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是上午喝的,灵灵喝完就睡过去了,睡了一个半小时,从喝药到睡醒,都蛮正常的,起来吃了午饭。
他甚至不敢做丸子,还要将圆滚滚的丸子拉成方的扁的,一点圆的黑的都没有,粉条蒸排骨,丸子汤和肉沫烤茄子。
她自己拿了筷子吃,不要亚伦喂,好在亚伦给的菜她也在吃,聊天也主要是亚伦在说,一顿饭也是正常的。
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着,可是饭后亚伦洗了碗,收拾了餐桌,然后,然后她就不理他了。
起因是亚伦在阳台冲水的时候看到风信子开始吐芯了,喊她来看,“灵灵,灵灵,风信子吐芯了,来看看吧。”
灵灵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没理他,他处理好垃圾洗好手过去,再和她说了一遍,灵灵还是不理他,视线一直定在电视屏幕上。
他就知道原来人们常说的‘秋后算账’是这么回事。
在那之后,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她都是那样平淡着,哄了抱了都没用,他还给她道歉了,也不管用。
你说她生气吧,她也没有不让碰,你说她不生气吧,她一个眼神都没有,完全把亚伦当空气了。
那半天亚伦简直尴尬极了,于是打那往后的药都交给了伊森,要不就是小赵,反正他不搭手,绝不引火烧身。
果然啊,他没碰那药之后灵灵再也没冷感他,那也是灵灵叫伊森‘伯伯’的开始,无论伊森怎么使劲浑身解数都没让灵灵改口,伊森才后知后觉自己被人设计了,还是被他一手养大的半毛孩子。
做完一切之后伊森让其他人先出去,将报告全部卷起来拿在手里,和他们再见,“灵灵再见。”
“阿伯再见。”女孩声音糯糯的明显还没缓过来,但还是礼貌地回话,伊森知道亚伦其实把她教得很好,或者说亡灵本身就很好。
伊森:还是好伤心,我明明那么英俊潇洒,都怪亚伦。
“灵灵,没事了,它不会发生什么的,不用管它,但如果有一丝不舒服,一定要马上告诉亚伦,告诉我,知道吗?”
“好。”
伊森离开,房间慢慢变回原样。
灵灵在亚伦怀里趴了好一会,亚伦给她喂水漱口,她低头看着地板上的小白兔,“兔兔有家人,我们去找找好不好?”
亚伦放好杯子和毛巾,看看窗外和表盘,“现在有些晚了,我们先吃饭,然后休息一下再去怎么样,我们今天吃牛肉番茄盖饭怎么样?”
“嗯嗯,不要芹菜。”
亚伦失笑,“放心,就那一次放了一丢丢,我都不放了。”
小女孩不吃芹菜,倒是亲手种了几盘,好看不好吃么?
这边其乐融融做晚饭,那边就不一定了。
主理间
“小亚瑟,看这个。”
伊森一个人进来,夹着那份一直在他手里的报告递给亚瑟,亚瑟一页页翻开看,看的也不快,“她长大了不少,那些呢?怎么样了?”
“那些我们帮不了,本就是上天的礼物,哪里是我们这些俗物能搭上的,好在她够优待能平衡到,目前还在可控范围内。”
“好好养着吧。”
“这不是在供养养着嘛,我就说你儿子绝对是最佳人选。”
看着亚瑟翻的页数,伊森继续开口,“刚刚亚伦突然叫我过去,发现小娃娃身上出现了一个斑块,前所未有,就在左侧肋骨下端这个位置,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究竟是什么也没查出来,她的感觉只是蹲下去的时候疼了一下。”
亚瑟的视线定在那张彩图上,“查不出来?”
伊森摇头,“他们这种是真的能称为人吗?“远方来客”到底是什么呢?他们从哪来?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帮助人类?你说是不是我们太平凡了,永远也够不到边,如果这样的叫人我们是不是粘了很大的光?Boss,有多久了?我们走这段路走了那么久,久到忘了开端也看不到尽头,成功与失败总是反反复复,很多时候我们都以为自己得到了超出界限的东西,告诉自己能看到这一切结束,却往往只能看着它们消失在眼前。”
亚瑟沉默了一会。
“没有结果,就是最好的结果。”
他合上报告,知道伊森压力太大,“走吧,阿羽已经做好了饭,叫我邀请你一起,下午陪我们去见父母吧,很久没见他们了。”
伊森能明白这句话的潜意思,这是要告诉父母水桥羽的身份了,“好,确实很久没见过克洛娃了,自从他和亚克莱隐居之后都没什么消息。”
伊森收回报告,立刻便进行销毁,不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当然数据早就已经备份在档案里。
亚瑟的别墅和亚伦挺像的,都喜欢后花园加喷泉水池,这个更加庞大,他们住在东五区,亚伦在西三区,其实地是不变的,只是离中心区从近到远排的顺序叫法。
“桥羽”。
“阿森”。
水桥羽刚解开围裙,看到两人进来上前和伊森互抱了一下。
“阿森快来,饭都做好了,我可学了不少。”
“那我可得好好尝尝。”
桥羽全名水*桥羽*凯万罗刹(W*queenyue*kevinraksa),他的外形很像复式的古典美男,文艺气息极强——身材属于高挑一类,温润似水有带有一些忧郁,褐色长袍,布鞋,灰棕色短发留着一搓小长发,发尾一点暗红,扎成辫子垂在肩膀。
教书先生和宫廷王子的结合体。
可他不戴眼镜,显得湖蓝色的瞳孔十分明亮,挺翘的鼻梁,红润的嘴唇,暗红色羽织外披,显现出他锁骨处的部分暗褐色纹身,看不出是什么。
三人落座摆盘,亚瑟放下一双筷子,“阿羽,晚上我们去见见父母,你和我一起去吧。”
水桥羽愣了一下,慢慢放下给伊森舀好的汤碗,看向他,亚瑟回握住他微热的手,“别担心,你和我一起,他们很喜欢你的,一直叫我带你去。”
伊森喝了汤,连连称赞“哇,好好喝,克洛娃可有口福了,你这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媳妇,他绝对满意,他爸就对厨艺一窍不通,离了克罗娃不得饿死。”
说完他还忍不住揶揄起来,“其实吧,按老两口的意思,只要小亚瑟能娶上媳妇,诶有个活人,他们就很满意了,再说别看他长得年轻,其实都一把年纪了,能娶到老婆就知足吧。”
水桥羽看着汤碗,缓缓点了点头。
水桥羽是百年前某场战役中敌方唯一的活口,那场战争我方主帅是亚瑟,因为在那里捕捉到了阿尔迦的踪迹,他亲自出战,带回来的时候人已经是濒临死亡的状态。
为了救活他,亚瑟废了很大的功夫,除了他自己,没有其他人知道救一个敌军俘虏的原因是什么。
尽管后来他的巫术确实帮了他们很多。
时至今日,依旧有被不少人议论,尤其是前线的更是口无遮拦,为了少败心情,亚瑟不让他去核心区。
所幸核心之外的区域很大,足够他活动了。
水桥羽也不想去,他不想让自己像个死刑犯一样被人议论纷纷,他只是一个常年被关在黑暗中束之高阁的工具,没必要去承担他们的罪恶。
他只是天生有一些巫师的本事,还没有完全的记忆,连自己从哪来都不知道,我说我预测你三更会死,你二更就抹脖子跳楼了,那有什么预测的必要呢
什么也改变不了,这些都不是自己求着做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能力,自有记忆开始他就住在一个岛屿上,一个人,吃穿倒是不愁,那里似乎是有人住过的,存放了一些干粮种子和粗布衣服。
没生活多久吧,他才刚刚适应这个世界就被一个穿着红色兜袍的人绑到了一个森林,然后就被关在一个小屋子里沦为战争的工具,他甚至都不知道被攻击的那一方到底是些什么人,被迫做了很多不想做的事情。
直到那场战争,在天堂和地狱之间,他看到了亚瑟。
“这是乌鸡汤,我自己养的,还加了劳尔顿新培育的节荠,他说做导弹没做成,送给了我,煲汤倒是极好的,他还送了几包瓜子,一会一起带去吧,对了,我看见他身边的女孩,不一般吧。”
伊森吐了块骨头接话,“雪凝。”
“这样啊,我说呢,挺好的,劳尔顿能保护好她,那,那个小姑娘呢?亚伦有照顾好她吗?”
“她很好”,亚瑟给他夹了块鸡肉,堵住他的嘴,“先吃饭吧,那么想知道就去看看他们,总会有机会的,她要是出了事,我们也不可能坐在这里安心吃饭。”
伊森看着筷子上的一块鸡肉出神,“想想就好像我们跟个阴阳人似的,又当又立的利益者的嘴脸,k计划从上一任亡灵体失败后被迫自动开启——远宾上清不示身份,为了保护亡灵,若失控则必杀之,我们隐瞒亡灵的身份,只公布部分实验体安抚民心,如果亡灵失控了,我们就会杀掉她,好事都让我们做了啊。”
你们不会以为上一任只是有叛徒出现,助敌人死灰复燃,卷土重来吧?不是,是因为有人折损了亡灵。
叛徒是雪凝——一度取代亡灵的唯一。
“我始终记得他在战火中撕心裂肺,血泣着,‘看看你们这群蝼蚁!只会牺牲我们来保护你们!你们又做了什么!为什么要保护你们!你们贪婪无限!自私自利!互相残杀!猜忌嫉妒!为了自己的利益什么都可以牺牲……我受了那么多苦,那么多罪,我失去了一切!为什么……最后拯救你们的……不是我。”
“阿森”,亚瑟打断了陷入回忆的伊森。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伊森不愿提起的疤,当初就是伊森主张让雪凝去引导亡灵,是他牵着雪凝的手去到刚结束三期实验封闭自己的亡灵面前——
“雪凝啊,你看,这个小朋友呢有些受伤了,不喝水不吃饭也不愿意说话,这样下去他会死掉的,你能帮帮他吗?和他说说话也好。”
彼时活泼可爱的小男孩脸上洋溢的全是交到新朋友的喜悦,他重重点了下头,松开伊森的手跑到亡灵面前蹲下,大方伸出一只手,“你好,我是雪凝,交个朋友吧。”
也许是新出现的陌生声音太过喜悦无害,亡灵慢慢抬起了头,露出埋在臂弯下稚嫩的小脸,空洞的神色有些晃动。
雪凝很高兴,蹲得离他更近了,扬着的手几乎要贴到他脸上,“握个手吧,我们就是朋友了。”
“朋……友……”,亡灵的眼中全是迷茫。
雪凝直接将他的手举起来握在手里,触感冰凉,搭在自己的手心,紧紧抓住,“对,朋友,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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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森自己也觉得这样不是个事,很快就脱离出来,“唉,吃饭就吃饭吧,这么好喝的汤,别被我破坏了氛围,你们待会儿不是要去见父母,不要耽误了。”
水桥羽和亚瑟对视一眼,倒也没说什么,三人继续吃饭。
饭后几人一同去亚空间找克洛娃和亚克莱,退休后两人自己制造了一个隐秘的地方度过余生,地方不大胜在风景好,世外桃源一般,俩人也显现了苍老的姿态,索性身体还好。
终于见到水桥羽,二老自然是欢喜露于言表,满意地不得了,欢声笑语地一个劲夸赞,以至于让亚瑟见到了水桥羽除了那种时候之外的害羞以及些许被热情覆盖的窘迫。
亚瑟解释了水桥羽的身份,二老只思虑了一下便不在意了,克洛娃叫着“儿媳妇”,日常询问“什么时候结婚”。
克洛娃又给水桥羽塞了一把吃的,忍不住絮叨儿子:“这儿子都可以独当一面了,你还不赶紧解决你的事,前不久亚伦才来问我我们当时婚礼有多少花童,他好赶紧找好替身跑路,你们还不举办婚礼啊?”
亚瑟喝了口茶:“不急,等局势稳定之后再举行,我和阿羽早就已经约定好了。”
亚克莱没好气,吹胡子瞪眼的,“以前你是没对象,如今都有老婆了,怎么能亏待了人家,何况桥羽还那么年轻英俊,高贵帅气,还不学我早点宣告归属权?小心以后老婆跑了没处哭。”
亚瑟一本正经,“爸爸,当初你老婆跑了是没错,可是不是所有掌权者都会因为那种“保大保小”的家国问题弄丢自己的老婆,至少阿羽就和我站在同一战线。”
水桥羽拍了他一下,让他嘴上留德,“是的,叔叔——”
“叫爸爸”。亚克莱很认真。
“叔——爸爸,亚瑟很早以前就和我提过这件事,是我拒绝了,现在确实不是时候,亡灵已经出现,那场战争,不远了”。
双方在知道水桥羽是巫师的前提下听到这句话,自然是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也不再玩笑其他。
“你们后代人的事自己做主,我们都支持你们,”他拍了拍水桥羽的手背,“一切以活着为主”。
水桥羽向他郑重点头,“一定会的。”
“那留下来吃个饭再走吧,听说桥羽的厨艺蛮不错的,我们一起给这几个老大爷做顿饭吧。”
“好啊”。
婆媳二人相处地极其融洽,另外三个人坐在一起摘菜备菜,伊森的刀工很出色,不愧是搞医疗研发的。
克洛娃还是忍不住数落自家儿子谈了百年恋爱才见父母的怂样,又和他说了不少亚瑟小时候的事情。
饭桌上,亚克莱非要喝媳妇茶,说要个安心,水桥羽虽然不好意思,但也应下来。
伊森泡好茶,倒了两杯,水桥羽端一杯到亚克莱面前,微微弯腰,落落大方,“爸爸,请用茶”。
“诶,好好好”,亚克莱接过茶杯喝下,笑得见牙不见眼,苍白的发鬓仿佛镀了一层光,整个人如沐春风,从口袋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礼物递给他。
一个红色的红包,不像是钱币,倒像个东西。
水桥羽接过道谢,“谢谢爸爸”。
他又端一杯递给一直温柔地看着他们的克洛娃,“父亲,请用茶”。
“诶,好好好”,他接过喝下,从身后拿出一个厚厚的用粉白色布帛包着的包裹递给他,布帛底下绣着两朵鲜活的红玫瑰,是亚瑟喜欢的品种。
克洛娃看着他们,渐渐湿润了眼眶,那双一向温柔的眼眸里满里是欣慰,是幸福。
岁月从不败美人被克洛娃的一生诠释地极好。
几人在桃源外互相拥抱道别,没再说什么,克洛娃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桃花飞舞的小道上,做了他极少用的祈祷仪式,“祝愿我的孩子们平安幸福。”亚克莱环抱着他,“走吧,我们回家。”
从亚空间离开之后,几人各回各处,本来该回实验室的伊森回了趟家——地址却在远离实验区的位置,很温馨的装横。
他有一间特殊的储藏室,里面有他专门做好的历代实验体的日常,一般是照片,视频,还有文献资料。
他走到某处拿起一张照片——照片很新,一个穿着短衣短裤的少年在沙滩奔跑,咧着嘴笑,刚好拍到太阳在左上角,照耀地整个人都散发着金光。
伊森靠在柜子边抚摸着相框,眼眶有些湿润,呢喃道:“阿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