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霍之盈最近坐立难安。

    她也不知道那个小贱人有没有把自己抖出去,也不敢找上门去问,更不敢出现在霍之邈面前,终日惶惶不安。

    她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得知霍之英和霍文哲的下场,生怕下一个就是自己。

    那晚过后,霍之英酒精中毒,在医院催吐洗胃,至少住院半个月才能缓过来。

    霍文哲被警察带走的画面让媒体拍到了,并且毫无阻碍地报道到各个娱乐板块和财经板块上。

    舆论甚嚣尘上,揣测霍文哲犯了什么事的都有,但始终没有一个准确的说法,霍家更没有出面澄清任何事情。

    霍文哲这一出事,新月洲的项目便在霍之邈的牵头下,由刚接管香云里酒店全部管理权的陶明昭接手了,项目得以继续正常运作下去。

    霍文哲倒没坐牢,只是在派出所蹲了几天。一出来,他被安排出了国,空降到霍家在国外的一家投资公司里,担任一个空有其名的高管岗位。

    什么时候能回国不好说,至少这几年,他都得在国外待着。

    这两人在同一天晚上出事,霍家内部都知道是他们鬼迷心窍,动了霍之邈的人。对此,霍家内部只感叹:霍之邈从来就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

    霍老夫人知道霍之英和霍文哲在那晚都做了什么缺德事后,即便霍之邈的后续处理有失妥当,她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之后在吴管家口中得知霍之邈和徐涟涟的事情,霍老夫人左右一琢磨,去了玉禅寺找弘心法师。

    白雪皑皑的玉禅寺,香客依旧如海潮般涌来。

    深沉而绵长的古钟声响彻四周,寺里的空气夹杂着淡淡的香尘味。

    在一间古朴清雅的茶室里,一位衣着低调奢华的老夫人和一位气质出尘的僧人相对而坐,方桌上煮着热气氤氲、馥郁芳香的茶。

    听了霍老夫人的讲述后,弘心法师呵呵一笑,给她倒了一杯热茶,缓缓道:“老夫人的爱孙,是一位勇敢无畏的人。”

    他是第一个用“勇敢无畏”来形容霍之邈的人,霍老夫人听得稀奇,端着黑陶茶杯噗嗤一笑,“弘心这是抬举他了。”

    弘心法师却摇了摇头,娓娓道来:“来我这儿求签解签的人不少,也有一些类似您爱孙那般的签词,基本是想尽办法躲开或者化解,只有他是迎面直上。

    “明知道对方很可能是劫难里最关键的一环,明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他非但不躲,还要攥着人爱上这么一遭。

    “甚至可以说,这个劫难之所以存在,就是由他亲自开启的。

    “解签算命,从来都只是窥见命里的某一段因果,并非就是人的一生。

    “所以我才说,他真是勇敢无畏,令人钦佩啊。”

    霍老夫人听着是又喜又忧。常言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她还是更忧心他会出事,便询问弘心法师,能不能插手干预。

    弘心法师笑了两声,只说:“人各有命,人各有缘,由您自行决定。”

    *

    仲夏夜,星辰漫天。

    徽派与苏派风格相结合的别墅区里,歌舞升平。

    鲤鱼池的水榭上不知道在演哪出戏,咿咿呀呀的戏调听不明晰,尖细模糊的嗓音悠悠荡荡地飘在四周,反生出些可怖之感。

    一群衣着精致华丽且面目模糊的人,站在开满荷花的荷花潭前,觥筹交错,言笑晏晏。

    看这场景布置和周围的衣着打扮,像是上世纪的风格。

    她看见自己穿着一件葡萄紫藤蔓纹真丝旗袍,满脸阴郁地坐在荷花潭边的石栏上。

    身穿鎏金鱼尾裙的陶明昭,挽着一身高级西服的霍之邈,郎才女貌的二人从精致典雅的客厅走出来,引起周遭一阵鼓掌和欢呼。

    她看见自己一直坐在石栏上,瞟了一眼那边的热闹后,又继续看向在灯影婆娑的夜色里开得正浓艳的荷花。

    纸醉金迷的晚宴正至兴浓,“扑通”一声巨响,水花四溅,花影乱晃。

    她看着自己被陶明昭和霍之邈联手推下幽深的荷花潭,周围却没有一个人给任何反应。

    她的视角切换到水下,眼前是水波荡漾的画面——霍之邈和陶明昭站在石栏边上,各端着一杯香槟,笑容意味深长地俯视她慢慢沉下去……

    屋外大雪纷飞,屋内的徐涟涟猛然惊醒,吓出一身虚汗。

    她侧过身,急急忙忙去摸床头灯。

    “咔哒”一声,温和的橙光亮起,依旧无法让她平静半分。

    身上很热,她掀开被子,借着光踉踉跄跄地跑到窗边,歘的一下拉开厚重的提花布窗帘,推开木格玻璃阳台门,寒风裹着雪花卷进开着暖气的卧室。

    她这才松了一口气,确实刚才只是一个梦。

    这里是她刚来公馆时住的卧室,由于没多久就和霍之邈睡在他的卧室,这个房间的功能就只剩下去衣帽间换衣服。

    从香云里酒店回来后没几天,他因为忙,已经好些天没有回过公馆。

    她便又回到了这间卧室。她不想睡在全是霍之邈的痕迹的卧室。

    其实在他离开那天,她就想回明月湾住,但是叶新雨一等她放学就出现在她面前,三言两语就让她老实上车回公馆。

    挣扎两次后,她就放弃了。

    之前跟周屿谈好的配乐定了稿,他觉得非常满意,于是又跟她谈了一部海岛悬疑探险片的主题曲制作。

    她不清楚是不是因为这几天都在看这部片,或者是因为那天在酒店发生的事情留下的心理阴影,才有了今晚这一场诡异的噩梦。

    阳台门还开着,雪片落在实木地板上,被暖烘烘的空气融成一小滩水渍,缓慢地浸进地板里。

    她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急忙起身去找自己的琴包。

    她赤着脚坐在沙发椅上,手上握着二胡和琴弦,闭上眼深呼吸又深呼吸。

    寒风吹动她的发丝,冰凉的雪片落在她的脚上。她穿着单薄的真丝睡衣,脚尖和鼻尖都冻红了,她心绪不宁,竟一点都不觉得冷。

    她终于下定决心,在脑海过了一遍《飞雪玉花》的曲谱,开始拉动琴弦。

    第一声,就是锯木头的响声。

    接着是一声短促的尖叫,心爱的、从无磕碰过的二胡被扔到地上的“扑咚”声,椅脚急速往后摩擦地板的“咯吱”声。

    最后是她跪坐在地上的“扑通”声。

    身体蜷缩在一起,她双手抱着头,无声且用力地尖叫,温热的眼泪簌簌落下。

    当年拉不出弦音的恐惧,以一种极为刺耳的锯木头响声的形式,裹着寒风大雪,再次汹涌而来。

    她的人生中,经历过两次重大的挫折,一次是舞台上的失败,另一次是险些高考失利,还把之前赚来的一切都搭了进去。

    那之后,她就十分坚决地要自己的生活处在一种“平”、“稳”当中——“平”是要日常风平浪静,偶有些能接受的不大起伏;“稳”是要无论大事小事,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为此,她愿意牺牲一些“名”、“利”、“钱”,或者是其他的一些东西,来保持她要的“平”、“稳”。

    但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在失控。

    次日清晨。

    徐涟涟脸色憔悴地从床上爬起来吃早餐。

    暂住在三楼客房的叶新雨见了,忙问:“是不是着凉了啊?要不要请假去看医生?”

    徐涟涟摇了摇头,说只是没睡好,缓一阵就好了。

    叶新雨见她坚持,也不好再劝,发信息给远在东俄的霍之邈:【徐小姐今天看上去很憔悴,看着像是感冒了。但她说是没睡好,我等会儿拿点感冒药给她。】

    今天是三四节的早课,徐涟涟起的还算早,正在磨磨蹭蹭地吃早餐。

    她看向低头敲手机的叶新雨,没忍住问道:“你这二十四小时都待机工作……加工资吗?”

    霍之邈离开那天,只说她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找叶新雨,但他没说对方是这样几乎二十四小时守着她。

    她不太喜欢这样,有种被监视的感觉,但她又不想跟霍之邈沟通,只好让自己尽量适应。

    叶新雨从手机上抬起头,有点惊愣地看着她,好像没明白过来她为什么会这么问。

    于是她解释:“《劳动法》有规定每周的工作时长,你现在明显超过了。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出庭为你作证。”

    叶新雨看着一脸认真的徐涟涟,静了几秒后,哈哈地笑起来,也跟她解释:“虽然是二十四小时,但我觉得工作非常轻松。至于工资,目前是每日按三倍日工资计算,您可以放心。”

    “噢噢,那就好。”她点了下头,低头继续喝粥。

    叶新雨盯着她,又笑了起来,说:“徐小姐,您真可爱。”

    “啊……”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这么说,但徐涟涟还是应了下来,回道:“呃,谢谢。”

    过了几分钟,叶新雨的手机响了起来——是霍之邈的电话。

    她接起来应了几句后,将手机伸向徐涟涟,并小声提醒:“徐小姐,是霍总的电话。”

    徐涟涟就着她伸手的动作,抬起手指划动屏幕,一声不吭地把电话挂了。

    东俄,别墅书房里。

    连日熬夜工作的霍之邈一脸倦容,他揉了揉眉心,听到电话被挂断的声音,有些疲惫地轻叹一声,放下耳边的手机。

    坐在办公桌对面的林枫看着,都于心不忍起来。

    霍之邈这阵确实非常忙,先是处理新月洲的项目,跟陶明昭谈完后,再坐飞机到东俄。因为要准备威海城投标项目的最后阶段,他基本脱不开身。

    “等忙过这阵,您带些礼物回国,再花些时间多陪陪徐小姐,哄哄她就好了。——或者我现在看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礼物,派人送回公馆?”

    听了林枫的絮叨,霍之邈疲惫地笑了一下,把手机随意搁在桌上,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他的嗓音带着一些哑:“你觉得她不回我信息,不接我电话,是因为我忙得没空陪她?”

    “呃……难道……不是吗?”除此之外,林枫实在想不到还能有别的什么理由。

    “她不是那种不懂事的人。”霍之邈说。

    从香云里酒店回来的那天开始,徐涟涟就不怎么跟霍之邈说话了。

    她也不太想跟他接触,总是坐得远远的。如果不是他态度强硬,她甚至不想跟他躺在同一张床上。

    她总用万分纠结的目光看他,问她想说什么,她只说还没想好。

    等她想说的那天,他先出声说自己接下来很忙,让她有什么事情都可以跟叶新雨说,叮嘱完后就坐飞机离开了,没给她开口的机会。

    她想说什么,从香云里酒店回来那天,他就看出来了。

    豪门深似幽海般诡谲汹涌,却也藏着堆金积玉的金山银山。

    有人愿意为了那些金银,即便风卷浪吞,也要不顾一切地投身入海,劈风斩浪。

    也有人惧怕鬼蜮深海,即使有行船亲自将金银珠宝奉上,也坚决不肯离地踏海。

    这无可厚非,也无关对错,只是个人选择不同。

    而徐涟涟,恰恰是后者。

    时至今日,她连在海岸待着,都不愿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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