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兮脸上有几处擦伤，背上是肿胀青紫的伤痕。

    陆今安之前看虞兮哭，不知所措，这会儿看到虞兮哭，更加忍不了。他的腿在晃荡着，一只胳膊本想给虞兮擦去眼泪，又怕碰到脸上的伤口，最后放在虞兮头上。

    “你别哭，你一哭，我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陆今安说话时少有的温柔，他看着虞兮，像是看见了世界上最珍贵最美好的东西。

    要是没人哄，虞兮还能忍住，和上一次一样，陆今安开口哄了之后，虞兮克制不住了，内心的委屈后怕一下涌上头。

    她干脆趴在陆今安哭，连带着陆今安那份，她要哭个够本。

    病房里其他人投来异样的目光，陆今安顾不得太多，身体不敢动。若是照平时，他还能嘻嘻哈哈和虞兮调笑两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他对虞兮似乎格外的注意。

    等虞兮哭完了，陆今安觑着她的脸色，没说话。

    “陆今安，我快被吓死了。”虞兮这才开口，“我还以为……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陆今安挑眉，随后神色变得郑重，“虞兮，以后遇到这样的事，跑得远远地，不要回头，更不要替我挨打，为我出头。”

    虞兮抽抽鼻头，红着眼看向陆今安。

    陆今安仍旧是那副风淡云轻，万事不挂心的模样，他笑着同虞兮说：“我从小没什么指望，爹不疼娘不爱，更没有出人头地的想法，但是你不一样。”

    “虞兮，不要为了我……不要为了我冲动，不值得。”少年脸上剥落了所有情绪，面无表情，嘴上说着自演自弃的话。

    少年突然又笑了：“你能过好自己的生活，那就太好了。”

    虞兮愣愣地看着少年，她能感觉到心中怒火一点点沸腾，她抖着嘴唇：“陆今安，你什么意思？”

    陆今安的动作卡壳一样。

    虞兮猛地从椅子上起身，实在没忍住，声音也不由自主得高了：“你什么意思……陆今安……”

    “诶？”陆今安瞪大眼，不明白虞兮怎么这么大反应。

    虞兮像只河豚，气呼呼地看着陆今安，偏偏陆今安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陆今安。”虞兮肩膀无力地下塌，她认真地看着躺在床上的少年，“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陆今安，我觉得你值得。”

    陆今安的手背搭在双眼上，不愿意让虞兮看到自己的失态，嘴角扯了一下。

    虞兮皱眉，觉得陆今安的状态有些不对。

    她走上前，试探着将陆今安的手往下拉，很轻松，她看向陆今安。

    陆今安等着虞兮说话。

    “陆今安。”这回轮到虞兮心平气和同陆今安讲道理，“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来到英才之后成绩很好，和大家相处的也很好，你还帮了我好多次，陆今安，在我心里，你值得我去救你。”

    陆今安闭眼，泪水滴在床单上。

    他抽抽鼻子，看向虞兮。

    两人都哭得鼻头眼眶通红，有点狼狈，对视时，两人又没忍住笑了。

    他们两个有时就是这样，莫名其妙就想笑。

    陆今安的眼珠乱转，看天看地，就是不肯看虞兮：“我刚才说的话没有别的意思，我的意思是说你要先把自己保护好……”

    “我知道。”虞兮点头，“你放心，我肯定会保护好自己，不会做出电视剧上那些为了就你把自己搭进去这样的傻事。”

    陆今安一噎，神情讪讪，眼皮往下耷拉，连耳朵都有些下垂，可怜兮兮地模样。

    不管虞兮和陆今安如何，总归接下来这段日子总能安分一些。

    宋淼知道这件事后，怒火冲天，当着虞兮和陆今安的面骂了两个小时，高三这一年她见到贾科就想怼他两句。

    本来不是忍气吞声性格的贾科知道自己理亏，哪儿还敢还嘴，回头就找家长，死命折腾孟嘉的企业，他和孟嘉的订婚也无疾而终。

    遇到这件事后，校长和小老头轮番慰问，班里的其它同学也都或多或少的问了两句。

    虞兮将这些人都打发走后，在桌椅前坐了很长时间，这才翻开书页。

    陆今安和虞兮两人是在医院过的年。自从虞兮搬进学校休息室后，舅舅舅妈也不过问，连虞兮父母的遗产也没有丝毫的消息。

    宋淼一家人来了两次，三人带了很多东西。宋姨十分心疼，拉着陆今安手嘘寒问暖。

    他们一家人过年时同陆今安通过视频电话，背景里艳阳高照，海风徐徐吹动着浪花。陆今安则躺在病床上，享受着北方的地暖，笑着同仨人打招呼，顺便把在旁边学习的虞兮也拍了进去。

    过了年，虞兮找了个时间，站在学校的操场上走了一圈又一圈。眼见天上的云彩啊逐渐火红，太阳西落，虞兮手里拿着新买的手机，又围着操场走了一圈。

    等夕阳消失在天边，两旁的灯照亮操场，虞兮终于停下脚步，给舅舅打了电话。

    “喂？”

    虞兮捏紧手机：“舅舅，是我，虞兮。”

    “小兮啊？是遇到什么事了吗？”舅舅那边很热闹，电视的声音，舅妈的声音。

    虞兮低声问：“舅舅，关于我爸妈的遗产，你们整理的怎么样了？”

    “什么遗产？”舅妈听着声音找过来。

    面对舅舅，虞兮有些难以开口，面对舅妈，她可以毫不客气的说话：“舅舅，舅妈，我爸妈走了之后，说是让我成年再从你们手里继承遗产，现在我成年了，高中都快毕业了，我要我爸妈的遗产。”

    “你做梦！”

    “如果你们不愿意的话，我已经找好律师了。”虞兮停了下，“律师费很贵，分到你们手里的钱会更少，所以如果你们想多拿，那就趁早做公证，交接遗产。”

    电话被挂断了。

    虞兮转身，走向教学楼。星光为她指路，虞兮抬眼看着夜空，浑身轻松，像是卸下了沉重的包袱，就连往日里的数学题看起来都顺眼不少。

    第二次五校联考前，陆今安回到了学校。

    “好啊，你小子，终于回来了。”

    “陆神，你缺了这么多课，我倒要看看你这次能考多少分？”

    “有虞大佬给他笔记，陆神不是第二就是第二。”

    陆今安笑骂两句，和众人打闹着。

    宋淼伸了个懒腰，被考试折磨得精神萎靡：“我昨晚一直在看题，把头都想破了，也没想出拿到压轴的数学题。”

    宋淼拿着卷子，站在虞兮桌边，听她讲题。

    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三次五校联考，虞兮次次第一，而陆今安万年老二。在考试前已经有京大等学校接触过虞兮和陆今安，最后虞兮和陆今安不约而同地选择了京大。

    京大给出的条件则是，为两位降五十分分数线，专业随便挑，这样的条件基本上相当于两人半只脚已经踏入了京大。

    在考试前两天，虞兮接到了舅舅舅妈的电话。

    “虞兮，6号回家。”舅妈说了一句，不等虞兮回复，就挂断了电话。

    回舅舅家那天，陆今安陪着虞兮一起回去。

    舅妈看了眼陆今安：“这是从哪儿勾搭的男人啊，过两天就是高考，还惦记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呢？”

    “舅舅，舅妈。”虞兮和两人打招呼，也没坐，直接伸手，“东西呢？”

    舅舅和舅妈对视一眼，舅舅拿出存折，递给虞兮。

    虞兮接过存折，打开看了眼上面的数字：“我们家的房子，车子还有存款，不止这个数。”

    “没了，再多的一毛钱都没了！”舅妈皱眉，目露凶光。

    “可是……”

    没等虞兮接着说话，舅妈突然拿起旁边的桌椅扔向虞兮，陆今安用手接住桌椅后，想也不想将桌椅摔在地板上。

    木质桌椅瞬间四分五裂，客厅里一片狼藉。

    舅妈没敢说话，因为陆今安脸上的表情太过可怕，像是她再动作，陆今安就要和他们拼命一样。

    舅舅嘴里嚼着烟头，也火了：“你想怎么样？这些钱足够你花了！”

    “我要我爸妈的遗产，是我的东西都给我还回来。”虞兮丝毫不让，她从陆今安的背后走出来，一字一句地看着舅舅和舅妈的眼睛说。

    陆今安在旁边活动手脚，双眼紧盯着舅妈的动作。

    “我不给你又怎么样？”舅妈在陆今安的目光下不敢动手，干脆耍起了无赖。

    “舅舅，你的意思呢？”虞兮问。

    舅舅将烟头湮灭：“给她吧，上了法院我们也赢不了。”

    虞兮上午到的舅舅家，下午从公证处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文件，她父母的东西终于回到了她手上。

    出门前，舅妈捂着胸口，恶毒地看着虞兮的背影：“一点亲情也没有，这样的人高考也考不好，我呸！”

    虞兮听见了，但是她没回头。

    “后天高考加油。”陆今安和虞兮说话时，身体舒展放松，他陪着虞兮办好了所有的手续，准备回学校。

    “你也是。”虞兮将文件抱在怀里，心情也不错，“陆闻笙和孟嘉的案子宣判了。”

    “只判了他们五年，真是便宜他们了。”提到这件事，陆今安脸色阴沉起来。

    从上次打架过后，陆今安稍微有些变了，万事都随便的他变得内敛稳重，会露出以前从未见过的阴冷气质，同陆闻笙的气质有两三分像。

    “陆今安。”虞兮看着车水马龙，只觉得未来美好生活在同她招手，“京大见。”

    “京大见。”

    一个月之后，高考成绩出炉。

    不出意外，虞兮成为上京理科状元，陆今安以一分之差，屈居第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