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不用去看,简纯也能感觉到那双黝黑的眸子落在自己头顶。

    尽管只是随意得不能再随意的一问,简纯仍像是被剥开皮的石榴,一颗颗红色的羞怯染上耳朵,脸颊,还有被她掐过的指腹。

    好在她圈了围巾,把她脸上的颜色掩盖住了大半。

    她顶着喝了茶水愈发干涩的喉咙摇头道:“没、什么。”

    江易白没作反应,在郝原旁边的空位坐下,正对简纯。

    “来这么快,以为你还要一会儿。”

    郝原又摸出一本菜单,递到江易白面前。

    江易白眉心拢了下,似乎不愿提起这件事,“嗯,让她自己打车回家了。”

    简纯看向江易白,不自觉地揣摩起他话里的含义和情绪,但也仅仅只是安慰自己的揣测,她对江易白的了解实在知之甚少。

    “江无情。”郝原看着他道。

    “啧。”

    江易白用眼尾瞥他,带了些烦躁。

    郝原握拳抵唇,轻咳道:“好好好,我不说了,点菜吧。”

    -

    除夕当天,简纯在谢春华的催促下,早早出门到夏维夏叔叔家做客。

    夏维是谢春华的男友,半年前简纯才知道他的存在,具体谈了多久,谢春华也从来不会提。

    这是简纯第一次正式见到这位叔叔,以往只是从谢春华的口中听说。

    门一敲响,里面很快就有人来开门。

    夏维身上还穿着围裙,早就猜到门外是谁般热情地迎进来,“小纯来啦,快进来,随便坐。”

    毕竟不是自己家,简纯无论如何也自在不起来。

    电视上播放着最近大火的电视剧,茶几上满满当当的洗好的新鲜水果和零食,简纯一样也没碰,大半天也不知道电视里演的什么。

    谢春华却如同主人家,在厨房和房间里来去自如,时不时和夏维斗几句嘴,看起来十分和谐。

    如果不知道内里,谁都会以为他们是一对恩爱的夫妻。

    简纯的拘谨像一个客人、外人、毫不相关的人。

    十五分钟后,看着满桌的爱吃的饭菜,可能是水喝多了不太饿,简纯竟提不起多大的胃口。

    席间,看得出夏维为了不让简纯感到不自在,频繁找话题,自然而然提到了学习。

    这是长辈和后辈之间无法避免的必要话题。

    简纯毫不意外。

    “听说小纯期末考试班级第三年级第四?你妈妈给我看了下你的成绩单,基本上没有偏科,按照往年的分数线,考个理想的大学不成问题,很棒。”

    夏维自认是在鼓励的说道。

    简纯夹菜的筷子一顿,眼神看向谢春华,又收回,还是搬出那套说辞,“期末考试不难,大家的分都考得高。”

    “第四又不是第一。”

    谢春华嘴角是笑着的,语气却又裹着严厉和不满足,给人一种她也对自己女儿成绩好也感到骄傲的错觉,“她来你就不停的夸,人都是向上看的,她进步空间还有很大。你不知道,我们社区新搬来的男娃娃转学到她班上,看上去阴阴郁郁的,但人家学习凶着呢,次次考第一,风头足得很。”

    夏维慢声慢气道:“现在的孩子都是需要夸奖的,你就是太严厉了,不要跟别人比,要跟自己比。”

    “你是不严厉,小夏的工作稳定又有上升空间,她自己也喜欢,怎么没见你夸她两句,人回来就撺掇着她辞职。”

    小夏是夏维和前妻的女儿,24岁。

    简纯听谢春华提过,夏维把小夏教得好,上名牌大学,还没毕业就进国企工作,在临江这样的小县城里,已经是足够优秀。

    说到自己的女儿,夏维就忍不住皱眉道:“那是因为她……”

    因为她是你的亲生女儿。

    简纯在心底补全了后半句话,之后心不在焉的吃完了这顿饭。

    一直临近晚上,简纯不知第多少次看时间,想要逃离这个不自在的陌生空间。

    毕竟和夏维不亲近,全程只是他在说,无非都是一些生涩的问候和假势的关心。

    像谢春华之前的每一任男友那样,想寻求她唯一的女儿的好感,却丝毫不在意简纯是否愿意交谈。

    响起的电话铃声将简纯从窒息中解救出来,夏维去边上接电话,简纯看着时间,去厨房和谢春华告别,“妈,我爸打电话催我过去吃饭了,我得走了。”

    谢春华擦擦满是水的手,迎过来,不满意的皱眉,“不是让你跟他说今年不去了嘛,每年让你过去他那边,还不让你弟回我们家,还真是自私,好歹是我辛辛苦苦把两个孩子生下来的……”

    简纯一瞬的心虚,借着换鞋低头没说话。

    “人家夏叔叔还专门给你买了海鲜晚上吃,你真要过去?”

    简纯点点头,“我寒假只有十天,我爸叫我顺便去给我弟弟看看作业。”

    一提到弟弟,特别是相关学习,谢春华能立马改变主意和态度,咋舌道:“行吧行吧,给你弟弟辅导完作业就早点回家,到家了给我打电话,我今天就不回去了,你小夏姐姐今晚的飞机要回来。”

    “知道了。”

    直到走出小区,在楼上彻底看不见身影后,简纯才松了口气。

    不用问也知道谢春华不会让她撇下夏叔叔家里的人单独出门,除非是为了弟弟。

    简纯利用这点撒了慌,连忙从羽绒服里面的卫衣衣兜里摸出手机,给程梦之发消息。

    半小时后,简纯到达约定地点,程梦之说还有五分钟就到。

    没想到的是,天气突然变化,下起了细细密密的小雨,她下了出租车,连忙跑到有屋檐的地方躲着。

    跑起来的风刮到脸上有些生疼,雨点落到头发上成了一层浅浅的糖粒子,摸一下就彻底消失,然后在简纯额角的发绒掀起自然小卷。

    她的头发是天生的自然卷,淋了雨就会卷得更翘,简纯用手掌按压,效果甚微,这让她感到苦恼,努了努嘴。

    “看什么呢?”身后突然出现一个声音,在离她很近的位置,俯身,顺着简纯的视线往店里看。

    简纯看清来人是江易白,很明显的愣了下,心跳立马变快,垂下手,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在照镜子,含糊道:“看……明天的早饭。”

    这当然是面对面包店胡诌的借口,江易白似乎不是真的好奇,只是觉得她的行为怪异而随口一问。

    他轻点了下头,没再出声了。

    两人静静地站在面包店外面,股股寒流从衣服缝隙中钻进去渐渐顺走体温,让人禁不住哆嗦。

    路上的行人匆匆忙忙躲雨,从身旁擦过,带来一身雨气。

    简纯往旁边让了一步,上拉围巾,把下巴和嘴掩住,呼出的气息扑在脸上,粉红粉红的。

    紧接着,又往后退了一小步。

    这个位置和距离,能看清楚江易白的侧脸,却又不会被发现的刚好。

    江易白立在她身前,仰头望着屋檐边低落下的雨线,可能温度低,肤色在冬季更白。

    从薄唇中轻呼出白气,他又像是看腻了,收回视线,像是下一步马上就要走进雨中。

    简纯红唇微张,想要主动找话题。时机不凑巧,程梦之和郝原两个人从雨中跑来。

    独处的时间总是那么短暂。

    又或者说,即便只有他们两人,距离如此的近,简纯也只是个连闲聊都不敢的胆小鬼。

    程梦之化了淡淡的妆容,气色更好,整个人也显得格外有气质,她抱歉的笑道:“嗨嗨!你们等很久了吗!”

    郝原拍了拍身上的雨珠,又从包里摸出一包纸扔到程梦之的手上,对江易白道:“我以为你今天不来了。”

    江易白道:“反正没事。”

    程梦之怕把发型弄乱便随意擦了擦,“早知道你们俩一起来,就让你们先去取票了,在这外面等得多冷啊。”

    “我们不是……”

    简纯被冻得嗓音都细弱起来,刚开口如同气音,隐没在寒气中。

    江易白对此却没多作辩解,更是懒得解释,“还早,走吧。”

    放假的缘故,而且还是除夕夜,电影院里人满为患,光是等着入场的就站了满满一大厅。

    不止如此,连他们看的影厅内都座无虚席,吵吵嚷嚷的连成一片。

    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很快电影开始。

    简纯借着大荧幕的光源往左看了眼,她和江易白中间隔着两个人,不过已是足够。

    她把电影票收在自己小挎包的内包里,在心里已经想好了回家要珍藏在哪个位置。

    多年以后,那张票根上的字迹早已脱落,只剩一张皱巴巴的小小的白纸,随着岁月的迁徙不知掉在了何处,简纯仍旧能回忆出那场电影的情节,也能想起江易白被某句台词逗笑的侧脸。

    证据会消失,但记忆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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