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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爱脑的自我救赎

    与柯嘉庆一样惊奇的人显然不是少数。

    第二天回到书院后,宋玺元明显发现从夫子到同窗,都对他热情得不止一星半点。反倒是宗湖拿下案首已经是大家意料之中的事,便也没人去扰他。

    被众星捧月一般地围了一上午,宋玺元急需透口气,他瞅着一个间歇急忙起身往窗边走去,一转头却与宗湖的眼神对了个正着。

    他与宗湖素日里交集并不算深,可是此时此刻,竟然在他眼中看到了深切的同情。宗湖对着他点点头,扬了扬手中的书,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宋玺元愣了一瞬,忽然对宗湖生出知己之情,他现在真的很需要自己的空间,好好温书。可是一回头,那些人还是围在他的座位四周,静等他回来继续传授经验。

    今天大概是宗湖与他们最后一次一起上课,按照惯例,他作为县案首,只要不发生什么重大变故,便不需要再一路考至院试了。而是可以照例“进学”,获取秀才功名。

    宗湖是可以入官学继续准备乡试,但是此时的入官学其实就是一种仪式,并没有多少真正的知识传授。所以宗湖过几日走完流程,还是要回来鹤灵书院继续读书,只是不再与其他准备府试和院试的考生一起,而是由夫子小班授课。

    宋玺元在鹤灵书院一时间风光无二,但是他显然不太喜欢这种风光,一下学便急急与夫子请了半日假归家,想躲个清闲。

    左玉听完他的遭遇后很不厚道地偷笑了半天,可是笑完之后,想着自己先前的打算,却有些张不开嘴了。

    宋玺元细心地发现了她脸上的为难之色,耐心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事便跟我说,我也能想想办法。”

    “是关于先前书肆的事情……”左玉咬唇试探道,“我想现在便开办,县试刚刚过,宗荔姐姐也打算动手了。一来可以借着她与束飞鸾的事情,二来……”

    “二来怎么了?”

    左玉咳了下,还是无奈说道:“二来也想沾沾你的光,此时对你好奇的人一定不少,但是……会不会让你很困扰?”

    她看宋玺元因为太多人的注目都索性躲到家里来了,此时还要把他推上舆论风口,好像确实不太地道。

    “不会困扰,”宋玺元看着她,眼中盛满了温柔笑意,“我荣幸之至。”

    “啊?”左玉吃了一惊。

    而此时刚刚走到门外的柯嘉庆,听见这话也是一个趔趄。不会困扰,那你躲家里来做什么?唉,宋兄果然是对妹妹有求必应,这么违心的话都讲得出来。

    他一边感叹一边敲门,宋玺元开门看到他,神色挂上了几分无奈:“你怎么又来了?”

    柯嘉庆笑嘻嘻:“我来寻小玉妹妹。”

    宋玺元张了张嘴,刚要说什么,却又看见跟在柯嘉庆身后的宗荔,无奈将话都收了回去,侧身请他们进门。

    左玉看到他俩一起进来,心中就猜到了大半:“束飞鸾那边有动静了?”

    宗荔脸色不太好看,柯嘉庆也带了几分愠色:“我今早才知道,他进了梵隐书院。”

    “梵隐书院?”左玉觉得这名字有些熟悉。

    宋玺元为她解惑:“县试第二名裴夏,便是梵隐书院的学生。”

    柯嘉庆气呼呼补充:“不仅如此,去年给宗湖下套,使他错过县试的,也正是这梵隐书院的院长。”

    左玉不屑:“真是什么样的院长收什么样的学生,束飞鸾这样的人,也就只有人品本身不过关的院长才会收他了。”

    “说得好!”柯嘉庆连忙附和,“这梵隐书院的人啊,我看都是一肚子鬼祟心思。那什么裴夏,也不例外!”

    这次左玉倒是有些疑惑了,怎么,这个裴夏也与鹤灵书院有什么旧仇吗?

    不过还好,柯嘉庆也没有任何隐瞒的意思,倒豆子一般地噼里啪啦一顿输出,在座几人很快就听明白了原委。

    并不是裴夏本人与鹤灵书院有仇,而是裴夏的家族与柯嘉庆的家族有着生意上的竞争关系。

    本朝开明,商人之后亦可走科举之路,柯家便是朝林府的中等商户,而裴家亦是如此。两大家明争暗斗了好几代,自然后人也相互看不上眼。

    “束飞鸾进入书院没多久,不知道走了什么门道,攀上了裴夏,如今跟条哈巴狗一般,整天跟着裴夏进进出出。我若是再想动用柯家的势力收拾他,怕是也不容易了。”

    即便不甘心,柯嘉庆也只能实话实说。柯家与裴家实力相当,裴夏虽说并不会动用举家之力护佑一个外人,但是柯家同样不会允许柯嘉庆为收拾这么个不相干的人太过耗神。

    左玉的关注点有点跑偏:“之前没听宗姐姐说起过,原来这束飞鸾还是个读书人?”

    宗荔的神色有些难堪:“去年他说要与湖儿一同参加县试,我想着这也没什么不好,便允了。后来湖儿没能去成,他便联系上了与湖儿互结报单的那几人,自己去参加了县试,也被录取了。可是却又不肯继续参加府试,说是安心过日子要紧,我想着也是这个理,便没有再逼他。”

    “去年县试取得的资格,今年参加府试时也可用得吗?”

    宋玺元神色不明:“朝廷没有明文规定,可用不可用,便是知府一句话的事了。”

    左玉明白了,没有哪个知府不希望自己治下人才辈出,多半是不会故意为难的。

    “那束飞鸾,便是准备参加今年的府试了?”

    柯嘉庆点点头:“多半是如此。”

    看见众人神色皆是凝重,左玉反倒笑了起来:“他参加便参加呗,即便通过府试,他也不过就是童生而已,又不是秀才,咱们怕什么?”

    “更何况,这院试三年举行两次,他要想取得秀才功名,也只能等明年八月的院试了。这一年多的时间里,谁又能说得准会不会发生什么呢?”

    左玉笑意盈盈,柯嘉庆却忽然觉得后背一寒,总觉得她的笑语中,藏着致命的危险。

    明知道不该问,柯嘉庆却突然忍不住那股冲动问了出来:“小玉妹妹,你真的只有十来岁?”

    左玉愣了下,马上故作高深地笑道:“不是哦,我其实只有表面上十来岁,其实是个前年大妖怪!怎么样,怕不怕?”

    她故意张牙舞爪的模样逗笑了大家,没人当真,连柯嘉庆也觉得自己的问题实在可笑,不知道刚刚自己怎么会产生那样怪异的错觉。

    而宗荔则是又谢了左玉一次:“我与小玉素未谋面,你却肯为了我的家事这般费心,我实在是不知道如何谢你才是。”

    左玉笑着摇头:“可不光是为了宗姐姐,也是为了我自己的生意。所以你大可不必觉得不安,咱们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我可不是个古道热肠的人哦,千万别误会。”

    而宋玺元听完这些话,却本能地只想反驳。谁说她不是?他从未见过,比她更热心的人了,否则他与母亲,也熬不到今天。

    只是这些话,没必要当着外人的面讲。他深深看一眼左玉,有些恩情,记在心里就好。

    清明节一过,宗荔便选了一天,收拾整齐,到了梵隐书院之外。

    而与此同时,在束飞鸾临时租赁的小院外,一位身姿窈窕的少女也叩响了院门。

    束飞鸾今日在书院,已有四五日不曾归家。贺绿在屋中听到敲门声,以为是束飞鸾回来了,开心地跑出去开门,门一打开,却看到一位戴着帷帽的女子。

    她有些茫然地问:“你找谁?”

    少女将帷帽摘下,露出一张如花似玉的脸。贺绿一看却勃然变色:“你,你怎么到这来了?”

    来的人正是红阁的头牌,贺绿的旧识:鱼芝。

    鱼芝浅浅笑道:“怎么了?咱们前几日才刚刚通过信,你怎么一见我反倒惊讶成这样?”

    贺绿有些慌乱地四处看,见四周没人急忙将鱼芝拉进院中:“相公要是知道你来找我,一定会生气的!”

    鱼芝眼中笑意淡了几分:“相公?你们成亲了?是有三媒六聘还是有八抬大轿,我怎么一点动静也没听到?”

    贺绿尴尬地揪着衣角:“只是……只是私下拜堂。”

    说完之后又连忙大声补充:“但是相公说了,他现在以学业为重,等他通过院试考取秀才,就马上明媒正娶,让我做官太太!”

    鱼芝很想笑,可是却怎么也笑不出来。眼前的贺绿,哪里还有一点曾经在红阁中巧笑盼兮、几个眼神就将男人俘获裙下的模样?

    她一身粗布衣裳,面容也没有精心装扮,脸上却多了几分天真笑意。可这份天真,却愚蠢得让鱼芝想要一巴掌打醒她。

    “你怎么会相信这些鬼话?若想娶你,早就娶了,为什么非要等中了秀才?”

    可惜贺绿一点都听不进去:“他想让我光明正大地站在他身侧,想等他功成名就再给我一个名分,这有什么错?”

    贺绿激动之下抓住了鱼芝的手,脸上的亢奋神色却像是带着些癫狂:“你还记得苏屏姐姐吗?那她如今不就是知县夫人吗?她既然能做到,我也能,是不是?”

    这话,既像是在问鱼芝,却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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