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廊道角落的碎瓷片,吴管家已经吩咐佣人去打扫干净。

    现在争是争不出什么结论,不过是大家都把态度亮出来。

    霍老夫人到底是出来说话了,但也只是说,好了,先吃饭。

    言下之意便是,今天就到这里,剩下的明天再继续。

    吵成这样再坐下来一起吃饭,徐涟涟还以为气氛会十分尴尬,结果他们都像是方才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一样,和和气气地有说有笑。

    这种换脸如翻页般轻松且不着痕迹的能力,看的徐涟涟倍感叹然。

    她以为经历这一系列的事情后,自己会没什么胃口,结果因为饭菜实在太好吃,连吃了两碗白米饭。

    跟她同桌吃饭的某位较为年长的长辈见了,笑说,小姑娘能吃是福。

    她很不好意思地低头笑了笑,然后又喝了一碗莲藕排骨汤——霍之邈当着一桌人的面给她盛的。

    周遭还喧闹的时候,脑子反而处于一种镇定的状态,但当四周都静了下来,她再回忆起今天发生的一切,积压的惶恐和不安如潮水般涌来。

    沐浴完的霍之邈从浴室里走出来时,就看到徐涟涟抱着抱枕瘫倒在沙发上,神情十分颓唐。

    他走过去将人从沙发上抱起来,接着他坐进沙发里,让她坐在自己的左腿上,手掌扶着她的腰,轻笑着问她:“侦探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她的怀里还抱着抱枕,愣愣地看了他几秒,随后有点羞怯地低下头,用食指指甲刮了刮抱枕的缝线,“……干嘛这样叫我。”

    他说你今天说的不是挺专业的吗;她就回其实很多都是根据之前看过的知识,然后半真半假编造出来的,比如茶具的着力点和伤口深浅之类的说法。

    因为她清楚对方就是在故意陷害,所以听到这样看似有理有据的分析,肯定会心虚地不敢加以反驳,最后加上决定性的指纹证据,就能完全推翻对方的说辞。

    “……但是,”她说到这里,声调染上了哭腔,“好像还是给你惹麻烦了。”

    他望着泪眼婆娑的人,柔声道:“不关你的事。你是整个事件中最无辜的人,而且你做得很好。”

    她吸了吸鼻子,问他:“这个家里,是不是经常发生这样的事情?”

    他把她的手捏在掌心里,视线落在二人交叠的手上,说:“不常。”

    她一语道破:“是像这种摆到霍老夫人面前的争斗不常吧?”

    在他沉默的几秒里,她又问他小时候是不是这样长大的。

    他想了想,只说:“也还好。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当时他年纪虽小,却能被养在老宅里,还被霍勤峥和霍老夫人亲自教导。

    很多人都嫉妒他居然能如此幸运,明里暗里对他使过不少绊子,就是想让两位大长辈将他赶出老宅。

    两位大长辈希望家和万事兴,但也推崇“优胜劣汰”这样残酷的丛林法则。所以很多时候,家族里的那些明争暗斗,他们是默许的。

    在不动摇家族根基的各种大小事情上,越是斗起来,越能彰显出胜利者的强悍实力,才能真正让族里的人心服口服。

    故此对于施加在霍之邈身上的压力,大多数情况下,他们也是默许的;就是想看看这个小孙子能有多大的潜力,担不担得起他们对他的庇护和教导。

    他有一对不靠谱的父母,所以小时候很怕被爷爷奶奶抛弃,想尽办法证明自己有这个实力,每天都过得小心谨慎,慢慢养就了佛口蛇心的脾性。

    霍勤峥在五年前离世,整个葬礼是由他来主持的。那时就有很多人说,他不愧是在霍勤峥身边养大的,举手投足和行为处事都非常霍勤峥。

    霍老夫人对于他的成长,自然也是满意得不得了。

    在复杂的家族关系和环境里长大,人的心思也是复杂多疑的。

    越是这样,越容易被心思纯粹的人吸引。

    徐涟涟哭了起来,“不是过去了,你只是习惯了。”

    霍之邈好笑地看着她,抬手给她擦眼泪,“涟涟这是在心疼我?”

    “也有吧。”

    “也?”

    “霍之邈,我当然看过比这更离谱更荒唐的事情,但那些都是艺术作品,就算是亲眼见到也只是作为一个旁观者。可是今天,”她哽咽了一下,“我居然成了当事人。”

    “现在回想起来,真的很恐怖。”她痛哭起来,“我为什么要遇到这种事情啊——”

    他拿掉她手上抱着的抱枕,把人按进怀里,轻抚她的肩背,轻声哄道:“你处理的方式很成熟,连我都感到意外。而且,现在不是已经没事了吗?”

    他很难保证以后不会再遇到这样的事情。

    财经媒体曾经根据市面上能查到的霍氏集团的资产,推断这个家族共有300亿的财富。

    但霍氏集团旗下没有上市的公司,同时大多数家族成员都十分低调,所以真正的财富数值远远超出媒体计算的总数。

    300亿,可能只是排在家族中层的某个叔伯的个人总资产。

    一个家族里有如此庞大的财富涌流,内里的明争暗斗早就是家常便饭。

    但谁敢对她下手,他一定会让参与其中的每一个人,都付出惨痛的代价。

    满脸泪痕的徐涟涟从霍之邈怀里坐起来,“贪心不足蛇吞象。我没这么大的野心,也不想成为那只吞不了象的蛇。你——”

    他吻住她的唇,将她后面想说的话都淹没在或炽热、或温柔的绵长的吻里。

    冬日燥火盛,室内还开着加湿器,氤氲的水雾飘飘渺渺地在卧室内浮荡。

    暖室香闺。他俯身去嗅她肩窝处越来越浓郁的梨花香。

    白腻细滑的肌肤仿佛剥壳的荔枝,咬一口,甜香四溢。

    眼角的泪还未干透,因为生理上正在经受的激荡冲击,和心理上过度的愉悦,温热的眼泪再度溢出来,顺着脸部轮廓滑进微湿的鬓发里。

    棉绒被套被抓扯得皱巴巴。

    他握住她的手腕,把她的手按在她的小腹上。

    手掌上能感受到形状和运动状态。

    他贴近她的耳边说,这不是能全部吞进去吗。

    她气地呼吸急促,胸口快速起伏,想大骂他不正经,曲解自己的意思。但很遗憾,他始终没给她这个机会。

    春潮浪叠,闲事勿扰,须尽今日之欢,才不负这葳蕤缱绻的月色。

    *

    次日,老宅陆陆续续来了很多人。

    冯天旭、卫海行、赵觅和陶明昭也来了。

    霍之英因为酒精中毒住院,意外查出了自己患有胃癌晚期,目前已经进入化疗阶段,所以没有出现在老宅。

    而霍之盈,还在为香云里酒店的事情惴惴不安,知道霍之邈和徐涟涟都在老宅里,也不敢跟着过来。

    一大帮霍家人,或者跟霍家利益相关人等,正在正厅里争论不休。

    霍老夫人只让吴管家守着,若是觉得情况不妥,再来通知她出面把控局面,自己就在佛堂里念经写字。

    忽然想到徐涟涟还在老宅里,霍老夫人便派人将其请来佛堂。

    先来的却是一名佣人,他传达了霍之邈的意思,说她这两日着了凉,担心把病气过给奶奶,还是等下回他也有空了,领着她一起来佛堂陪奶奶念经写字。

    霍老夫人笑哼一声,问那名佣人实际情况是什么。

    霍之邈说过如果奶奶问起,可以直说,于是佣人便说徐小姐正在西厢最偏远的一间小庭院里,看书晒太阳。

    霍老夫人看向那尊无量佛祖像根雕,心想自己的这个小孙子,真是越来越能耐了。

    霍之邈吩咐了一男一女两个佣人,时刻陪在徐涟涟身边,不管任何人要以任何理由请她去任何地方,都要先问过他的意见;并且不能让其他人随意冲撞她。

    对两位佣人来说,陪在徐小姐身边简直是一项轻松无比的工作。

    她坐在庭院的小亭子里,看了一个下午的书。他们在她的许可下,在庭院里走走逛逛,或者坐在连凳上玩手机打游戏,好不自在。

    隆冬腊月,难得天气明朗,宅院里却因勾心斗争而笼罩在压抑沉闷的氛围里。

    这种时候,她就很想看点轻松有趣的书,能让自己暂时忘却周遭的阴郁沉重。

    在霍之邈的书楼里挑了好一阵,她选了村上春树的《大萝卜和难挑的鳄梨》,作家把自己在日常生活中杂记,和创作思考时积累的奇思妙想写的非常有意思,里面的插图也很可爱。

    她还特地拿手机查了一下,原来鳄梨就是牛油果。

    她问了佣人老宅里有没有牛油果,最后她获得一份浓郁醇香的牛油果酸奶。

    日落时分,佣人问她晚餐有没有想吃的菜品。

    这个下午她看书看得非常开心,于是想了一下说:“萝卜汤?”

    佣人笑说,徐小姐真好养。

    最后让厨房做的是羊杂萝卜鲜汤。

    正厅漫长的争论远没有到要结束的时候,吴管家看了看时间,笑呵呵地出声,问大家晚餐都想吃些什么。

    他们都知道这是霍老夫人让其今日休止的信号,缓了缓便陆续出声报了一些菜名,闲叙了片刻,没多久就各自散去。

    陶明昭因为听他们吵得头疼,早一个小时前就悄悄离开了。

    去打听了一下徐涟涟的位置,她就往那去了。

    “你倒是悠闲。”陶明昭走到低头看书的人对面坐下。

    手里的书已经看完了五分之四,徐涟涟在翻页前抬头看了面前的人一眼,又继续低下头,“结束了?”

    陶明昭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杯热茶,“差不多了吧。”

    她喝了两口,摸着茶杯对徐涟涟说:“你是不是什么忙也没帮上。”

    听着像是疑问句,实际是陈述句。

    徐涟涟蹙眉,静默了几秒,说:“这种事我当然帮不上什么忙。”

    陶明昭正要笑,又听徐涟涟继续说:“就像他在我音乐上的事也帮不上什么忙一样。”

    她抬头平静地跟陶明昭对视,“毕竟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说完就低头又翻过一页书。

    啧。陶明昭眯了下眼,没想到面前的人还是这么伶牙俐齿,不愧是能在被庄长乐压倒性污蔑的情况下,还能完全扳回一程的人。

    之后陶明昭又跟她说霍之邈是如何让香云里酒店事件实现利益最大化,最后说他真是一个精打细算的生意人,连自己的女友也能拿来当谈判的筹码。

    徐涟涟听完,纠结地皱眉。

    这件事她不仅知道,甚至认为他做得一点都不狠,毕竟没让香云里酒店陷入信誉危机,已经是她和他最大的仁慈了。

    只是这种想法总不能直接跟当事人说,她凝眉想了片刻,然后说:“哦。”

    陶明昭捏紧茶杯,问她,自己现在和霍之邈可是利益绑定很深的合作伙伴,来往更是密切,她就一点都不担心吗?

    徐涟涟不仅一点都不担心,更觉得陶明昭完全是被压制性地拉进合作里,和赵觅这样的合作伙伴还是有区别的。

    但她肯定不能说的这么直接,于是没什么所谓地耸了下肩,头也不抬地说:“让给你咯,反正男人多的是。女人也不是不行。”

    也算徐涟涟倒霉,好巧不巧,这句话就被前来找她的霍之邈听见了。

    霍之邈走过来,脸色阴沉沉地问:“在聊什么。”

    用的是问句,实际含义是“我刚刚全都听见了”。

    徐涟涟顿时背脊一凉,肩膀和大腿内侧的几处咬痕隐隐作痛,便开始胡言乱语:“陶明昭怀疑自己的性取向。”

    霍之邈睨了她一眼,倒也没有真要跟她计较的意思,走到她手边坐下。

    反倒是陶明昭气地站起来,“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啊!”

    “哈?!”跟着过来的赵觅,仿佛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样,立刻八卦地跑到陶明昭面前,“真的啊?”

    陶明昭怒瞪赵觅,“你信?”

    赵觅摸着下巴,装模作样地摆出一副在沉思的模样,“不好说啊,毕竟你在国外待了这么久——”

    陶明昭抬手握拳就要去捶赵觅,赵觅转身就往随之出现的冯天旭和卫海行身边跑,还故作夸张地大喊:“陶明昭居然是这样的人——天啊——我——震惊了——!”

    “赵觅!你找死!!”陶明昭追上去,气急之下去搬石头想要砸他。

    卫海行连忙上前抓住陶明昭手里的大石块,“别别别,这使不得,这真使不得。”

    赵觅:“陶明昭你别太过分!”

    陶明昭:“我现在就弄死你!”

    卫海行:“冷静,冷静啊!”

    冯天旭站在混乱中,无奈地摇了摇头,“小时候是这样,长大了还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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