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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西越人占领了安州一个月,街头巷尾的尸骨也就曝晒了一个月。

    尽管如今已是十二月份,北来的朔风刮得人遍体生寒,可那些断体残骸还是不可避免的出现了腐烂,森白的骨头已经破开了皮肉,酸腐的恶臭顺着呼啸的寒风直灌入鼻腔,把打扫战场的守备军恶心的不行,尤其是那些连死人都没怎么见过少爷兵,当即忍不住跑到一旁哇哇大吐,吐完又觉得自己怪不尊重的,一边低头认错,一边跑下山道去捡滚落的头颅。

    可就是这么日夜不停的分捡,也花了足足五天才勉强把城内清扫干净,更别说有的尸骨已经碎的拼不出全貌,只能用一块布一起兜着。

    这五天的时间里,冯玉生和费侯爷再次出兵,收回了安州铁矿,把那些被西越人抓去挖矿的安州守备军都带了回来,和先前那些躲在村子里的人一起跪在一处平坦的山崖上,而他们的面前是整整齐齐排列好的安州百姓。

    尸横遍野这四个字,若不是亲眼所见,是不会有什么太深的感受的,可当满城的尸体毫无防备的横列在眼前时,才会明白什么叫兵败沦陷。

    荣琦曾理直气壮的质问凌安若他犯了什么错,他有什么错,当时凌安若没有给他答复,如今也不必再给他答复了,那些死不瞑目的尸骨皆在无声哭诉他们的冤屈,愤恨,以及失望。

    一时间,满山死寂无声,唯有山风在呜呜咽咽的哭,而当黎州守备军开始念报遇难者的家名,让安州那些逃兵上前来认领自己的亲眷时,那呜咽的抽泣转瞬化为嚎啕大哭,认领者无不崩溃的趴在尸骨上愤怒嘶嚎,他们既怨愤西越人的残暴,但更痛恨自己的懦弱无能,如果当初他们没有逃跑,没有畏战,是不是就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哪怕是同归于尽也好呢?

    起码还能死在一处,埋在一处,也好过余生都活在无尽的悔恨里。

    然而强者的愤怒可以毁天灭地,弱者的愤怒却只是绝望下的无力咆哮,当天地倾覆时担不起那根撑天大柱。

    山野里的哭声惹人心碎,哪怕是没有经历城破的黎阳守备军也跟着哽咽不止。

    桑祁看着眼前悲恸的人群,眼眶也是一片通红,他不忍再看,微偏过头,吐出一口郁结于胸的郁气,轻叹道:“王爷这招还真是……杀人诛心啊。”

    陆安瞥了他一眼:“所以你觉得王爷心狠手辣了?”

    “没,我只是,只是有些庆幸罢了。”桑祁扯着嘴角,微微苦笑了一下,在陆安不解的眼神里说道,“我知道我这话说的不合时宜,可我也确实是这么想的。”

    他下巴微抬的指了指那些安州守备军,“你看看他们,像不像当初的我们?目无军纪,游手好闲,整日只知道饮酒作乐,仗势欺人。别说是王爷,如今回想起来我都看不起我自己。所以我就庆幸啊,庆幸王爷一鞭子打醒了我们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少爷,也庆幸自己醒悟的早,改正的及时,没叫敌寇破开我黎州的大门,屠杀我城的百姓。”

    “当初韩远还问我如果有朝一日,敌军踏破国门,剑指妇孺的时候该怎么办,我那时只当他是杞人忧天,自寻烦恼,如今想来他比我看得远,也确实比我更担得起一军主将之责。”

    陆安沉默了片刻,问道:“守城的时候怕吗?”

    “怕啊,怎么不怕,谁还能不怕死啊,若是以前我说不定真就跑了。”桑祁说道,“可如今看着他们,我只想着还好我没跑,我们这些当兵的都跑了,那城中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该怎么办?我的父母兄妹该怎么办?就是为着他们,我就是死也要堵死那扇城门。”

    陆安拍了拍桑祁的肩膀:“今日过后,这些安州守备军也会醒过来的。”

    桑祁:“是啊,只是代价太大了,太大了……”

    大到整个余生都难以承受,日日夜夜都要重回今日的梦魇。

    他转头看向山崖边兀自站着的凌安若,轻叹道:“安州尚且如此,也不知最先沦陷的虞琼二州该是个什么情形。我看王爷心里也不比这些人好过多少,半壁江南都压着他身上呢。”

    陆安深深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

    桑祁猜得不错,凌安若心里的确是不太好受,安州百姓的尸骨不仅是对那些逃兵的谴责,也是对她的一种无声质问,她真的有能力收复半壁江南吗?

    凌安若不知道,也无从寻得答案,她望着重峦叠嶂的山峰,有些茫然,也有些不知所措。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一直压在凌安若的心头,那就是周珩的解药。

    希签去西越已有大半年了,一直没有过回音,也不知是没找到乌蔓草还是消息传不回大安。

    眼下所有的港口都已经封死,战事也不知道会持续几年,若是三年四年,那凌安若或许还能等得起,可若是八年九年呢?

    上辈子周珩只活到二十八岁,如今算来也只剩下五年了。

    这让凌安若不由得有些焦躁,她既怕自己收复不了江南,也怕还没等来解药,周珩就已经葬身于山河了。

    她其实并没有那个春夜里嘴上说的那么洒脱,她仍是在害怕周珩的离去,她才刚刚得到,又怎么会舍得放手?

    熟悉的钝痛再次从心口袭来,凌安若不得不放缓了呼吸慢慢缓解着,三年来都未曾发作过的旧疾近些时日是越来越反复了,哪怕凌安若每次都能面不改色的隐忍下去,一股力不从心的感觉还是油然而生,就好像前几年好不容易攒下了的元气都被她豪赌似的一夜败尽,要不了多久她或许又要回到从前一步三喘的样子了。

    凌安若的神色一点一点凝重下来,这种生命快速消耗的感觉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她的时间快要不够了。

    “王爷没事吧?可是旧疾发作了?”费侯爷过来时见凌安若脸色难看的厉害,不由得有些担心问道。

    “没事。”凌安若闻言立马松开紧皱的眉心,微笑了笑道,“我不过是在想些事罢了。”

    费侯爷站在凌安若身侧,也看着远处的青山问道:“王爷是在想江南的战事吗?”

    “是啊。”凌安若说道,“这回能轻易的拿下安州,一是因为西越人轻敌,二是我们有内应,天时地利下来,能打赢也是情理之中。可接下来的战事就没那么容易了,咱们陆战上比不过西越人的火/枪,水战上拿不出像样的战舰,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打。”

    费侯爷:“那王爷打安州前可曾想过能不费一兵一卒就大获全胜吗?”

    凌安若摇了摇头。

    费侯爷:“那不就是了,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1),如今想不到不代表日后也想不到,等事到临头,总会有办法的。”

    凌安若微扬了扬嘴角:“侯爷看得挺开啊。若事到临头,我们还是打不赢怎么办?”

    费侯爷:“打不赢那就继续打呗,想那么多做什么。咱们只管尽人事,问心无愧就好。”

    凌安若笑笑没说话,对着遍地的尸骨,要做到问心无愧实在太难了。

    “王爷,”费侯爷的声音突然低沉了下来,他看向那些正在挖坑守备军,认真的说道,“别把担子全往一人身上揽,你不是一个人在孤军奋战,你的身后还有万千兵将,他们都是您的左膀右臂,只要再多给点时间,多经些历练,他们也会长成参天大树,成为大安坚不可摧的脊梁。”

    凌安若也回头看去,轻叹一声道:“可我怕我们没有那个时间啊。我们每拖一日,江南就多沦陷一日。不过一月,安州就已是尸横遍野,也不知其余三州加起来尸骨几何啊。”

    她看着这位历经千帆的老人,不自觉地问出了心中那点迷茫:“侯爷,您说大安能渡过此劫吗?”

    费侯爷没说话,良久才看着凌安若说道:“人间事,只要一息尚存,生机不灭,即使重遭天灾人祸,也终有抬头之日(2)。国是如此,人亦是如此。”

    凌安若微微一愣,她没想到这位老侯爷眼睛这么毒,明明她什么都说,却把她心中的所思所忧看了个透彻,但不得不说,她确实是受到了点安慰,随即微一点头道:“是,本王受教了。”

    按照先前的计划,凌安若原本是打算在夺回安州后,立马随定南侯前往西南的。可就安州如今的情形而言,这些安州守备军虽有悔过之心,但根本没有护卫一城的能力,万一西越再次发起猛攻,指不定什么时候又被抢走了。

    无奈之下,凌安若只能留在原地,一边整顿安州的军防,一边派人去给西南总署送信,让他们先和南疆大巫交涉,看看有没有商谈的可能,而这一拖就拖到了新年将至,也就快到了周珩的生辰。

    在战事未起前,凌安若原本是想着能好好陪周珩庆贺一番,可现在他俩一个在天南,一个在地北,中间隔着十万八千里,是怎么也不可能碰头的了,之前的种种预想也都落了空,已备好的生辰礼也落在黎州派不上用场。

    可生辰该过还是得过,凌安若绞尽脑汁想了好几天,把安州转了好几遍,才想出该送什么生辰礼,忙叫人连夜打造了,快马加鞭送往北境,赶在除夕夜前能送到周珩手上。

    *

    北境的雪已经有一尺多厚了,狂风裹挟着碎雪在旷野上肆虐而过,将天地都模糊成白茫茫的一片。

    这么冷的天,没人愿意出来吃风雪,就连一向冻惯了的北狄人都暂停了攻势,让北境的将士们在难得的平静中迎来了除夕。

    周珩换岗回来的时候,人都要被冻成冰棍了,哪怕他裹紧了身上的氅衣,仍觉得那刺骨的寒气无孔不入的往他身体里钻,直到躲回军账里,在火盆边烤了一会儿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冻死了吧?”凌安禹掀开帘子进来,看周珩裹成球似的蜷缩在火盆边,不禁笑问道。

    “嗯。”周珩应了一声,忍不住感叹,“八辈子都没这么冷过,怪不得你舍不得大嫂跟过来。”

    凌安禹闻言轻笑了一下,倒了一杯热乎乎的奶茶递给了周珩。

    “你刚才干什么去了?”周珩接过茶碗小心饮了一口,又顺手从火盆里拨出一个红薯说道。

    凌安禹闻言那香气,也拨了一个,一边烫的抽气,一边说道:“去道济那看了看。”

    周珩抬眸看了他一眼:“人醒了?”

    “没,还昏迷着。道济说他年纪大了,中毒太久,说不清什么时候会醒。”凌安禹说着“啧”了一声,“也不知道是该盼着他醒来,还是一直就这么睡下去。”

    “静观其变吧。”周珩拨着红薯说道,“现在朝中的形势说不好,也不好说。”

    凌安禹冷哼了一声:“朝堂是不好说,但我知道日后爹得骂死我俩。”

    周珩拨皮的手一顿,两人都相对无言了一会儿,而后谁也都不提这茬,不约而同的啃起了红薯。

    忽然又是一阵凉风吹了进来,常舟手提着一个小包袱走了过来,双手呈到周珩面前,说道:“小姐,南边有人给您送了东西过来。”

    “南边?”周珩的眼睛倏地亮了,立马擦干净手接过,待人下去后迫不及待的解开了看。

    包袱很小,里面的东西不多,除了一副铁护腕,就是一些难寻的伤药以及一封书信。

    没什么特别的,也没什么金贵的玩意,实在叫人想不明白这点东西至于大老远的送来么。

    凌安禹看周珩对着那副铁护腕爱不释手的样,不禁对他那个准妹夫有些嫌弃,“不就是一副铁护腕,至于这么稀罕吗?这东西我们北境又不是没有,王爷大老远的送这个来干什么。”

    周珩看着他,语重心长地说:“哥,你不能因为大嫂没给你送东西,而对我心生嫉妒。”

    凌安禹气笑了:“我嫉妒你?我是疯了吧,才嫉妒你一副铁护腕,我又不是没有,你这么翻来覆去的看能看出花来?”

    但周珩还真就看出了一点名堂,这铁护腕上的铁片是安州铁矿特产的精铁,还是不久前刚刚锻造好的,这么说来凌安若现在人在安州,还夺回了安州铁矿!

    周珩这般想着,小心地拆开了那封书信。

    信不长,凌安若也不是个话痨的人,她简要的说明了她如今身在何处,安州攻下的法子,以及之后的打算,还告诉周珩她什么都很好,既没伤着,也没旧病复发,让周珩不要担心,在北境照顾好自己。

    到最后,她似乎忍了又忍,还是抑制不住心中的思念,在落下几个墨点后,还是写道:“分别数月,甚为相思,奈何山高水远,无从相伴。只愿河清海晏后,岁岁年年,与君长安乐。”

    凌安若性子沉稳内敛,鲜少有这么直抒胸臆的时候。周珩对着最后那一段话看了好几遍,似要把每个字刻在心里一般,最后终是忍不住,把整张脸埋进书信里痴痴地笑出了声。

    凌安禹被他这五迷三道的样唬了一跳,欲言又止的说道:“怪不得人常说穷养儿子富养女,一副铁手腕和几句甜言蜜语就把你勾得失了魂,你是不是也太好拿捏了,哥跟你说,你这样不行,你得……”

    可没等他说完,周珩已经将所有东西一揽,抱着小包袱不怕冷的跑走了。

    “喂,你干嘛去!”凌安禹忙掀开帘子问道,“爹等会儿就来了!”

    “我回信去!”周珩欢快地喊着,尾音散在了茫茫风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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