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轰轰——”
“嘭!嘭!嘭!”
“我们快要撑不住了!这样下去怎么办?”
“信使呢?亚行在哪?”
“殿下!亚伦殿下!你干什么去!”
“亚伦!”
“天王星北部请求支援!”
“冥王星南部请求支援!”
“小行星带请求支援!”
“塔台!塔台收到请回复!”
“……”
“嘣!——”
天际一片混战,尖锐的冷兵器发作不断,夹杂着无数痛苦的咆哮,张望不清这阵仗具体来说到底发生在哪个方位,又究竟是哪种炮弹在炸响,硝烟弥漫,通体光亮到连银河黑洞都镇压不下,其间还伴随着各种急促间断的指令,沙哑晦涩。
“战桀九队报告伤亡情况!九队?九队!Carlos(卡洛斯)!”
“报告!将军一个人冲上去了!”
“胡闹!他身上那么重的伤,他不要命了吗!”
“快把他叫回来!”
“报告!水星……北部……发现……”
远看看不清形态,只见整个灿烂银河里到处是爆炸的花火,绚丽而可怕,近看是人群涌动,打得僵持不下的区域黑白色与红灰色人影各执一边,黑白色身后飞出无数炮火和战舰机甲,红灰色那头也有黑色雾团飞舞加持。
打得只能看见残影的区域,黑白红身影混成一堆,分不清敌我,所有星球行星带上皆是战场,无一幸免,唯有一处静静的,没什么马赛克的动态,倒显得和周围格格不入。
那是一颗蓝色星球,浑身散发着柔和的光晕,不为这场惨烈的战争所动分毫。
此处一直不间断地有战机飞出去,还有无数炮弹向四面攻击,只有极少个别单线急速回归后消失不见,此时正有一道白色极光从战场一路冲回。
警报声一直在响,不知何时启不知何时停。
“报告boss,塔台上方发现大量敌军!”
“啊!病毒化形了!基地抵御不住了!”
“陨墓阁和第三基地出现异常,屏障,屏障保不住了!”
“什么!”
“什么!”
这里是佛伦斯第一基地主控制中心——塔台,位于整个佛伦斯的中心,身高数层,宽敞明亮,内里布满各种仪器,投影幕布成片,正实事上演着各处景象,科技感十足。
本该是如梦如幻怡情雅致之地,如今却慌乱非常,随处可见人影走动,他们着急地操作着什么,汇报着什么,此时这是佛伦斯唯一有人群的地方。
塔台也是外界通往地表的最后防线。
“轰——”
“嘭!嘭!嘭!”
“可恶根本控制不了了!啊!那是什么?!”
一名身着白大褂的负责人突然惊惧大叫,一指落地窗外暗色天空一处,众人一边忙着手头上的事抬头往上看——
只见昏沉的水平面上直冲下来一个大红气团,周身带着闪电,随着它一起冲下来的还有无数黑灰色气团,极其壮观。
“是病毒!是病毒!它们突破防线了!”
红色气团重重砸在一道屏障上,下一刻消散化为无数金针直往气团砸出的凹陷里扎,原本无形无色的屏障被刺出,有一道气流向外消散,瞬间现出一整个圆圈,将佛伦斯包裹在里面。
每一个黑灰色气团砸下,接触处就有一圈蓝色波纹向外消散,屏障眼看着越来越薄弱。
众人纵然万分焦急却已穷途末路,能使用的武器都已经派遣出去,信使和精英都不在基地,各负责人擅长的领域皆已耗空,只得转身求助,“boss,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在场只一人背对他人静静站在幕布前观看,他没有转身,抬头看向窗外不断泛起的蓝色波纹,透光的侧颜看起来着实冷艳,他平静道:“把陨墓阁的输出开到最大拖延时间,尽快建立第二道屏障,然后”,男人转身——
“把殿下别墅把人带来塔台。”
一位站得比较远的女负责人闻言,不禁高声,“Boss,真的要这样做吗?可是亚伦殿下他……”,她知道那人是实验体,可是亚伦说过在他回来之前不要动她。
她话未说完,上空突然传来警报声,还是最紧急的一级警报。
“警告!警告!有实验体逃离!警告!——”
众人纷纷惊叫出声,“什么?!怎么回事?”
“哪个实验体逃离了?”
基地开始震动,从一处渐露屋顶的区域肉眼可见地冲起一道肉色光束,在被冲击的屏障下一寸重新形成屏障,这一层是红色的,薄薄一层似羽翼。
“boss,陨暮阁输出已经开到最大了”,那负责人本想走过来看看屏幕,却见一名身着盔甲的人连滚带爬从电梯里跑出来,喘着粗气哑声报告,“Boss!殿下私自返回带着亡灵逃跑了!”
男人一直平静冷淡的眼眸紧缩,眉头皱起,电梯门再次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位身着纯白法老长袍的人,衣袍复古繁杂,坠着许多流苏珍珠飘带,高贵离尘,他径直走到男人身前,兜帽下的脸渐渐抬起……
此时此刻,佛伦斯某处,托这场战争的福,原本繁忙了数千万年的偌大空间里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他们从密闭的通道小心快速地奔跑着,躲避着,牵着手用尽全力跑到天边,跑到无人之地。
谁知刚出密道就听见外面的嘈杂声——
“警告!警告!有实验体逃离!警告!”
“警告!警告!亡灵体潜逃!警告!”
第一基地,塔台
突然暴露出来的亡灵让众人乱作一团,纷纷猜测到底哪个实验体是亡灵,怎么突然就找到了,什么时候找到的,谁找到的。
“什么?!真的找到亡灵了,谁是亡灵?”
“不知道啊,我怎么会知道。”
“亡灵终于降临了吗,我们有救了。”
“他肯定是来救我们的,太好了。”
“可是亡灵怎么会逃走了,他刚来吗?”
“不知道,谁知道。”
“管他呢,有救了就行。”
“对对。”
“……”
某走廊
亚伦抬头看着那几个疯狂旋转的警报器,真想把它们全打下来,警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响的,爸爸他们有没有发现他私自跑回来,最重要的是亡灵的身份暴露了。
“前面有人,我们走这边。”
建筑底下闪过两道身影,一男一女。
少女婀娜窈窕,一袭水蓝色束腰长裙,衬得她肤白凝雪,长发扎成辫子搭在肩头,发尾系着一条红色发带,坠着两颗小珍珠,她一手提着裙摆,另一只手被少年紧紧攥住。
额头上是难受的汗珠,粘湿了她的秀发,唇色有些苍白。
她看着交握的双手下滴落的血珠,悄悄蹬掉了脚底的鞋。
少年莫约二十,身量挺拔,修身的银白战甲固然英勇帅气,如今却破损严重,哪哪都是伤,血色痕迹明显,尤其肩甲处有数道划痕,腰腹处横跨那道最是吓人,滴滴答答流着血,露出里面烂布似的白色里衣,隐约有个图案,那是出发前女孩亲手为他穿上的,他来不及换也不舍得换。
少年喘着粗气带着女孩往昏暗的地方跑,大战开始至今整个佛伦斯只有主基地和实验区还有监控,“一定要救她”的念头支撑着他忘却身体的疼痛,努力延长这个极限,再长点再长一点,这样他就能带灵灵远走高飞,就能保护她不受伤害。
可惜,身体终有极限,道路终有尽头,就像这场本就注定的结局,不过是早晚的问题。
周围全是炮弹发射的轰鸣震动和警报声,还有战斗机在头顶来来回回,看不清也数不清,空间里偶有脚步声回荡,走廊里开始有搜寻的人出没。
忽见走廊尽头出现几道人影,少年只得偏转方向,少女被带着踉跄一步,眼见着就要往前倒,他顾不得身上的脏污转身揽过女孩的肩,快速闪进柱子后的墙角,蹲下,喘息。
他先查看好外面的情况,确认没有危险之后才得看向女孩,还没松口气直对上她苍白布满细汗的面容而心急不已。
想给她擦汗却发现血迹斑斑,双手抬起又放下,想藏起来,眼中全是慌乱,“灵灵,你怎么样,哪里不舒服吗?是不是伤到了?”
女孩晃了晃脑袋,调息身体的不适,闭目抬起,露出那双纯黑色的眼眸,纤羽睫毛颤颤,里面温柔似水,她摇头一笑,“我没事,你不要慌。”
她细细看过少年,抬手抚上他浓黑玄月眉尾处的一道剑痕,往下握起他掩在烂布条下的双手,起初他还想躲,被女孩捏了一下后停止挣扎,逃命的人果然是不能停歇一刻的,腰腹的剧痛迫使他悄悄靠在柱子上缓解。
女孩低头看着他掌心可怖的划痕,大大小小模糊一片,尤以中间对称的两条最狰狞,一猜就是拿手挡了剑。
女孩不说话,他只能假装无事打哈哈,“我没事,不疼的,就是看着吓人,我……”
女孩将他的双手轻轻摊开放在膝盖上,血迹瞬间染上她干净的衣裙,她包住那双手又张开,掌中出现一个莹红色的透明圆圈,少年知道她要做什么想抽回手,“不,不用,”
女孩抬头瞪了他一眼又低下,他的神经一抽,那一眼里除了气愤,还有他看不懂的悲伤,少年就彻底不动了。
他一向受不了灵灵除了高兴之外的神情,想为她做任何事,想让她高兴,开心。
时至今日,他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不过,他知道自己是高兴的,他甘之如饴。
可是不知为何,灵灵后来总是笑得苦涩,无论他怎么努力,她都笑着摇头说没事。
圆圈扩散凝结成球,里面生出蓝色的水珠,浮起又落下,穿过手掌飞进伤口里,血迹停止,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结痂,划痕愈合消失不见。
亚伦知道自己劝不住,灵灵就是这样的,倔强又可爱,劝了灵灵还会生气,索性放松片刻休息一下,想想退路。
他刚刚在战场偷听到亚行的消息,就马不停蹄跑了回来,手也是在那个时候伤到的,幸好他在家里找到了灵灵。
无论如何不管亚行说的是不是真的,基地的人是还没有动手还是准备动手,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还有机会送灵灵离开,不知道亚谨他们如何,有没有找到卡洛斯。
他冲下来的时候迎面撞上卡洛斯,正巧身后有病毒偷袭,他就让卡洛斯帮他挡一下,他则谎称在另一个方向发现了线索,然后叫亚谨赶紧去协助,这才借机摆脱了几位信使。
亚伦抬头寻找着,从建筑的缝隙里看到外面有限的天空,还是那么暗沉,红色气团越来越多,屏障上的波纹被撞击地越来越大,再往上的顶端,到处是炸开的火花,无数小点从上面掉落下来又消失不见,比他下来的时候还要激烈。
打了那么久,还是到了这一步。
【看来,只有决一死战了,身为佛伦斯的殿下,我势必会与佛伦斯共存亡,已经从战场上逃了一次,不可能再逃第二次,不过,就算是死,我也会护你周全。】
竭尽全力最终还是无能为力,有了觉悟之后人也就轻松下来,尽人事听天命吧。
警报声竟然停下了,真是奇怪。
他低下头,想在最后时刻和灵灵说会话,视线里却发现女孩裙摆下的脚是光的,原本莹白的玉足粘上了不少污渍,还有一点划痕红肿,幸好没流血,他知道灵灵的肌肤是多么脆皮。
灵灵似有所感,先开口,“别管它,光脚跑得快,没有声音,不过,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外面很严重吗?”
还是那样淡淡的语气,明明是问句,却也不是想得到答案的姿态。
亚伦也没有回答她。
他不想撒谎。
伤口愈合的很快,球内还剩几颗大水珠的时候手掌上原本狰狞的伤口已经变成了两条肉粉色的疤痕。
亚伦一直都觉得灵灵的这项能力堪比神仙,比灵丹妙药都吓人,不过,它以前,不是这样的……
亚伦想让灵灵停下来,追踪的人已经离得很远,现在要趁爸爸还没找到他们之前,尽快到飞船那里去。
他嗓子干涩咳了一声,却见灵灵似乎极其气愤地突然大张开手掌,水球从手掌处迅速张大,包裹住他全身后炸裂消失,水珠穿入身体,他看到腰腹处的伤口血液再不往外流,但也只到如此。
灵灵看向自己的双手,垂着头,不说话。
亚伦看的也很难过,心里难受,都是他的错。
他抬起愈合之后还算干净的手,裹住她的双手,双双交叠住,放到唇边用失去血色的唇瓣轻轻吻了一下,灵灵抬头看他,这一对视,亚伦改了主意。
少年解除坚硬战甲,换成同色软甲,然后张开双臂将眼眶湿润的女孩揽入怀中,他的血不会玷污女孩的衣裳,这便足够了。
亚伦将女孩的头放到自己的颈窝处,发尾擦过他的脸颊,他偏头蹭蹭,满是安抚,这里伤痕少,她看了就不会那么难过。
灵灵盯着他脖颈和锁骨处几个烫伤,闭目埋头,小心避开伤处,侧脸蹭蹭,任由泪水离开眼尾,擦过脸颊,滑落到少年身上,渗透进他的衣服和肌肤。
【就这样吧,也不必再说什么了,无非是些告别的话,徒增悲伤,最后的时间,抱一抱吧,我的心上人。】
【对不起。】
亚伦最后大力地抱了一下松开手,正要起身,却听“锵!锵!锵!”,柱子顶上传来几声枪械声,亚伦心一紧将女孩捂在怀里转身往上看,他瞪大了双眼,怎么会?
缝隙间洒下的光照出上方来人的样貌,四个全副武装的实验员手持枪械,脚踩圆盘,枪口正瞄准他们,中间那个圆盘上站着一位身着法老长袍的男人,腰坠无风自动,他戴着兜帽,双手背在身后,体态年轻。
光线太暗看不清脸,但亚伦知道那是谁,他在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