为本钱,如何?当然,这本钱我来出,两位只要帮点小忙,这钱就归你们了。”

    五十两银子!

    宋闽与宋初翠的呼吸声陡然重了起来,他俩若是拿到这笔钱,每人就能分到二十五两。那可是二十五两白花花的银子啊!要知道如今宋家的所有土地都卖出去,也不过能得个十七八两白银,这钱还要六户平分。

    宋闽的头脑急速转动起来,要真是与左玉做成了这笔生意,他回家便马上想办法撺掇娘分家,这钱便不是公中的,而是独归了她们大房!到时候他再去置办些土地,纳一房小妾,给他生个儿子,他也就不用总是比别人低一头了。

    想着未来的美好生活,他便笑裂了嘴,这会儿一看左玉,巴不得她再跋扈一点:“您说,是什么生意?”

    宋初翠也是满目热切地看着左玉,忽觉得这简直就是活财神啊。

    左玉笑容不减,从荷包中拿出一锭碎银子上下抛了几次,眼瞅着宋闽和宋初翠的眼睛都黏在了那块银子上,片刻舍不得离开,这才声音带着极致的诱惑缓缓说道:“我来问,你们来答,答对一个问题,咱们就奖励一两银子,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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