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将近。
颜一看着手机上面许乔安给她发的消息，他们都已经回去，只有她和林予川还留在这城市。
林予川运动后洗完澡坐在她身侧：“想好了吗？”
自从元旦那晚回来，颜一好奇，悄悄摸了下林予川的肚子，虽然不至于变成一块，但比之前还是小了许多，他一直忙于备考也没时间锻炼。
她悄声说了句：“快没了啊。”
她原以为正在看书的林予川没听到，结果第二天他就给张凯阳发消息，办了他公司楼下健身房的卡，日常除了看书就是健身。
回来还拉着她的手问：“有了吗？”
有时候颜一会逗他，很是认真点头：“嗯，能感觉到胎动了，宝宝很健康。”
气的林予川抱着她压在床上啃，直到她求饶为止。
“嗯。”颜一很是配合的挪到他怀里靠着，“我们去看烟花好不好？”
“好。”林予川拥着她，“那我们明天回去。”
明天已是年三十，林予川开了五个小时的车，回到了当年他那晚等着颜一的地方。这家叫杨记的小超市还开着，虽然已经重修装修过，但他仍然记得。
“你怎么还记得这里？”颜一几年没回来，对这地方都有些陌生，但林予川却记得。
“没找到你的那三年，每一年的今天我都会回到这，看烟花看一晚上，去年也是。” 林予川解开安全带，“我去买水。”
林予川说着很风轻云淡，颜一心里一恸。
只是说一句想看烟花他就能猜到自己想回来，在自己不在的这几年，他就一个人坐在车里，看着漫天烟花，周边的一切喧哗热闹都与他无关。
他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回到这里？
等他回来后，颜一接过水：“以后我陪你一起看。”
“好。”林予川捏了下她的手。
“不过现在还不是晚上，咱们先去一个地方好吗？”颜一回握着，“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一路上家家户户都贴上了新对联，外公家也不例外。
颜一摇下一半的车窗，看着十来米外的外公家。即使表哥表姐会给她发外公的视频，但此时亲眼见到坐在门口晒太阳的外公，比视频里的还要苍老许多。
“他今年才七十六岁，前几年还很硬朗，晚上带着舅舅们去海边捕鱼都没问题。”颜一轻声跟林予川说着，“他本不该遭受这些。”
这些年她不敢回来，每次外公见到她都会哭，七十几岁的人哭起来跟个孩子一样，委屈，无助，紧紧抓着她的手，就怕她也会突然一天也不在了。
他们来到这快十分钟，出来给外公递水的，塞着零食的，还有把小孩子放在他面前逗着他的，看得出来，他们相处很融洽。林予川摸了下颜一的头：“你家人对你外公很好。”
“嗯。”颜一见外公看过来，表哥说外公视力不太好了，不带老花镜看不清，她也就没把车窗摇上去，“外公外婆这边人都很好，我从小在这边长大，他们都很疼我。”
颜一吸了下鼻子，忍住，她见二表哥出来，半弯腰在外公耳边说着什么，外公点头，在他快要进去时，突然拉住他的手。
他们说了什么颜一听不到，只是见二表哥朝自己这边看来。
“走吧。”颜一和往年一样跟表哥他们说不回来过年，只是发了过年祝福，她不想因为自己，在过年这么喜庆的日子让外公难过，那几次送去抢救她已经怕了，“该离开了。”
林予川没多问，帮她扣上安全扣。颜一正准备把车窗摇起来，二表哥已经朝自己这边跑来。
“小一！”二表哥喊了声。
颜一手一顿，忘记了关上。
二表哥见真是她，立马裂开嘴笑着：“真是你，爷爷跟我说是你回来了我还不信，快下车回家。”
“外公？”颜一猛然看向外公的方向，他还是坐在那，却伸出手朝她这边招着，颜一咬着嘴唇，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可是，齐哥，我不能回去。”
“爷爷很想你，今年一直问我们，你怎么不回家。”齐哥往后看了一眼，“他不记得很多事情了，有时候也会把奶奶跟小姨的事情忘记。”
“可是……”颜一还是不确定，她见外公拿起拐杖，颤巍巍起身，往她这个方向而来，“要不我还是走吧。”
“放心，不会有事的，相信我。”齐哥拉开车门，跟林予川打了个招呼，“林予川对吧？下车一起回家过年。”
那段时间新闻沸沸扬扬，家里的人也都基本知道，虽然颜一没提起过他们在一起，但现在看到两人一起回来，也猜到了。
“表哥过年好。”林予川赶紧应道，回家过年这四个字，他很久没听到了。
在外公快要来到时，颜一选择了下车。她快步走过去，扶着外公。
颜一叫了声：“外公。”
“小一回来了，我就说是你回来了，小齐还不信。”外公笑呵呵的，“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
颜一摇着头，擦干眼泪：“没有，没有人欺负我。外公，我就是想您了。”
“那不哭了，咱们回家。”外公拉起她的手，这时候才注意到跟齐哥站在一块的林予川，他苍老而浑浊的双眼落在林予川身上。
林予川过来恭敬的叫了声：“外公您好。”
“好，好，你是？”外公问着他。
“外公，我叫林予川。”林予川正想说是跟颜一一起回来的，外公打断了他的话。
“是小一的朋友？”外公问着。
老家这边的习惯，过年过节带回来的异性，所谓的朋友，便是对象的意思。颜一点着头：“嗯，是我朋友。”
“那就好，那就好，我们小一有朋友了。”外公笑着，“回家吧，回家过年。”
外公家没有变多少，只是再也找不到以前的感觉，颜一刚回到家，二舅他们听到齐哥的喊声，都从屋子里面出来，瞬间的诧异过后便是惊喜。
二舅妈拉着她坐下，擦着眼泪：“你说你不敢进家里，偷偷回来看一眼也行啊，这些年在外面受苦了吧？”
“没，舅妈，我挺好的。”颜一给她擦着眼泪，她往后看去，二舅和外公拉着林予川在说话，他有些拘谨，一直在点着头，低声回着话，她问，“舅妈，外公他。”
“去年开始就不怎么记事了，医生说是开始有老年痴呆的症状，但有时又记得。”舅妈叹气，“许是很久没见你和小梅，今年时不时的就问一句，怎么不见小梅送你回来，见那些小孩放暑假了，也说着你怎么不回来过暑假，他记忆开始混乱了。”
颜一再次看向外公，他拉着林予川的手，一下一下拍着，脸上带着笑。
“不说这些了，大过年的，要开心，你大舅他们去买烟花了，我打电话叫他们回来，还有你大姨。”舅妈摸了下她的脸，露出个笑容，“今年怎么也得待几天，不能这么快走。”
“可是我怕外公记起来。”颜一不放心，“他身体受不住的。”
舅妈沉默了下，才道：“你外公他会选择忘记的。”
“好好对小一，她命苦。”二舅拍了下林予川的肩膀。
林予川点头：“我会的，外公，二舅，请你们放心，我会好好陪着小一的。”
“我相信你。”二舅笑了笑，冲着厨房的方向喊，“阿齐，饭还没热好呢？”
“可以了，老爸。”齐哥端着汤出来，“小一，小川，吃饭。”
大舅一家在街上逛，听到颜一回来，二话不说赶了回来。大表姐冲上前一把抱住颜一：“可算是回来了，国庆去找你，你还说不打算回来。”
“临时决定的，本来只想偷偷看一眼，被外公认出来了。”颜一笑着。
她虽然有和这些表姐表哥见面，但工作后大家都忙，也不在一个城市，一年也见不到几次，每次也待不了多久就分开。
“爷爷他看起来心情不错。”大表姐拉着她，“还没吃饭吧？顺便给我们介绍一下你这个带回来的朋友。”
虽然已经吃过饭了，但外公一家人还是陪着颜一和林予川一起吃，二表嫂也抱着孩子下来，跟他们聚在一块。
“吃菜吃菜，看你们两个瘦的。”大舅妈和二舅妈分别给颜一和林予川夹着菜，“多吃点。”
“谢谢舅妈。”林予川从小在爷爷奶奶那堆朋友中度过，再次被这么多人围着在一起吃饭，有些久违的亲切，“谢谢。”
“不客气，都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谢。”二舅妈又给他勺着汤，“小一，房间一直给你留着，大扫除时也扫过，能睡。”
“小川就跟小鸣挤一挤，他今天值班，晚上才回来。”大舅妈给颜一夹了鸡腿，“每年都给你留着呢。”
看到鸡腿，颜一鼻子一酸，她不好哭出来，只能忍着。
晚上大舅一家把烟花摆放在门口，外公本来这个点要睡了，今晚却也坐在门口，拉着颜一的手，跟她一起看着门前的热闹。
林予川和表弟在点着烟花，随着引线点燃，两人都往后退。很快，绚丽的烟花在空中绽放。
“小一，笑一个。”大表姐拿着手机在录着像，镜头对着颜一的时候，颜一依靠在外公肩膀上，笑得很开心。
烟花放完后，就是开始准备拜神这些，林予川知道有这些习俗，但自小没经历过，爷爷奶奶也没带他弄过，此时有些好奇的在旁边看，时不时上手帮一下忙。
这些年人们拜神越来越早，以前是卡着十二点去，但现在基本十一点开始就有人开车往庙里去。
“小鸣，可以了吗？”二表哥拎着一红色提篮出来，朝里面喊了声，又跟林予川道，“祠堂那地方小，不开大车，小川，你会开摩托车不？”
林予川点头：“会。”
“那今年你开车，你载我们去。”二表哥见他有些愕然，有些疑问，“你之前没去过？”
“没有。”林予川有些尴尬，笑了下。
“那今年你得好好拜拜。”二表哥见小鸣出来，跟他说了林予川开车，后者立马应下。
颜一穿着睡衣，和大表姐站在门口。大表姐撞了下颜一：“今晚跟我睡，让小川睡你那间房。”
“为什么？”颜一笑着问她，“小鸣不介意跟林予川睡。”
“我就是想听八卦，算了，等年初二人齐了，再一起听。”大表姐见她就笑着不说话，戳了下她的腰，“到时候你别想跑。”
二舅妈一听是林予川开车，赶紧拿了件皮衣出来，给他穿上：“晚上冷，你穿这么少可不行，快穿上。”
二表哥瞥了眼：“妈，这不是我爸的衣服吗？你好歹拿我的或者小鸣的也行啊。”
“挺好的，谢谢二舅妈。”林予川把衣服穿上。
“人小川长的好看，别说是你爸，你爷的棉袄穿身上也比你穿龙袍好看。”二舅妈损着他，“快去吧，早去早回。”
“这绝对是亲妈，不然说不出来这么狠的话。”二表哥无奈笑道，“小川，开车吧。”
林予川跨上摩托车，戴上头盔，往后看去，颜一跟他挥着手。
“回去搓两把麻将，这至少得半个小时后才回来。”大表姐拉着她的手，转身进去，“妈，准备好了没有？”
颜一虽很少下场打麻将，但自小耳濡目染，她还是懂的，林予川他们回来时，她正好杠上开花：“自摸。”
二表哥把提篮交给二舅妈，往麻将桌走来，看到自家老婆往外掏钱，问：“小一赢了？”
林予川走到颜一身侧，见她笑呵呵的，忍不住摸了下她的头。大表姐见了，嚷道：“小川你多摸几把小一的头，挫挫她的运气，都连续自摸三把了。”
“还有这说法？”林予川有些意外。
“假的，”颜一拿下他的手，有些冰，“还打吗？”
“明天继续，得放鞭炮了。”大舅妈先起身。
大家都起来，往门口去，大舅和二舅已经在门口不远处把鞭炮打开，围成一圈。大舅手里拿着点燃的香：“晓晓上楼去了吗？”
“大伯，可以了。”二表哥站在二楼阳台那，“孩子耳朵捂住了。”
“好咧。”大舅应了声。
鞭炮声响起时，林予川伸手将颜一耳朵捂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