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李今也有点苦恼。

    不为别的,她昨儿夜里又窜人梦里了。

    白天捉妖的时候,她遇着一只蛇精。

    这蛇精刚化形不久,心思不坏,就是色心大了些。

    要是恋上哪个小娘子也就罢了,来一场轰轰烈烈、不顾世俗的人妖大恋。

    偏偏,这蛇妖有断袖之癖。

    前些日子骚扰来洛阳赶考住在崇仁坊的小郎君。

    那蛇妖入梦勾引郎君上塌,那郎君半醉半醒,正脱了衣衫才发现身下竟是个男人,还有两个**。

    这一下那那小郎君便惊醒。

    第二日跑至常乐坊白玉阁来请术士将那色胆包天的妖捉拿归案。

    李今也刚到洛阳不久,前些日子才入的白玉阁,领了那最低一等银钱最少的黄牌。

    人微言轻,这等琐事便落着她头上。

    无法。

    纵有一身豪能,也只得亲自出马捉拿那伤了郎君自尊心的小蛇妖。

    那小蛇妖妖力并不强。

    被她捉拿进如意袋里痛哭流涕,求爷爷告奶奶的,把她弄得都烦死了。

    好在这妖也并未犯什么大错。

    她收了点小贿赂,警诫了他一番便放他走了。回去只说这蛇妖听闻白玉阁出马便逃出了洛阳城。

    哪晓得这蛇妖竟还再犯。不知又看上哪家郎君施了妖术勾人入梦。

    偏偏,李今也自穿越来便产生了超出原身之外的异能。

    原身身负妖血,能习法术,且天赋异禀。但因与那千年黄鼠精打斗时失了性命。

    随即,她便穿来了。继承了原身一身术法,然记忆却一无所知。

    还多了一项能入梦窥探别人甚至改变他人梦境的金手指。

    只是这入梦buff不由她控制,十分随意。

    在梦中,她可随意念变成任意人或物什。可以是一花一草,一只酒杯,一张床,甚至是梦者的贴身衣物。

    可回忆昨日梦中的场景,她还是尬地想扣出两座城堡。左右脚各一只,尬出天际。

    除了尴尬,便是那难以言说的诡异。

    *

    宵禁后。

    东市西。平康坊。

    入了夜的坊门紧闭,坊外大街冷冷清清,无一行人。

    只有那喵喵叫的黑猫从街坊廊檐一窜而过。以及,那躲在暗处探访的武侯——捉拿那入夜里还不回家的犯夜禁的人。

    与坊外不同的是,坊内却一派灯火通明的繁华光景。

    秦楼楚馆里红烛高照,笙歌鼎沸,弄盏传杯,呼雉呵卢。

    欢声笑语、你推我搡之间,是女子衣里袖间的脂粉暖香。

    崔怀月坐于芙蓉间。

    从容不迫,喝了一口手中冒着热气的昌明茶。

    房外女子娇笑声不绝,伴随男子的豪言秽语一并传至房中。

    然而他眼神清明,眉头未见一皱。

    倏地,那房间纸窗被捅出了一个小小的洞。从那洞中,伸进一只管子,管子里放出一袅袅灰白轻烟。

    崔怀月亲眼望着那管子进了又出,嘴角勾出一丝冷笑,随即放了茶杯闭目假寐。

    房间外。

    李今也幻化成一只黑猫。

    她跟着那蛇妖许久了。

    那蛇妖鬼鬼祟祟,换了一身风骚装束,描眉搽粉,大摇大摆从红悦楼一处房间推门而出。

    若不细看倒真像一位千娇百媚的高挑美人,看得一旁郎君身子都酥了半边。

    只可惜这蛇妖眼高于顶,谁也不睬,像只泥鳅滑出了众人视野,直奔三楼。

    李今也左跳右越,一路跟着,直到看见那蛇妖在三楼一处房间外停下。

    房间上挂着芙蓉间的雕花木牌。

    只见那蛇妖拿出一只管子,捅破了那窗纸,又嘴对着管子朝里面吹了一口气。

    不知道他有没有口臭。

    李今也心道。

    随即她心念一动,摇身一变,变成房里的一只玉环云纹金冠。

    嗯?金冠?

    没错,她现在蹲在了一个男人的头上。

    这男人发质不错。又乌又密。

    还有一股淡淡的木松冷香。

    她觉得自己像个变态。且不说有意无意吧,就她现在蹲在别人头上的行径就非常…猥琐。

    但她实在好奇那蛇妖怎么勾搭男人的。

    她进来之时男人就趴在案上闭着眼,想是被蛇妖的口气臭晕了也说不定。

    咔哒。

    房门被轻轻推开,那蛇妖曼步走进又反手关了门。

    一步一步摇曳生姿,行走间带动一股刺鼻的脂粉香气。

    “郎君昨日打马走过,奴于楼上窗边一见倾心。此间只予郎君一场香艳梦,以了奴之春心。”

    骚。太骚了。

    李今也真的很想化身洪世贤对他说出那句经典台词,又想化身艾莉发疯给他一巴掌好洗洗她的眼睛。

    就在那蛇妖欲扒了那郎君的衣衫之际,那郎君猛的睁眼,抽出腰间长剑直抵蛇妖颈边。

    那锋利剑尖在颈间划出一道细细血痕。鲜红血珠顺着剑尖往下滴落。

    “别平白恶心人。你想献身我还嫌脏呢。”

    “郎君、郎君先松剑,奴知错、知错,是奴的不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

    蛇妖声音微颤,是真的畏惧这冷面郎君,毕竟在这以妖灵编织的梦里,死了也就真死了。

    “看你手法娴熟,药翻几个人了?”

    崔怀月依旧没放松手间动作,眼底暗藏戾色,面上却只露出温润的浅笑,忽略他手上的剑倒真像一个芝兰玉树的骄矜公子。

    “郎君冤枉!这只第二回,第一回也没得手还差点被人追捕了去…”

    蛇妖做出一副可怜相,嘴都瘪了,眼睛也沾了泪。

    李今也则按兵不动,静观其变,看二人斡旋倒也别有趣味。

    “啧。”

    她躲在他头上,看不见他的神色。但她听那口气,那副表情应该是极力忍耐之后仍忍不住的嫌弃与恶心。

    他的声音十分好听。尾音轻扬,不急不徐,如流水击石,干净而温柔。又带着世家贵族里才能养出来的尊贵矜持。

    可这样好听的声色,说出的话却不那么好听。

    “哦,冤枉?我若不醒,你这采花贼难道就不采我这朵娇花了吗?”

    李今也蹲在他头上,差点憋不住笑,但所幸她忍住了。

    “本想放你离去,但细想来还是觉得便宜你了,也委屈我了,不若你留下点东西再走?”

    “什……什么东西?”

    蛇妖体会到他话里的恶意,但又被压制逃脱不得。

    “你们蛇类不是有两根么,看你犯了这等恶行,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阉了一根来我便放你走了。”

    “这怎么行!郎君,奴知错!奴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再不出现您老人家眼皮子底下,奴今夜里就出了长安城,再不回来,求您别这般心狠呐!”

    李今也暗自咋舌。

    她对那蛇妖没有半点同情。白天警告了他别再犯事,结果转头又犯,这下好了,踢到铁板了吧。

    若抓去白玉阁它将会一顿皮肉伺候,她发了圣母心放了他。现在就不是一顿抽妖鞭这么简单了,人家是想阉了他。

    “自己动手吧。若我亲自动手便不止一根了。”

    语气森冷,连她听着都有点瑟索。这郎君显然不是一般人物,周身冷气直冒,都祸及她了。

    那蛇妖浑身颤抖,嘴里还不住告饶,眼泪鼻涕都挤了出来,腿抖成筛子,隐约能见液体自腿间流出。顿时空气中一股难闻气味。

    “啧。你不动手我便动手了。”应怀月露出嫌恶之色。说罢,施了法术使那蛇妖动弹不得,挥剑直向蛇妖裆部。

    “我自己来!我自己来!求您…呜呜呜…”

    在剑离那部位只一寸距离之时,蛇妖大哭大叫着制止了他。

    在两根跟一根之间,他选择一根。

    这并不是难以抉择的选项,只是过不了心里那道坎儿。但这狠命郎君显然不是说着玩玩而已了。他是真的动了怒,又因着礼数涵养极力忍耐。

    那郎君解了蛇妖的定身咒,那蛇妖面带苦色,忍着呜咽,哆嗦着解了腰带正准备脱了裤子——

    “且慢!”

    李今也忍不住叫出了声。甚至想伸出尔康手。

    没眼看呐没眼看。

    入梦buff的缺点就是必须等梦者结束梦境才能出梦,且时刻清醒闭不了眼。

    恕她心理素质差。

    她实在看不下去了。她自认为变态,但跟这二位比实在太过正常了。

    而崔怀月一愣,竟没察觉这屋里还有第三人。

    而仔细分辨这声音,似乎是在…他头上?

    “何人?滚出来!”

    崔怀月冷声呵斥,而李今也缩成鹌鹑蛋,一动不动。

    然而崔怀月还是敏锐地察觉到自己头上一股若隐若现的气息。

    他面色一冷,说道:“从我头上滚下来。别让我说第二遍。”

    李今也暗自咋舌。

    她不敢在他头上多待,随即幻化成那案上的茶杯。

    她舔了一口那茶水。

    呸呸呸。咸口的,真难喝。

    但她之后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这茶是不是被那男的喝过了的,那她岂不是喝了他的口水。算了算了,幸好她没洁癖。

    崔怀月还以为她躲在他头上,便一把扯下了头上金冠。

    那金冠甩在地上当啷当啷清脆的声儿,滚了两个圈停在门边。

    而李今也这才一睹这郎君全貌。

    惊鸿一瞥间,霎时说不出话来。

    那郎君眉目如画,一身月白袍,腰别朱红白玉腰带,气质疏离清冷。侧脸棱角分明,带着几分漫不经心。青丝如墨,流云泻地,一派矜贵风流,清雅似天上谪仙。

    自是风华绝代真颜色,不怪乎那蛇妖不管不顾硬要再犯。

    “郎君莫恼,我并非有意。说来不怕郎君笑话,我妖力不稳,时常不受控制入了旁人的梦。今夜便不小心入了这蛇妖的梦。郎君莫怪。”

    崔怀月发现是只茶杯在说话,清脆真诚的女声,他不禁露出一抹微笑。

    随即,李今也感觉到自己被他轻轻地举了起来。

    他的手是温凉的。举着茶杯样的她就感觉是在搂着她的腰。她不禁有点局促。

    他举着她与他对视,她不由得被那双好看多情的桃花眼摄去了心神。

    他轻笑一声,说道:“哦?蛇妖的梦?你怕是看错了……”

    这匪夷所思的回答不仅令她一愣,连一旁的蛇妖也是一呆。

    “死人啦!死人啦!郑小侯爷被人杀了!来人呐!走水了!走水了!”

    一声声混乱的嘶吼喊叫自门外传来,霎时外面起了熊熊的火光。

    那炽热的火光自外烧了进来,梦境即将结束之际,是那玉面郎君似有若无的浅笑。

    “你以为,这是谁的梦呢?”

    而下一刻,李今也从床上惊醒,吓出一身冷汗。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