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偏厅。

    霍老夫人坐在对门正中央的黄花梨木扶手椅上,吴管家立在一旁。

    支持庄长乐说法的人均站在左侧,支持霍之邈的人均站在右侧。

    庄长乐手掌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在她和那名女助理的口述的版本里,徐涟涟看上了她的那套清代珐琅彩古董茶具。

    在争抢之中徐涟涟推了她一把,她才摔倒,被瓷片划伤了手。

    之后是其他的人陆续说自己赶到以后,都看到了什么。

    来偏厅前,在徐涟涟的要求下,霍之邈便叮嘱一个佣人守在那个用柊树树枝,围起来的不规则圆圈外,防止他人前去破坏。

    到了偏厅,徐涟涟始终一言不发,只听他们说话,并从中抓取关键信息。

    梁舒急得不行,问同样一声不吭的霍之邈:“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就这么任由别人泼脏水吗?还是庄长乐说的都是真——”

    霍之邈冷眼望去,打断梁舒的臆测:“她有自己的处理方式。”

    “行!我倒要看看她能翻出什么花来!”梁舒气地退到后面,坐到荔枝木扶手椅上。

    梁霄站在梁舒的手边,低头悄声跟她说:“姐,你没发现她在听完庄长乐他们的话后,背挺得越来越直,神情也越来越镇定了吗?”

    梁舒望过去,仔细打量之下,发现徐涟涟现在的状态确实如梁霄说的那般。

    霍之邈低头在徐涟涟耳边问道:“你自己一个人可以应对吗?”

    徐涟涟现在的心情已经完全平复了下来,甚至燃起了他人不易觉察的亢奋。她神态自若地看向霍之邈,对他点了点头。

    他抬起宽厚温暖的手掌贴在她的背上轻抚几下,“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你想说什么想做什么都可以。”

    她目光闪烁地看着他,又点了下头,随后上前半步,朗声道:“你们都说完了?”

    对面的那些人见徐涟涟终于开口了,都静下声音想听她怎么说。

    女助理先行下马威地说:“看你如何狡辩。”

    徐涟涟手上拿着让人洗好且她挑拣出来的照片,开始对庄长乐的说辞一一反驳:“首先,我从头至尾都没有碰过庄小姐分毫;其次,那套茶具是她自己摔的。”

    此话一出,惊讶声和议论声此起彼伏。

    庄长乐面色不改,女助理站出来说话:“胡说八道。那套茶具是古董,价值近百万。”

    徐涟涟选出几张照片,“这里可以比较清楚地看出茶具摔地的着力点,以及瓷片四散的力道和范围。”

    她说着将那几张照片先一一翻给对面的众人看,随后将照片递给身边的霍之邈,他再递给周围的人,最后传到霍老夫人的手里。

    “按庄小姐的说法,我推了她一把,所以茶具摔碎;和我说的她本人将其亲手摔碎,茶具摔地的着力点、瓷片四散的力道和范围将会完全不同。但有了这些证据,我们完全可以做实验验证,来证明谁的说法才是正确的。”

    听完徐涟涟的话后,女助理有些不太自然地挪开目光,但见庄长乐和霍云诚的神情依旧镇定,也梗起脖子让自己显得更有气势。

    “接下来,我们说说伤口。”徐涟涟低头翻找出几张相关的照片,边说边向对面展示那几张照片,“最开始庄小姐和助理被除我之外的人发现时,她们是蹲坐在地上,且庄小姐的手已经受伤了。”

    这一点,从最先赶过来的那两个佣人口中,可以得到证实。

    “根据临床法医学,意外摔倒划伤的伤口与自己划伤的伤口,是完全能区分出来的。庄小姐这个摔倒的姿势,手掌上的伤口应该是——”

    徐涟涟举起自己的手掌,边说边用另一只手的食指在掌上划动,“靠近手腕的位置伤口较深,渐次变浅。如果是自己划伤的伤口,基本上是从靠近食指下方的位置伤口较深,继续往下的伤口深度浮动不大,直到最后的位置骤然变浅。”

    这时候女助理默默退到庄长乐身后,庄长乐情不自禁地拢起受伤的手掌。

    “只要让法医进行临床鉴定,就能分析出,”徐涟涟看向庄长乐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庄小姐是自己用瓷片划伤手掌的。”

    此言一出,满屋喧嚣,各种探究怀疑的目光纷纷落在庄长乐身上。

    庄长乐强装镇定,不自然地咽了咽口水。

    霍云诚适时上前搂住庄长乐的肩膀,给她一个支撑。

    庄长乐看了一眼霍云诚,随之愤怒气盛地看向徐涟涟,“完全就是一派胡言。你仗着霍之邈的宠爱为所欲为就算了,现在还要说这种话构陷我,徐小姐好大的威风。”

    庄长乐在提醒诸位,别忘了她牺牲自己,是为了让他们能够以此攻击霍之邈。

    果不其然,那些人立刻开始转移目标,开始说道霍之邈现在在霍家真是越来越霸道了,甚至开始如此纵容一个外人在这里凭空捏造。

    霍之邈轻描淡写地回击:“‘外人’这样的说辞,恐怕不太适合在七叔和庄小姐面前说吧。”

    霍云诚是私生子,庄长乐是私生子的未婚妻。

    偏厅的气氛骤然尴尬,瞬间安静下来。

    霍云诚暗暗握紧垂在腰侧的手,庄长乐抿紧唇,气愤地瞪着霍之邈。

    一直没说话的霍老夫人,捻着手上的佛珠,风轻云淡地看了眼霍之邈,很轻地笑了一下。

    在奇怪的氛围中,徐涟涟一时没忍住心中难以言喻的亢奋,眉眼都挂着浅淡的笑意,语调轻快地将偏离的话题重新扯回来:“我有证据哦。”

    她看着庄长乐,“证明你跟你的助理一起撒谎了的证据。”

    庄长乐此刻已经有点在强撑,但仍要在众人面前维持矜持的一面,“那就请徐小姐拿出来,给大家看看。”

    她翻出那张沾血瓷片的特写照,举起来先向对面展示,随之向霍老夫人展示,最后递给霍之邈,让他传给后面的人看。

    霍云诚的手臂施力,将庄长乐拉后半步,自己往前一步半挡住未婚妻,对着徐涟涟说:“一张照片能说明什么?”

    “说明百密一疏。”徐涟涟拿回那张照片,“事发的时候,我就立刻用树枝围出一个范围,且不让任何人靠近和触碰瓷片。”

    “所以——”徐涟涟的目光直直落在霍云诚身后的庄长乐身上,“这块瓷片完整保留了庄小姐的指纹。”

    徐涟涟说着用大拇指和食指捏住手机的一角,“不出意外的话,是两只手指这样捏住瓷片的指纹。”

    庄长乐和女助理,皆是瞬间脸色大变。

    庄长乐慌张地握住霍云诚的手,女助理躲在庄长乐身后不敢抬头。

    偏厅一阵哗然。

    徐涟涟继续说:“方才那位助理说那套茶具是近百万的古董,这个金额可能达到了刑事案件标准。”

    她举起手机,看向对面不敢与她对视的庄长乐,掷地有声地发言:“而你们刚才说的每一个字,都将成为呈堂证供。”

    都以为徐涟涟是那个最好拿捏的软柿子,结果她是一朵谁碰谁倒霉的带刺玫瑰。

    她这一环扣一环地辩驳自证,看得梁霄情不自禁地为其拍手鼓掌,转头疑惑地问梁舒:“姐,你之前不是说她是音乐系的学生吗?真的没弄错?她这架势应该是法学生或者读刑侦的吧。”

    梁舒白了弟弟一眼,站起身往前走。

    徐涟涟的做法算不上多高明,却是用最直接的方式将事情摆到台面上来谈,有理有据,谁都不敢轻易辩驳,更也不敢耍什么不入流的心思。

    霍云诚握紧庄长乐的手,对霍之邈露出长辈般温和的微笑,“之邈,你觉得事情一定要闹到那个程度吗?”

    霍之邈哂笑,将过足侦探瘾的徐涟涟拉到身后,与霍云诚对视,“这就得看庄二小姐要的是正义——”

    他说着冷眼扫过对面的诸位,“还是利益了。”

    这些人来的目的,他心里很清楚。

    因为他在短期内吞了霍云山的股权不说;还推举获得香云里酒店全部管理权的陶明昭,拿下原先属于霍文哲的新月洲项目,而他跟陶明昭又合作紧密;同时他的弘创投资一举拿下威海城项目;这三项随之带来的金银财富与权势地位,是无法量化的。

    况且,这些都是他以个人名义或者以自己名下公司的名义合作拥有的,跟霍氏集团没多大关系。

    霍家的那几位对此极为眼热,想法设法要从他手中分一杯羹。

    毕竟对他们来说,大家都是霍家人,小时候还抱过你呢,现在功成名就了,怎么能不带带家里人,一起分享蛋糕呢。

    霍之邈原先并没有打算与他们正面交锋,毕竟霍老夫人让他住在老宅,也是有意想要避免家族纷争。

    但他们不仅没有消停,反而有越演越烈的趋势,那不如就借着这个机会,将所有矛盾都摆到台面上,彼此好好谈一谈,争一争。

    霍之邈的话音刚落,对面马上有人回应:“小九,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像是一个讯号,两方开始激烈地争论起来。

    对于庄长乐和徐涟涟之间事情,就这样被轻而易举地掩在霍家矛盾之下,再无人提起。

    说来说去,都是为了利益。

    为了挑起纷争,能将一个无辜的人推到众矢之的,当其力证清白后,又能若无其事地以此为由,开启一场与之完全无关的争斗。

    徐涟涟皱眉看着面前你来我往的明枪暗斗,随后望向身坐高位的霍老夫人,以为接下来她会出声主持局面。

    因为霍老夫人并不是高享清福的长辈,她在霍家的话语权很高,她若是发话,底下的人不敢不听。

    但是霍老夫人并没有要阻止的意思,而是非常平静地端起桌上的葵口杯,悠闲地品茗。

    霍老夫人身边的吴管家也非常从容,仿佛对这样的局面早就见怪不怪一样,低头跟霍老夫人商量几句后,他就先行离开了。

    说明现在这个局面,霍老夫人是默许其发生的。

    原先那点过瘾的兴奋烟消云散,徐涟涟垂下头,胸口滞闷地呼吸,觉得今天发生的一切,都无比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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