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一一夜没睡。
许乔安睡得并不安稳，一直皱着眉头，醉酒带来的难受还有昨晚经历的一切，都让她很烦躁。颜一给她擦干净脸，又给她换了套干净的衣服，让她好受些。
早上她煮好粥后，进到房间一看许乔安已经醒来。
“几点了？”许乔安原是盯着天花板，这时转过头看向颜一，“昨晚没睡？”
“九点半了，睡不着。”颜一也不隐瞒，她脸上的疲倦并不比许乔安的少，“我去给你倒杯蜂蜜水，喝着会好点。”
颜一把窗帘拉开，阳光从外面照进来，房间里不会那么压抑。
“昨晚的事情，我记得一些。”许乔安双手捧着杯子，低着头，笑了下，而后缓缓吐出口气，“颜一，昨晚不是第一个。”
“嗯？什么不是第一个？”颜一在她床尾放着的懒人沙发上坐下，端着给自己倒的水，喝了口。
“江旭昨晚来过吗？”许乔安没有回答，又问了句。
“嗯，两点多的时候，我没让他进来。”颜一想着昨晚江旭脸上的焦急和祈求，但是一想到他和那女人拉拉扯扯她就来气，之前他们怎么吵怎么闹，颜一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但昨晚，她问了一句江旭。
“你要觉得自己对得起小安，你就进来。”
江旭选择了离开。
“做的好。”许乔安笑了笑，颜一基本不会这么强硬，她摩擦了下杯子，轻声道，“对不起，颜一，有些事我瞒了你。”
“不想说，继续瞒着也行，我不会介意的。”颜一猜到了她想说什么，她下了沙发，上了床在许乔安身侧坐下，将她头搁在自己肩膀上，“要不要再睡一会儿，还是想吃饭？”
许乔安摇了下头。
“颜一，我和江旭吵了那么多次，每一次，都是因为他劈腿。”
颜一一直在顾虑她的感受，明明自己心里也难过着，还想着别人呢，许乔安有时候挺想颜一跟她一样大吵大闹一回，但颜一从来都是一笑而过，最多是躲在房间的角落里，把自己藏起来，像是这样就不会再受到伤害。
但颜一自己都没有发现，她想把自己当成刺猬，但她却基本没有亮过她的刺。
“嗯。”颜一轻揉着她的太阳穴，“昨晚看到了。”
“不，昨晚那个不是第一个。” 许乔安叹了口气。
颜一有些惊讶，但她没追问，等着许乔安自己开口。
“当年张凯阳走的时候，是江旭注意到了我的情绪，一直陪着我。和他一起也开心过一段时间。只是，在一起没多久我就发现他跟学妹搞暧昧。毕业后，除了我，在他身边的女人来了又去，就我发现的，加上昨晚那个，已经是第五个。”
“我都不知道江旭这人魅力这么大，引得那些女人前仆后继的，即使在知道我存在的情况下，依旧跟他在一块。那个酒吧，是他之前一个暧昧对象加了我的微信，不仅给我发了他们的合照，还有酒吧的视频。之前我都忍着，但昨晚，我想，如果我去的话，没遇到江旭，那我自此之后便接受他，但是我见到了。”
“为什么？”颜一将她搂紧了些，许乔安向来做事利落，不喜欢拖泥带水，感情这事却一次一次被背叛，却选择原谅。
“因为我对不起他，当年在一起更多是感激，他知道我心里恨着一个人，但他跟我说，他会陪着我，直到我把那人忘记。可是，我从来没有忘记过，江旭或许也猜到了，他没问过我，所以在我每次发现他劈腿，他来找我时，我都选择原谅。”
“以后呢？”颜一问她。
“不知道。”许乔安望着从窗外照进来的阳光，“颜一，我不知道。”
门铃一直在响，像是透露着急迫和不耐烦，而紧随门铃声的，是手机此起彼伏的来电铃声，其中一台响到一半自动关机了，而另外一台还在孜孜不倦地唱着歌。
林予川先被吵醒，他闭着眼，推开那些东倒西歪的酒瓶，摸到躺在桌面上不停响的手机，按下了接听键。
“嗯。”带着重重鼻音，林予川应了声。
电话那头的女助理愣了下，这声音不是她领导，她糯糯问了下：“请问，张总在吗？”
这时候林予川才微微睁开眼，看了下跟他一样倒在地上的张凯阳，拍了下他：“找你的。”
“嗯。”张凯阳接过电话。
电话那头的助理好不容易打通了他的电话，生怕下一秒被挂断，赶紧把事情都说了出来，只是说到一半时感觉不对劲，喂了几声，又很是小声得问了句：“张总？”
而回应她的是轻缓而均匀地呼吸声。
林予川被这一吵，有些清醒过来，睁着眼看着顶上的灯，满屋子的酒气没散去，他把手放在额头上，宿醉带来的头疼，难受得很。
门铃还在响，他也懒得理，能这么执着地按着门铃的，估计是隔壁的隔壁那个三岁小孩。
张凯阳的手机又响了起来，林予川瞥过去，后者根本没被吵醒。他伸出手，从张凯阳手里抽出他的手机。
赵一峰？
半分钟后，林予川一脚踹在他腿上：“快起来！”
“什么？”张凯阳没有听清，皱着眉头，微微睁开眼，“怎么了？”
“姗姗摔了一跤，正在抢救，起来，去医院。”林予川已经走到门那边开始穿鞋。
张凯阳一下子酒醒了过来。
两人匆匆忙忙赶到医院，颜一和许乔安一前一后站在廊道椅子的两端，正在安慰着两个老人，而赵一峰隔在她们中间，像是被抽干力气一般瘫坐在椅子上，眼睛一直盯着抢救室的门。
“我不是有意的，我没想到会是这样，要是孩子出了什么事，我，我也不活了。”赵一峰的妈妈搂着颜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阿姨，孩子会没事的，姗姗也会好起来的。”颜一眼睛也有红，她轻轻拍着老人的背，见到林予川他们来，也没很惊讶。
当务之急的稳住这两个老人，还有等着杨姗姗的消息。
“阿姨！”许乔安正在安抚着杨姗姗的母亲，后者突然睁开她的手，朝赵母那跑过去，在所有人没反应过来时，一巴掌就甩了过去。
颜一下意识将赵母拦在身后，那巴掌堪堪落在她脸上，瞬间火辣辣般地疼。
“颜一！”林予川脱口而出，跟张凯阳两人快速上前将两个老人拉开。
“阿姨你别冲动！”许乔安从张凯阳手中接过杨母，连忙把她拉到一边。
老太太却不依不饶，脸上挂着泪，指着赵一峰的母亲：“我女儿要是有什么事，我跟你拼了！”
说完又想起什么似的，跌坐在地上哭起来：“我苦命的姗姗，当年我就不同意她嫁，不然也不会遇到这种事。你赔我女儿，你赔我！”
许乔安半跪在地上，抱着她：“阿姨，姗姗一定会没事的，您先别多想，一定会没事的。”
她和颜一赶到医院时杨姗姗已经被送进去抢救，而两个老人又哭又闹，赵一峰心思都在杨姗姗和孩子身上，没有力气再去管。
“杨姗姗的家属是哪位？”护士匆匆忙忙从里面出来，看了这一群哭闹地人，眉头一皱，见赵一峰嚯地站起身，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般看着她，她道，“小孩已经送去急救，大人还没脱离危险，你们要做好准备。签了字后，去二楼缴费。”
赵一峰脑子轰的一声，脸瞬间煞白，满脑子都是急救，危险，做好准备，什么准备，姗姗，姗姗，她会怎么样？
护士的话刚落，颜一她们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先签字，快！”张凯阳见赵一峰不动，便把笔塞到他手里时，触手冰凉，“别多想，要相信医生。”
赵一峰狠狠深呼吸一口气，抖着手，极力克制着自己，才在那一堆纸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去缴费。”护士拿着单子往另外一个方向跑去。
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慌乱，必须得有人镇定，林予川本来是蹲在颜一身边，跟她一起安抚着赵母，此时转身朝着他们道：“我去缴费，凯阳，你看着一峰。”
许乔安也清楚现在必须得有人稳住不能乱，她把手中的袋子递给林予川：“里面有建档的资料，还有其他的，都在里面。”
“嗯，知道了。”林予川接过后，又往后看了一眼抢救室，转身往二楼跑去。
抢救室外面还有其他一些家属，在这里等待的人，有一脸麻木似乎做好了最坏结果准备的，有还带着一丝希望跪在墙边低声祈求的，有低声抽泣不知道该怎么办的，还有的，便是眼巴巴地盯着抢救室。
怀中的老人一直在哭着，一下接着一下，颜一和许乔安互相看了一眼，都默默收紧了手，生怕她们再冲动闹起来。
“乔安，我的姗姗，她，她……”杨母也听到了护士的话，哭得更是悲痛，哆嗦着手抓着许乔安的衣袖，只有这样，她才能稳住自己不倒下，她满眼泪水，模糊了双眼，祈求能在许乔安身上获得一丝希望，“她会怎么样？会不会……”
“阿姨，您要相信医生，他们会尽全力救治姗姗的，阿姨？阿姨！”怀里的老人突然没了力气一般瘫软在地，许乔安慌了，“张凯阳！”
张凯阳跟赵一峰里面起身，走了过来，赵母被吓住了，紧紧拉着颜一的手，指甲深深插入她手臂里。颜一也怕会出什么事，但不得不扶着赵母。
“应该只是晕过去了。”张凯阳将杨母抱起来，“乔安，咱们去找医生，一峰，阿姨会没事的，你别担心。”
“颜一，你在这等着。”见颜一点着头，许乔安看着赵一峰，“这里谁都能倒，唯有你不行，你得撑着，赵一峰。”
“嗯，拜托你们了。”赵一峰道。
张凯阳和许乔安带着杨母匆匆离开，而颜一怀里的老人跌落在地，哭得快要晕厥过去。
颜一咬着唇，杨姗姗尚未脱离危险，孩子也是，不能再有人出事。
“阿姨，会没事的。”颜一心知在这种情况下，安抚的言语都变得苍白无力，但即使此刻她是专业的医生，也不能给他们一个保证，一定会平安，只能无力地重复着那一句没事的。
赵一峰一直没说话，此时听着他母亲一直在絮絮叨叨，忍不住吼了一句：“够了！”
这一声怒吼把他母亲给镇住，后者忘记了哭泣，愣愣地看着赵一峰。
“开口闭口就是孙子，你有没有问过姗姗一句？”赵一峰怒骂了一句，“如果不是你……”
“赵一峰！”颜一制止他，不让他继续往下说。
出现这种情况谁都不想，现在不是抱怨谁的错的时候，情感失控，失去理智时说的话，日后可能会让自己后悔一辈子，也可能出现不可挽回的后果。
“姗姗和孩子还需要你，你先冷静。”颜一放轻了声音，她朝赵一峰轻轻摇了下头，“别冲动，不要多想。”
“颜一，我要姗姗活着。”赵一峰红了眼眶，“我，只要她活着。”
“会的，一定会的。”颜一说给赵一峰听，也是说给自己听。
一定会没事的。
“老天啊，我这是做了什么孽，我不如死了算了。”赵母坐在地上拍着地板，一声接着一声，“我给我媳妇偿命去，我给我孙子换一条命回来。”
颜一不是不明白赵一峰的怒火，在听到这话后，她就是脾气再好，也有些忍不住。恰好林予川回来，把赵一峰拉开，又看了她一眼，她才忍了下去。
“医生，怎么样？”张凯阳看了一眼杨母，后者正躺在医院的平板床上。
“没大问题，急上心头了，醒过来就没事了。”医生道，“不过老人毕竟上了年纪，最好别再受这么大的刺激，这会儿没有病床，就在这挂水吧。”
“谢谢医生。”许乔安松了口气。
张凯阳打电话跟赵一峰他们说了声，让他们放心，他收起手机，先是看了眼已经挂上水的杨姗姗母亲，随后坐在许乔安身旁：“还没有消息，阿川在陪着一峰。”
“嗯。”许乔安应了声，没有消息，那就说明，还是往好的方向走。
“这到底，”张凯阳顿了顿，他和林予川听到消息就往这边赶，具体的并不清楚，“是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