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第二天简纯才知道，原来命运一开始并不是朝她偏倒的。
学习小组按照成绩的高低，将互补型的安排到一起，中间名次随机分配，轮到江易白时，他被安排在了钟林小组。
也不知道钟林如何得知，多次跑到蒋问薇的办公室要求把江易白换走，不然他就不想当这个组长。
这类威胁的话对蒋问薇不起作用，反倒还遭到她的追问到底。
结果钟林一时表情变得十分痛苦，像是想起了什么悲惨的事，硬声道:“我和他以前有矛盾，起冲突了我打不过他。”
蒋问薇实在拿他没办法，最后把江易白换到了简纯小组。
也许是被他们整得有些头疼，蒋问薇在公布分组名单时特别强调了不允许调组。
“他这话听起来真让人不舒服。”
课间，程梦之听完林正志去打听来的消息环胸皱眉，“没事怎么会跟他起冲突啊。”
林正志耸肩摊手，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简纯的注意力全放在走廊上的江易白的背影上，人来人往，身旁也站着其他学生，但简纯的眼里只有他一人。
江易白虚虚靠着栏杆，俯视楼下的风景，因为个子高，背微微弓着，衣摆下塌，隐约能勾勒出他腰背的轮廓。
身旁的郝原指着楼下的某些动静让江易白看，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江易白肩膀轻颤，偏头对郝原说话，唇角向上勾。
连带着眼尾，是一副感到轻松的姿态。
刹那，时间如同生锈的纽带，每一幕都放慢，刻进记忆里。
简纯眼睫轻垂，又看了一眼才收回，轻声道:“我觉得江易白不会是随便动手的人。”
还在讨论的程梦之和林正志同时转过头来看她，林正志嘴巴也快，不明所以，“你咋这么确定？他被原来的学校劝退才转来我们班，之前还打架带伤来上学，属性很明显了吧。”
简纯道:“你又没有亲眼看到他打架呀。”
林正志没注意到简纯抿起来的唇，挠了挠头道:“话是这么说，但我总觉得他看起来就很不好惹。”
程梦之在简纯的眉眼中仿佛看到了某种之前她没注意到过的东西，模模糊糊，又不太明确。
她笑了笑，拍着林正志的肩膀，把人强行转回身，“咱们不了解人家就别乱猜了，快回座位吧，快上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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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意来袭，白昼的时间缩短，夜晚降临提前，人也随着季节变化开始犯乏。
日复一日的做题和上课让人疲倦，蒋问薇在晚自习踏入教室的那一刻，宣布了一条让所有人连带着空气都瞬间清醒活跃的消息:
——集体夜跑。
这比堆积如山的试卷还要惊嚎四起，蒋问薇权当听不见看不见。
“我和文一班的班主任一起和校长提出了夜跑行动，一个是强身健体，次要的是提神醒脑，别平时有气无力就算了，临近高考还你感冒我肚子痛的，除非腿骨折和女生特殊情况，都不准给我请假哈。”
蒋问薇以随意的语气通知下这个噩耗，文二班的同学大多运动神经不发达，连续两年的运动会尽量保证不当最后一名的坚强斗志，在今天被击垮。
“薇薇姐你擅作主张！”
“我可以不去吗？活动脑袋和嘴巴也算运动吧。”
“人是会死哒！”
“……”
蒋问薇面带微笑，“没意见的话，这节晚自习就开始，提前五分钟下楼去排队。”
全班:“……”
哀怨归哀怨，在蒋问薇拿出月考试卷准备讲解后很快消停，只余下试卷翻动的响动。
按照蒋问薇的习惯，试卷只讲解错误率最高的，没有人提出其他的疑问，直接到最后的作文。
“这次的作文题型没什么变化，考的还是个人对题目的理解。模板我平时讲过很多次，但依旧有同学不会用。”
蒋问薇从试卷下摸出两张同样大小的纸张，捏着两角展示出来，“这次我们班有两位同学作文写得很好，不论是命题还是结构，包括字迹都是非常不错的，我照例各打印了一份，会贴在前面，供大家随时欣赏和分析。”
“一个是简纯，发挥还是很稳定，另一个，江易白。简纯的我给大家看过很多遍了，这次就着重讲讲江易白的，”蒋问薇用一只手指指着江易白的作文，“前面的同学能看出来，他的字迹非常漂亮，段落分布也很标准，里面还引用一些作家的名言，虽然两人分数相同，但风格不一样……”
以前被拿来当成范文模板，简纯从未有过这一次这般的悸动，因为是第一次她的名字和江易白的名字被一起提起。
尽管座位很远，她还是尽量伸长脖子去看江易白的作文，比谁都认真，认真到连蒋问薇的评价都抛之脑后。
提前五分钟下课，简纯刻意从教室前门出去。
怕太过明显，只够驻足满足好奇心的两秒，又匆匆顺着人流走了。
原来他不仅做题思维快，连写字都这么好看。
和她的工整不同，江易白的字体瘦长，笔锋锐利，看似和谐，却又隐隐闷着呼之欲出的泉涌，抓住眼球，回荡在思绪的溪湾里。
都说字如其人。
不如说，江易白的字在表达他的逻辑和对世界的见解。
以一种独到又隐秘的方式。
简纯加快步伐，追上林正志。
拍拍他的肩头，轻声问:“薇薇姐是不是说还有几份作文的复印件在你那里呀？”
“是啊，你的和江易白的各两份，”林正志点头，“哦，不过江易白的两份已经被田月晴和许宣灵借走了，过两天才还。”
简纯一瞬的失望，目光投向明明暗暗中那个高挑的背影。
“好吧，等他们还了的时候你通知我一声吧。”
“没问题。”林正志很很爽快，然后嘿嘿一笑，“简纯你是不是危机感十足啊？”
简纯不明所以，“为什么？”
“以前大多数时候只有你一个人的拿来当范文，这次薇薇姐可是夸了江易白整整五分多钟，江易白不就是你的竞争对手了么？”
“怎么会。”
简纯眼睫轻颤，多亏黑夜给了她莫名勾起的唇角最大的掩护，“这是好事呀。”
林正志以为她谦虚，安慰道:“没事啦，在我心里，你写得比他好！他的我一眼都没看。”
简纯却在心底轻轻摇头。
怎么会，她怎么会觉得和江易白被人一起提起是一件难过的事呢？
简纯不是不知道，江易白本不该在这里，即便成绩看似普通，也是永恒的焦点，别人羡慕的对象。
是天之骄子，是对那些惊羡的眼光嗤之以鼻的佼佼者，他本不属于临江这样的小县城。
如果不是这样，简纯如此普通，又何时能有这样的契机。
即使是名字并肩在那陈旧的公告栏，她只会归咎为上天给予的眷顾，让她把未来看得更加清明，朝着更需仰头而视的地方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