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森鸥外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

    在谋略和布局方面,他有资格为人师,只要认真谋划,还没有出过错。

    提前一个月开始设下陷阱,请君入瓮,投入这么多资源,理应获取更加丰厚的报酬,才是最优解,港口黑手党只需要在他的带领下,按部就班,就能吞下胜利的果实。

    行动那日,两位干部带领组织大半精锐,在武器库四周布下重重陷阱,等待敌人自投罗网,森鸥外名下的战斗小队,以甚尔为首,汇合兰堂带领的黑蜥蜴直捣黄龙,自然,主力是甚尔和兰堂,兰堂用亚空间圈禁敌人,切断逃跑后路,甚尔则负责作战,割下安部拓也的头颅,带回本部向首领邀功。

    此战过后,GSS分崩离析,港口黑手党的威名再一次震慑关东,确立地下世界龙头霸主的地位。残余的底层人员收编,分开编入各个战斗小队,明面上的产业、船只、线路和军火储备由港口黑手党吞并,账户金钱、股票、财务交易等进入秘密会计部门进行清洗合法化,留下的高层活口扔进地牢,交由尾崎红叶审讯,拷问秘密账目和隐形资产。

    兰堂第一时间向首领进行口头汇报,这省了森鸥外的麻烦,也是他要求常驻首领室的人一起行动的原因,向首领表示自己的忠心。

    在这之后,首领还要亲自会见两位干部,知晓另一方战斗的原委。

    最后,再是提交书面报告、比对留存的流程。

    自从森鸥外成为私人医生后,老首领顾惜性命,为了养精蓄锐、保养身体,一天大半时间都在闭目休憩,只有白天才会听森鸥外念读文件,处理组织事务。

    如今已是凌晨,他平时熟睡的时间,他却仍旧精神抖擞,赤红的瞳孔中,带着暴戾的亢奋,那是一口咬断不逊者咽喉,将其咀嚼咬碎、吞吃入腹、令其以鲜血祭奠谢罪的餍足笑意。

    此刻,多余的人已经离开,首领室一片幽暗寂静,吸血鬼堡垒般的豪华奢侈的陈设中,只余烛火拉长的人影,投射在暗色的壁纸上,更增添阴森可怖的氛围。

    对于能挽救自己的生命、给自己带来巨大惊喜和利益的秘书兼医生,老者多了许多耐心,语气也柔和了许多,展现出稀薄的善意,“森医生,你给我准备了很好的礼物。”

    森鸥外欠身,简单的弯腰礼节过后,走上前,把礼物放到了办公桌上,带着外科手术专用的橡胶手套,打开盒子,把此次任务的“手信”给对方看。

    看到安部拓也的人头,首领因熬夜而虚弱、饱受病痛折磨的脸上有了笑意,倏尔凌厉,愤声,“叛徒就该死!”

    “您说的对。”

    森鸥外姿态谦卑,平静附和,他在立场上与港口Mafia首领保持一致,极力哄对方开心,不会说出扫兴的话,首领喜欢他忠诚顺从,给他面子,会论功行赏,“我听兰堂说,这次杀死安部拓也的,是你的部下,实力强劲,有单独压制一位干部的实力。”

    他苍老松垂的眼微眯,目光落到森鸥外身后方阴影里的伏黑甚尔身上,对于人才的赏识也带着生病时的阴晴不定,“是他吗?”

    望向桌案上的文件,“叫……伏黑甚尔?”

    森鸥外实话实说,谦恭道,“这是假名。甚尔君刚加入Port Mafia不久,为了摆脱过去,组织给他安排了新的身份。”

    禅院这个姓氏带着特殊的记号,在特定人群中招人耳目,森鸥外一早便有了这个念头。

    横滨靠海,又是远近闻名的“魔都”,有不少偷渡者,港口Mafia接帮人洗白的活,组织内不法分子很多,在捏造履历方面是专业的。

    老者点头,懒怠多问,这在黑暗世界习以为常,无论是杀人如麻的杀手、被通缉的罪犯、潜逃的军警、还是得罪了其余犯罪组织被仇家追杀无处可去的人,他们在黑白两道找不到容身之处,只要能展现自己的价值,港口黑手党愿意接纳他们。

    这是横滨最黑暗的地方,不论怎样的犯罪组织都无法出手的深处,内部的人都为钢铁的规矩所团结,如果有人从外面攻击成员的话,他们会成为一列獠牙将敌人啃噬殆尽。

    献上全部向首领效忠、给组织带来利益的人,就有资格接受组织的庇护。

    森鸥外曼声道,“甚尔君是非常强大的异能力者,不可多得的人才,属下认为,他有这样强大的实力,不应被埋没,理应为Boss奉献,所以斗胆,让他在这次任务中担当主力。”

    异能力者?

    听到意料之外的话语,伏黑甚尔幽绿的瞳孔缩张,凝滞,手指动了动,第一次主动泄露自己的心绪。

    这家伙疯了吗?!

    毫无头绪,他克制住烦躁,专心看眼前的深红地毯,不将目光移落到森鸥外身上,那太显眼。

    首领颔首,信以为真,不是异能力者,怎么会有这样超凡脱俗的可怖力量?安部拓也的“砂女”,配合他的超强体术,简直无往不利,即便是组织也得忌惮,却仍旧败给了他。

    “他的异能力是什么?”

    “是强化□□,”森鸥外从善如流,“甚尔君的五感、力量、耐力、灵活性、速度、体质、创伤后恢复力,以属下作为医生的眼界看,都堪为人类之最,光凭近身体术,就重创五十名武装GSS成员,突出包围,手刃了安部。”

    “真是……强悍的力量。”首领气息迟缓浑浊,带出内脏器官的衰败,他真切地感到嫉妒,目光阴鸷,如果他也有这样的能力,怎么会像这样,壮士迟暮,被病痛打败。

    森鸥外觉察他情绪,欠身更低,避免与首领对视上。

    良久,首领平复心绪,不让大喜大怒控制自己的身心,闭了闭眼道,“我知道了,甚尔君此次居功甚伟,为组织做出巨大贡献。森医生,”他唤,“如此,我就不追究你让一个刚加入Mafia的新人参与这次机密行动的事了。”

    “感谢Boss体恤。”

    “至于甚尔君,”老者嗓音嘶哑地说,“先提拔他为小队队长吧,让他待在你的名下,做你的副手,若再立下此等功绩,就给他干部直属部下的待遇。”

    森鸥外眉头微蹙,仿佛意外。

    首领下过悬赏,谁杀了安部拓也,就可以成为准干部。

    他抬头,想要观察首领的表情,却对上老者堪称可怖悚然的目光,那是在阴郁处焚烧的愤怒和嫉妒,是绝对命令,他要森鸥外压制,压制住甚尔,让他无出头之日。

    这位时日无多的老者,已经没有常人应有的理性和冷静了,安部拓也的反叛,令他投鼠忌器,不敢再提拔和倚重一位强者,所以,要让手无缚鸡之力的医生,凌驾于他们之上。

    这是他的试探羞辱,也是报复。

    森鸥外心知肚明,为难的神色浮现,又被压下,他低头,那是恭顺。

    首领满意,他最喜欢的就是森鸥外对他的完全服从,哪怕他进退两难、甚至不满。

    这愈能展现他被自己所掌控使用,令自己放心。

    但他忽略了,为阴影所遮掩的地方,森鸥外眼中有一抹,意料之中的深意。

    这座城市至高无上的首领室内,他是唯一的操盘师。

    至于甚尔,他所图不在待遇地位,首领的刻意打压,不能让他皱一下眉头。进首领室前,森鸥外交待过他,演不了卑顺,能保持面无表情最好。

    甚尔可是很乖的。

    森鸥外作出考量片刻的姿态,才试探道,“那Boss,甚尔君的妻子……”

    “由森医生安排吧。”

    首领懂得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不把事情做绝,他双目微阖,呼吸轻缓起来,森鸥外知晓他已是疲惫至极,是不愿多谈,便识趣地主动提出告退,离开前,他给首领打了一针强效的镇定剂,服侍老者吃完药,等他安稳睡下,才放下帐幔,转身离开。

    “祝您好梦,Boss。”

    甚尔沉默地跟在森鸥外身后,像是家犬跟着主人,坐上专用电梯,输入密码,校对指纹和虹膜,来到九十六层的办公室,他按而不发,等大门合上,森鸥外坐下,才像是忍不住似的,站在桌前沉声,“你骗了那个老东西。”

    森鸥外坐在转椅上,头微侧,一头整齐的黑发也倾倒,仿佛思考半晌,“谁?”

    他直起腰,双手缓慢交叠,撑在桌上,优雅地放在颌下,像是善意的警告,“甚尔君,Boss的威严不容挑衅,这是铁律,在Port Mafia内做出冒犯Boss的言行,即便我是你的上级,也无法包庇你。”

    甚尔嗤笑一声,完全不放在眼里似的,这个组织,难道不是眼前这个男人的一言堂吗?细看,他长相偏精致,下颌角内收,唇角留疤极具痞性,眉眼阴翳,眼尾却上扬,甚至增添挑逗意味。只是此刻,他却只露出杀人无数后的寒煞气,“要我提醒你吗?我可不是异能力者,你骗了那个眼里容不下沙子的老家伙,罪名可比我严重得多。”

    鲨鱼露出獠牙,森森道,“森、医、生。”

    养的宠物亮出了锋利爪牙,对主人恶言相向,甚至准备切断主人的脖子,森鸥外却不动如山,反而露出,觉得他此刻模样相当有趣的神情,那般上下打量他,随后否认得干脆,“不,我可没有欺骗Boss。我说的每一句,都是实话。”

    他话语底气十足,甚至还带上了意味不明的揶揄笑意。

    甚尔可没有这么好的涵养,暴露恶徒凶悍的一面,森鸥外触及到了他多年的底线和隐痛,明明是嫡支的子嗣,明明二叔就是家主,与父亲是亲生兄弟,但他出生就没有咒力,是个废物,巨大的落差无疑令他摔得更惨,对他曾寄予厚望的父亲,更是在他出生后就不愿见他,以他为耻,任他在宅院发霉的角落自生自灭。

    他脸色刷得冷下来。

    森鸥外不惧他发怒,换了姿势,以手撑腮,似是百无聊赖问,“甚尔君,你觉得,异能力是什么呢?”

    不待对方回答,他就给出答案,沉着道,“与局限性的咒术师不同,最初定义异能力这个词,是异于常人的力量。能实现常人做不到的事,触及常人达不到的领域。超脱于普通人之上。”

    “从这个角度说,咒力、异能、灵、魔、智……无论以什么形式出现,才能就是才能,至于出身什么的,抱歉,那不过是附着于之上的尘埃罢了,是无实用的外表。难道甚尔君以为,你的才能,是任意一人就能拥有的吗?”

    “我曾经说过啊,”他喟叹,暗红的眼眸凝视于他,掷地有声,“甚尔君,你是不世出的天才。你的存在,无比可贵。”

    甚尔表情空白,长久地发愣,随后,他笑出声,像是头太重撑不住似的弯下腰,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并不是第一次听到了……

    但,他这种垃圾,也能配得上“珍贵”吗?

    森鸥外体贴地给予他时间,微露怜悯,对这个生不逢时、被贬低、被打压的天才,等他慢慢收起笑声,恢复平静,才道,“甚尔君知道,什么是谎言吗?”

    他拾起一支钢笔,在桌面上圈画,“会被戳穿的,是谎言。”打叉。

    “而有事实例证的,是真相。”打勾。

    “当你的才能达到顶端,超越所有人,即便说自己是个普通人,也不会有人相信。”作为颠倒话术,玩弄人心的高手,森鸥外道,“甚尔君,你是异于常人的能力者,这就是我提出的,无法被推翻的判定。”

    “所以,”他伸出手掌,放下自己的诱饵,和蔼邀请道,“要做我的同谋吗?”

    “上了你的船,我也早就下不去了吧。”甚尔道。

    他手伸过去,维持在不高不低的距离,任由重力牵引下落,想要随意拍一下,却被森鸥外攥住了,白色的医用橡胶手套宛如第二层皮肤贴合,触碰起来,给人以苔藓般冰冷滑腻的感觉,如影随形。

    甚尔下意识抬眼,森鸥外的眼眸向来很深邃,尤其是黯红的色泽,在光影下,对上他的视线后,便容易被他的眼睛吸引进去,也会让人产生一种在与深渊对望的危机感。

    但他总是会很适时地露出微笑。

    “甚尔君。”森鸥外笑容愉悦,做出欢迎的姿态。此刻,他身后仿佛有惊涛骇浪,跃升而起,重重撞击拍打岩壁,风暴咆哮,白沫飞溅,而他,凌驾于宛如海啸的惊浪之上。

    另一个世界的大门,随着他的话语敞开。

    “欢迎来到,异能力者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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