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绿皮火车已经开走一天后,应老爹才和夏蓉发现了应梅留下的那封信。
应老爹将筷子丢在地上:“真是反了天了!”
夏蓉一看也没了主意,坐在炕上就开始嚎:“都怪你养的那个小贱人!不然我的应梅哪里会这么大胆,一声不吭就跑了?!”
应老爹听了夏蓉的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若不是看应小果还在一旁好奇地问姐姐去哪儿了,应老爹都想把夏蓉从炕上扯下来狠狠扇两巴掌。
可他和应杞的关系已经很淡漠了,如果再不养好应小果,那怕真是他死了都没后代给他端墓牌。
“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还不去办公厅问问是怎么回事!”
夏蓉两手一抹脸上的泪痕,“你吼我干啥?!是我叫他们走的吗?!那日还不是你和应杞起了冲突……”
夏蓉丝毫没说她背着应老爹,把应梨关起来的事。
“你!”应老爹将板凳踹翻,“不去就不去,就让他们死在外面!”
……
应梨从没坐过这样摇摇晃晃、慢慢悠悠的绿皮火车,刚上车没多久就忍不住了,跑到车厢连接处的洗漱间吐了一次。
应杞看着她背影慌乱,急忙跑上去,捞着她的腰,“小妹!你没事吧?”
应梨说不出话来,摇了摇头,又是一阵干呕。
她上车前本就没吃什么东西,现在吐出来的全是胃里的酸水。
应杞拍着她的后背,“你别吓哥啊,怎么吐这么严重?”
应杞慌得不行,捞着应梨的手都在发抖。
应母离世前也是这样,吐了两次,就没了呼吸。
应梨觉得自己的世界天旋地转,想说话又说不出来,吐着吐着连应杞的声音都听不清。
张团长在卧铺呼呼大睡,相近寒只好替他巡视。
应梅挡住相近寒的去路,“相参谋,应梨她好像晕火车,去那边吐了。”
相近寒看了一眼三人的座位,应梨不在,应杞也不在。
相近寒点了点头:“知道了。”
应梅又一次拦住了他:“相参谋不帮帮忙吗?给一点药能缓解一下也行啊……”
“晕车是正常的,多吐几次就好了。”相近寒不在意地扬了扬眉,目视前方:“团里没有带卫生员,你问问知青们有没有什么药物可以缓解,没有就只能等到下一站去买。”
应梅:“……”可别怪她,她已经努力过了,别人不帮忙,她也没办法。
相近寒侧身,躲开应梅,快步走了过去。
在车厢尾部时,就听见了应梨痛苦的呻(防)吟还有应杞一个劲儿地安抚声。
“你不要这样勒着她的腰,她会更难受。”相近寒拍了拍应杞的手,轻而易举地从应杞手中接过了软呼呼的应梨,让应梨紧紧靠着他。
“近寒兄。”应杞抬手揉了揉鼻尖,应梨差点把他一个大男人吓哭了。
“去拿水壶,给她喝一点水。”相近寒单手掌就能握住应梨的肩头,将她没什么力气的身躯给稳住。
“好好!”应杞闻言,急忙跑到了座位翻找带着的水壶。
相近寒一手稳着应梨,一手拉过应梨的手。
“你干什么?”应梨没什么力气,说出的话也软绵绵的。
她虽然脑子迷迷糊糊,却也能感觉到有人在摸自己的手,鼻尖还有一股清冽的皂角和冰雪气息。
相近寒温热的手握住她冰凉的手指,他的手指滑入她的虎口,摸索着她虎口处的合谷穴。
“别动,按这个穴位可能会好一点。”
应梨这才听出来是相近寒的声音,早知道这时候坐火车是遭这种罪,她就不来了。
火车没个要停的意思,在应杞回去拿水壶时,应梨又撑着相近寒呕了一次,什么都吐不出来,只是胃里搅得难受。
“水来了。”应杞本想从相近寒手里接过应梨,却没想到相近寒把水壶给拿过去了。
应杞:“……”好吧,现在你是她哥。
应梨早想喝点水漱漱口了,嘴里全是胃里泛酸的味道,别提多难受了。
相近寒提醒她:“小喝一口,然后吐掉。”
等应梨吐完,相近寒才继续喂了她几口水。
应梨才算清醒了一些,可胃里还是搅着难受,头也晕眩极了。
相近寒拎着水壶,将应梨放到应杞手里,“你扶好她,带她去我床上躺着睡。”
“近寒兄,这不太好吧?”
相近寒走在前面,带着路:“她晕车,坐着更难受。”
应杞也不再客气什么,反正之前应梨给他说过要和相近寒处一处来着,就把他当自己人就好了。
应梅看着几人的背影笑了笑,心中有了计较。
原来这个相参谋并不是他表现出来的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她虽不知应杞要将应梨带去哪里,但跟着相近寒,总不会是什么坏去处。
相近寒的卧铺在最底层,上面还睡着两个战士。
相近寒拉过应梨的手,在应杞眼前又按了按她虎口处的合谷穴,“这个穴位,你给她按一按。”
应杞借着暗淡的月光,看着相近寒的手指覆在应梨的手上,一个是冷白色,一个是暖白色,但两人的手都是这么白皙。
而他呢,脸和手都被他自己贪玩晒得“健康”。看起来,应梨倒像是相近寒的妹妹一样。
想到这一点,应杞心里很不是滋味。等以后有机会,他必须得把他这肤色给养白一些。
“找到了吗?”相近寒提醒道。
应杞摸索着,等找到位置了,才点了点头:“找到了,谢了,近寒兄。”
相近寒站起身,压低了声音,“你就在这陪她,我去你的位置上休息。”
应杞没想到相近寒这么体贴入微,这里睡着的都是他们部队的战士,他不可能让应梨一个女孩子留在这里。
应杞看着相近寒走远,给应梨掖了掖被角。
上方的战士早就醒了,他们这些当兵的,可是警觉得很,只不过是在相近寒的面前装睡而已,待相近寒一走,便叽叽喳喳八卦起来了。
一个小战士探出个头来:“哎,这位同志,你和我们参谋长是什么关系?他怎么把床铺让给你们了?”
应杞笑了笑,“我们是去凌海的知青,妹妹晕车,近……相参谋好心让妹妹来休息一下。”
“嘿嘿,我们参谋长是个好心肠吧!同志,你也是去凌海军区的吗?说不定我们以后还会在同一个连队呢!”
应杞看着应梨的眉头皱了皱,自己也忍不住揪心起来,也没什么心情和人闲聊:“我不是凌海军区的,是去公社的。”
“公社啊,那离我们军区也不远,时常来我们这里玩啊。我们相识一场也算是缘分嘛,哎……”那战士又侧了侧头,看向阖眼努力睡着的应梨,“这就是你妹妹啊?长得真好看,白得像瓷娃娃一样……”
“……”
应杞不动声色移了移位置,挡住了应梨的脸。
夜深了,知青们都一个倚靠着一个在打着瞌睡。
相近寒走回应杞之前的位置,坐在应梅对面,曲着长腿。
应梅抬眸看了一眼相近寒,笑道:“相参谋把应梨送到你的位置了?”
相近寒:“……”
应梅自顾自地说:“看来相参谋是真的很喜欢应梨呢。”
“不要自以为是。”
相近寒闭上眼,不再与应梅多言。
应梅也不再自讨无趣,但看着相近寒对应梨这态度还挺有意思的。
两人看起来没什么交际,但眼神总是交汇,之前相近寒来送火车票也是这样。应梨求他一句,他就帮她开了门,还带着她离开了应家。
两人的关系怎么看怎么奇怪。
不过这样更好,要是应梨抱上了相近寒的大腿,说不定之后她在凌海军区的日子也会好过一点。
毕竟她和应梨还算是名义上的姐妹,而应梨又是一个懒散的性子,只要应梅求一求她,想必应梨就会帮自己的。
应梨当然不知道应梅会有这种想法,她这时候闭着眼,强逼着自己入睡。
应梨一直在给自己催眠,睡着了就好了。
最后也不知道是被火车摇晕过去了,还是真的睡着了。第二天醒来,天已亮了许久了。
应杞还守在她身边。
“哥。”应梨从卧铺上半坐起来。
应杞将她扶起来,把棉袄披在她背上,“小妹醒了,感觉好些了吗?”
应梨点头,没昨晚那么晕了,但也还是没什么精神。
“来,吃个橘子。”应杞不知从哪儿拿出一个橘子,剥了皮,喂到应梨嘴边。
橘子酸酸的清香味在口腔中炸开,让应梨的头脑清醒了不少。
应梨皱了皱眉,好不容易才把果肉给咽了下去:“哥,你啥时候买的橘子啊?”
“不是我买的,是天还没亮时到了文峰站,相近寒下去买的。”应杞又掰了一瓣橘子果肉,放到应梨嘴边。
应梨摇了摇头:“哥,我不爱吃酸的。”
应杞疑惑:“这酸吗?这季节的橘子应该很甜了才对啊。”
“真的很酸,不信你自己尝尝。”
应杞将信将疑,吃了一瓣,好看的脸立马皱成了一团。
“真……酸!怎么买这么酸橘子!”
应杞满脸痛苦地将口中的橘子肉咽下去,再也不敢吃第二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