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明明是想要远离她的。与她保持距离,是对她最好的方式。可若是离开她,还有谁能接纳自己呢……不对,她不知道他的事……就是他本身都不能接纳自己。

    “衔辞!到了!”

    洛弦将前半身整个探出了马车的窗外,探望着从路旁就开始广袤的花海。

    “哎呀!小祖宗!给我收回去!丢不丢人呀!”还没等衔辞把她拉回来,洛夫人就从前一辆的马车探头将洛弦骂了回来。

    “啊~好凶啊,人家想看花田嘛~”洛弦也自能从窗帘后捻起一条缝,窥探着外面的景象。

    “既然都到了,便一定能来看的。”衔辞将一本花册给了洛弦,说:“看你对花这么感兴趣,那这几天的任务便是认花名吧。”

    “花名?我一般只记农作物的花,像油菜花,芭蕉花,李子花什么的……”所以,就是书上随便翻一页,她可能会看着那花眼熟,但可不一定知道花名啊,“这个是……艹羽人三撇花?”

    “是蓼花,寻常路边就能见着,吃起来是辣的。”衔辞

    “那这个是叫桐花对吧。”洛弦

    “对,但我希望你下次看着这字时可以不把它的‘木’字旁遮了。”衔辞

    “蓝花姑娘!”

    “是碧蝉……”

    …………

    衔辞的确是成了洛弦的西席先生,而且是很心累的那种。

    **

    “金曦!早上那个!来帮忙拉一下绳!”

    “金夕!晚上那个!去帮我拿个兜篓!”

    从来此处后,那些矿工人便是这么区分他们俩的。

    今曦现在成功被所有人认为是金夕的姐姐,名也被叫做成了:金曦。

    虽然他们一个还小,一个是女孩子,那个矿工们都没怎惯着他们。

    因为这是赚钱的活啊,怎么会因为他们一个小一个弱就让着他们。

    他们不是富家公子小姐,没人能惯着他们,也不可能惯着他们。村里的孩子,哪个不是早当家的,他们谁又不是从那早当家的孩子过来的呢。不可能只怜惜他们。

    “干了一天,才三十文呢……”金夕

    “嗯,好累啊……”今曦

    他们两人的脚都被碎散一地的煤渣和泥土染黑了,手脚酸痛,浑身乏力。

    卧在草地里,双脚淌入溪流中,时而有小鱼苗游过,帮他们按摩脚掌。

    天空边的虹色十分好看,落日斜阳,满眼夕辉。

    “知道天字怎么写吗?天空的天。”

    “不知道,你教我吗?”

    今曦看了会儿天空的火烧云,侧身握着金夕的手,在他手心比划着,说:“人从地长,在天下间。夫入天境,而天下为夫的大人,便为天子。世人说,天子承受上天赋予的重大使命来到人间,管理苍生。但他们所说的天子,指得是夫。女子不是夫,所以不能为天子,只得相夫教子,服侍左右。这便是世人的观念。”

    女子的地位到如今虽有所改善,但那些趾高气昂的男人们却根本不觉得女子可以同他们站在一起。

    “可是我听先生说,历史上不是也有过女帝吗?”

    “残存的史书中的确记载的一位姓元的女帝,可你认为,她为什么会出现在残存的史书上呢?”今曦提醒道。

    “我不知道。”金夕有些落寞。男子和女子区别,他从来没去深究过:“可是,今曦,你为什么会忽然跟我讲这个,我们不是在说‘天’字吗?”

    “……这个啊,因为我偶然听到了那些工人说的,”今曦默默讲手松开,神情涣散地看着金夕,“他们在那里讨论谁家女好看,谁家女良德,谁家女贤淑……像是在讨论商品一样。”

    “我不喜欢‘夫’这个字,因为它长得太像天了。”

    今曦说的话,他听不懂。

    天下男女不平等已是千万年的事了,即便今曦如此感慨,也没用办法改变现状啊。

    “你很在意这个事,但是我们都无法改变。不过,”金夕猛握起今曦的手,说,“我不可能让所有的人都遵从男女平等,但你现在既然算我家的,那就由我来尊重你。我跟你的关系,是平等的!”

    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的人都值得尊敬,比如那些杀人犯,小偷,淫贼。但若是今曦需要被尊重,那个就由他来吧。

    “谢谢。”脚泡干净了,今曦起身时便将金夕一同拉了起来:“天色已晚,我们回去吧。今天晚上吃?”

    “烤红薯!”金夕

    “和紫薯。‘红’字会写吗?”今曦

    “额……”不会。

    “回去教你。走吧!”

    …………

    ——————————————————————

    “喂,金曦啊,你都十八了,可有婚史?”

    两时辰前,在今曦搬运煤车的时候,有一位同为劳工的中年男性一直在她旁边,说着一些无关她事的话。

    “没有。”

    “哎呀,这不巧了吗不是。”而后他便一直在今曦耳边滔滔不绝的说这:“我家那儿今年而立,家中田地共十亩,家禽共三十,布匹五段……”

    在此期间,今曦只是安静的搬着煤筐。她走一步,那中年男子便跟她一步。

    “……大房子,有院子,背后的河沟,风水好。我儿子呢现在正准备考状元,以后指定当大官,然后咱们……”他每说一句就要问今曦好不好,厉不厉害,安不安逸。而今曦能回他的,只有无数个“嗯”字。

    “我明天把他叫来,你先跟他聊着,等你们感情深了再说后事,我不强迫哒。以后你们若是结婚了,你可以管家中所有的事情,像是账本啊、房子、家禽啊土地啊,只要你想管,那全都给你管……”

    明明今曦什么都没说,那男子就已经聊到以后了。

    自以为是的感觉。

    若她真的和他那个秀才都考不上的儿子结婚,不但拿不到任何好处,反而还要负责家里的债务、清扫房子、喂养家禽还有耕田种土。

    十亩地也都是地主的,他们家只不过负责种地而已,更别说用废弃的寺庙改来的房子和那碎条条的布头了。

    “抱歉,我并没有那方面的打算。我现在只想赚钱,养好弟弟。我家很穷,穷得家徒四壁,配不上你们如此‘丰厚’的家底。”今曦跟他们不熟,也不想跟他们讨论自己的事。况且她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

    今曦来至于天上,可为什么会来凡间,她无从得知,怎么才能回去,她也无从知晓,就连自己的神职是什么,她也没有印象。

    要说有什么疑虑,那大概是传闻中那位花神庙的今曦花神了吧。可如果她就是那位今曦花神,那她又是因为什么原因来到这的?是触犯了天宪,还是自己偷溜出去的?为什么会失去记忆呢?

    她可不能在人间多待,也不能留情于世间。

    “总是要见一面再下定论嘛。明天东村头你们两个见一见,一起吃个饭,聊一聊,聊好了再说后事。约好了啊,我先去干活了。”

    那个中年男子根本没给今曦说话的机会,便自作主张为今曦安排好了一切。那些人,为了找个传宗接代的女子,什么事情都能去做。

    所谓的见面,不过是为了让自己的儿子更好的锁定住今曦;所谓的吃饭,不过是东村头那边有婚宴让她凑个人数吃一顿而已;所谓的聊聊,不过是仗着婚宴认识的人多又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让她不能敢拒绝他儿子的求婚罢了。

    当石间的扁竹兰开始抽枝的时候,他们就会开始说:你是以我家里人的身份来吃这婚宴的,怎么能说不是我家人呢?!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你要是答应了那可就是双喜临门了啊!我也没强迫你,咱们可不要闹个不愉快啊。再说了,这家新娘才十六呢,你都十八了,除了我儿子,还有谁要你啊!谁家姑娘脸皮有你这么厚啊!

    那些吃酒看热闹的人会说:

    是啊,都这么大了,还嫁不出去,自身肯定有问题。

    这镇子大了,什么女人都有。

    听说她家穷得叮当响,不会是看上这家的钱了吧。

    可怜他家那小子,居然喜欢上了这种货。

    …………

    这便是那男子的小算盘。

    可是今曦再怎么落魄,那也是掌管时间的神仙。这些事,都是那还未抽枝的扁竹兰告诉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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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姓名是怎么写的?”金夕

    火光下,今曦正拿着木棍划着烧完的草木灰,写着自己的名字。

    “嗯……应该是这个‘曦’。”

    今曦在上面写了很大很复杂的一个字,让金夕直呼看不懂。

    “好难写啊。相比之下,我的名字还真是简单。”夕阳的夕只有三画,晨曦的曦却有二十画。夕阳永远追过不到晨曦,晨曦也不可能能停下来等夕阳。

    他们俩的命从一开始就是注定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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