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心禾不知道，她那个长年不回来的大哥为何不想让她入宫，但此时她必须得去。
“阿翁我想做太子妃。”
这大概是谢三第一次说自己想去做什么，谢殊看向苗心禾的眼神都有些不同。
“三娘，想在宫里立足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谢三性格单纯，宫里那些人不把她吃了就不错，不仅大郎担心，这也是谢殊担心的地方。
“阿翁，我想试试”苗心禾试探性的说了一句，她与谢三性子差别太大，贸然说些话可能会露馅儿，现在给出的反应带着她对谢三一些猜测。
谢殊没立刻回应，太子儒雅随和，但出生帝王之家又岂是真正的良善之人，他能做到礼部尚书位子已经是强弩之功，若是三娘做了太子妃不仅他，大郎二郎乃至谢氏一族皆可呈皇恩。
可是，他只有三娘一个女儿。
“你先回去吧，过几日太子生辰礼你好些准备，最近这两日就不要跟着二郎瞎胡闹了。”
苗心禾施了一礼：“是”
不管谢殊什么看法，苗心禾注定要淌这趟浑水，只是想到真正的谢三娘，她有些对不住。
苗心禾舒了口气，握紧手中玉坠，可是师姐没有时间等了。
*
整个谢府最开心的就是冯姨娘，自谢殊说了要让三娘做太子妃，她便留心去打听皇后娘娘和太子的喜好。
听线人说，皇后娘娘看了汴京城中众多适龄的小娘子画像，只有两张画像被皇后娘娘多看了两眼，其中一张便是三娘。
在冯姨娘看来，这边已经是板上钉上钉子，再砸一锤，就成了。
没想到她冯氏还有今日之景，这大半辈子的苦日子熬过来，真是值了。
想到这儿，冯姨娘拿着手绢抹了把眼泪
以后汴京城的，这哪家娘子还看不起她。
冯姨娘不由得挺起胸膛，满脸笑容。
旁边侍奉的女使，看着她一会哭一会儿笑：“……”
虽然这样想着，但冯姨娘的银子越抠越紧，美名其曰攒嫁妆。
这让想在宴会上做些文章的苗心禾，气的无言以对。
“三娘，小娘都给你攒着呢。”冯姨娘抿口茶，自以为很大气的坐着。
一股小人姿态。
“可是，太子殿下生辰……”
“不都给你备好了。”冯姨娘语气里还有些大出血的傲娇。
苗心禾吸一口气，抬手指了指那个似鸡非鸟的玉雕：“这做备礼不合适吧？”
冯姨娘爱惜的摸了摸玉雕：“这玉是大郎前些年送与我的，我一直没舍得动，想着总有一日你要用到，你瞧这不用到了，还是特地找的玉匠连夜做出来的大鹏鸟，寓意太子殿下，翱翔展翅”
“这寓意好吧，你瞧，这玉多好”
苗心禾再次尝试压下火气，这姓冯的小妾，肯定因为省银子随便找的玉匠雕的，可怜这玉。
“那女儿先退下了”苗心禾认命了，从冯姨娘手里是抠不出来银子。
冯姨娘点头：“把大鹏鸟也带上吧，回头让小春带你去成衣铺选几身衣裙”
成衣铺？很好，冯小妾，连裁衣的银子也给扣下了。
“是”
“银子不够啊？”冯姨娘贴心的问
“够……”
谢殊给她的裁衣钱，那一身衣服的银子便能在成衣铺买上许多，谢殊要她裁三身衣裙，冯姨娘给了她一身裁衣裙的钱。
去成衣铺，怎么着都够了。
但那四不像的玉雕，她是送不出去的，便不得不从买衣裙的银钱里拿出些来去请师傅去做。
这事儿苗心禾交给了小春。
让苗心禾没想到的是，小春找玉匠时碰到了司柏礼，出于想成为一个合格的爱慕者，司柏礼应下这个差事。
于是苗心禾，便用这些银钱请了裁衣店的师傅制一身像样的衣裙。
如此一来，苗心禾才觉得自己勉强看起来像个尚书家的嫡女，还配出席太子殿下生辰宴这种大场合。
临近宴会那几日，谢二也好差不多，开始活络起来，想起斗蛐蛐儿那件事，越发觉得奇怪。
便来谢三这里说话。
谢二哥吊儿郎当的坐下，极为娴熟的给自己倒茶，等着苗心禾梳好妆从里屋的屏风后走出来。
“三娘，你见没见到谁动过我蛐蛐儿，怎么忽然间变得那么凶猛？”谢二是实打实从心底里疑惑。
动过蛐蛐儿，还要假装没动过的苗心禾一脸无辜：“没见到”
“真是奇怪”谢二把玩着茶杯，看了眼苗心禾的发髻“这发型不衬你，快换掉。”
正高兴自己银钱够用，且用余下银钱买了新簪花的苗心禾有些怀疑的照了眼铜镜，这是城中时兴的高发髻加簪花，谢三脸小眼睛大，这么一看确实显得头大。
“我本还想请教请教帮我把蛐蛐儿变凶猛的人呢，看来无缘了，但是，不管她是谁都是我谢鸿宇恩人。”
“嗯”苗心禾点头。
“你应什么，又不是你，走了，司柏礼在教坊司等我呢”谢二放下茶杯，整理自己新衣，一脸神奇。
苗心禾看着谢二的背影，忽然觉得，子随母这话说的没错。
*
太子生辰这日，天蒙蒙亮，苗心禾便被小春叫了起来。
屋里站了许多女使，新做的衣裙放在托盘里，女使们拿着托盘一次排开。
从小衣到衣裙和鞋袜都极其规整的呈上来。
小春先递给苗心禾一块浸湿的温热毛巾腾脸，等苗心禾醒过神，便在一旁服侍着洗漱。
事无巨细，苗心禾此时真真切切感受到尚书家嫡女的待遇。
回想往日参加观里的宴会，苗心禾起不来身，便随意套一身衣裙赴宴，那会儿这样精致。
等发髻梳好，小春给她上了些妆，这一张楚楚动人外表欺骗性极强的小娘子诞生了出来。
这次衣裙是水蓝色的长干寺短袖襟子配乳白色的窄袖短衫，内搭草绿色的抹胸，下身是乳白印花齐腰曳地百褶裙。
配简约大气的珍珠花冠，眉心坠一颗珍珠。
小春满意的绕着苗心禾转了两圈，面露笑容：“娘子真是误入人间的仙子”
苗心禾努力睁开眼睛看了眼铜镜，打了个哈欠：“好了？那我们走吧。”
一群女使得了令鱼贯而出，马车停在内院门口，小春扶着苗心禾上车。
临行前苗心禾疑惑：“二哥哥呢？我们不一起吗？”
小春在马车外听见掀起车帘，低声回道：“二郎早半刻跟着司郎君走了，说娘子大半起来太过消磨时间，都够他喝两杯了”
“……”
苗心禾低声回了一句知道了。
无论是前世今生，苗心禾入皇城的机会很少，如今宫门大开，外面占满了内侍，马车进入宫门，走了长长一段路，便有一位中贵人勒停马车，小春敲两下马车，示意苗心禾到了。
苗心禾才能从车中出来。
而此时，诸位来参加宴会的娘子也大多到了此处。
苗心禾扫了一眼，盛衣华服无比装扮，光是娘子手上的金银首饰便亮的晃眼。
苗心禾心中莫名其妙的压了一口气，这口气直到她入席看到精致茶点和吃食而变得愈加沉重。
文元七年，东玉观门下每日都会跪满乞食的人，他们衣衫破烂，面黄肌瘦，一块馍馍便能吃上三天。
师兄师姐们总会搜罗出食物给这些乞食者。
美酒和肉糜无人敢肖想。
苗心禾想天启十二年，不知道有多少子民能够有食物裹腹。
但奢靡如此，民主安能安饱？
此时苗心禾入了座，领她进来的中贵人在一旁斟茶。
一阵欢笑传来，周围的贵女起身叩拜。
中贵人在一旁提醒：“娘子是四皇子。”
苗心禾低声道谢，跟着行礼。
四皇子环顾一圈，他的座位在前面些，苗心禾行礼慢了半拍被他看去。
他本想借此刷个脾气，闹腾一下，旁边内侍在一旁说是皇后娘娘选中的太子妃候选，他瞬间来了兴趣。
谢三长得出乎意料的漂亮，尤其那双眼睛。
四皇子勾唇笑了笑：“给我安排座位，我要做到她旁边。”
苗心禾并不惊讶，太子与四皇子夺权，貌合神离，她就是个由头。
四皇子坐下时，周围瞬间充斥着酒气。
“哪家的小娘子？为何不认得我？”
苗心禾乖巧低头，柔声回复：“礼部尚书之女谢之玄见过殿下。”
四皇子并不惊讶，端起桌上的酒杯：“嗯，喝了这杯酒，我就不怪你方才的无礼”
苗心禾刚想说自己不会饮酒，三公主阳华走了过来。
“阿言，三娘怕生，别欺负她”阳华接过那杯酒示意一旁中贵人自己也要在此入座。
“无趣。”
阳华当作没听见，在一旁打量苗心禾：“三娘你今日一群真好看。”
苗心禾笑了笑说谢谢。
“一会儿你就跟我坐在一起，我带你去太子哥哥玩怎么样？”
阳华是想为苗心禾挡一挡四皇子。
“好”
四皇子见阳华不打算走，自觉无趣，便叫了中贵人撤走自己的东西。
酒过三巡，乐工演奏完，有人来撤换酒席。
那位内侍不知是否故意，把一壶的酒水洒到在苗心禾的衣裙上。
白色儒裙瞬间湿掉。
这时候三件衣裙重要性就体现出来了，可惜苗心禾没有三件。
那内侍就是冲着她来的，因为阳华夸赞过她的衣裙漂亮，所以四皇子就要毁了所有阳华喜欢东西。
苗心禾控制住自己掀桌子的欲望，艰难维持着谢三人设，面露羞色。
阳华叹口气：“三娘，你是不是没有别的衣裙了，若不嫌弃我让女使带你去换我的衣服吧。”
苗心禾吸了口气，忍住，脸色如旧。
这是她花了大钱做的衣裙，没穿半天就废了，这一裙之仇，早晚要报。
“三娘是我连累了你”
苗心禾摇摇头：“是三娘谢公主搭救。”
公主的寝宫距离并不算远，但这一路上，苗心禾总能闻见若隐若现的馨香。
越距离寝宫香气越重。
乍一闻是普通的干花香，细闻又太过浓郁。几乎不用思考，苗心禾便想到迷香还是加了催情效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