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最后一节课到晚自习上课前，有一个半小时的休息时间。
吃完饭，程梦之去操场找认识的学妹散步，简纯在食堂外和她分开。
刚上楼梯，一群人挡在文二班教室门口，有胖有瘦，各个留着违规发型，其中体型最惹人注目的人貌似还喷了发蜡，油光锃亮的，显出与年纪不符的老成。
临江中学尽管已经为了升学率和报考率作了很大的整顿，但也免不了校内始终存在着某些表面和谐，内里欺压用暴力解决矛盾的现象。
只要他们不将这些行为摆在明面上，无论在学生中怎样传开，学校都不会插手。
高二有几个刺头常常找人麻烦，大多时候都是他们纯粹看对方不顺眼，就把人约去学校后山。
简纯听说过，不敢和他们对视，低着头想绕开这群人从后门进教室。
谁料——
“喂小学姐，扎马尾的那个。”
开口的男生见简纯不理，跨步直愣愣地堵住她的去路，用自以为的身高优势居高临下，语气里充满了挑逗，“漂亮学姐，你怎么不理人啊？我们是高二的，想跟你打听个事儿，又不是来找谁麻烦的，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嘛。”
简纯后退一步，离他远远的。
从小她见到这样的人都绕道走，生怕一个眼神不对，就惹火上身。
因为她一旦沾上丁点，是没有人会来帮她的。
简纯尽量用平和的语气，显得自己没那么害怕，“你要打听什么？”
“江易白。”最胖的三七分发蜡男生走过来，下巴高高扬起，以一种令人不适的眼神上下打量着简纯，边道：“天天不穿校服的装逼男，是你班的不？”
简纯眉心一跳，视线越过他的肩膀，刚好能看到教室里江易白的座位，空的。
紧张的心微微放松。
“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她问。
“刚转来就到处沾花惹草，惹到我女朋友身上，你说我找他什么事儿啊？”
简纯神色凝住。
发蜡男歪着嘴笑了声，一手靠在比自己高半个头的兄弟肩膀上，姿势略显怪异，“听你这话，你跟他关系应该不错。”
简纯听出他想找麻烦的意思，但她没有面对过这样的情况，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应对，只能硬邦邦地说道：“没有。”
然而发蜡男并没有管她说的话，又道：“那替我给他带个话，不管其中有没有误会，第二节晚自习下课后操场见，有什么话，还是当面说清楚比较好。”
说罢，不等简纯作出反应，摇摇手就带着兄弟们离开了文二班门口。
在他们彻底消失在视线里，复杂而不安的感觉还久久停留在简纯的每一根神经中。
刚才的一幅幅画面在脑海中回放，又陷入纠结中。
要把刚才的话转告给江易白吗？
他才刚转来，唯一的好友只有郝原，势单力薄，万一打起来了，简纯不敢想。
高三后，年级主任对这类事常都是严惩不贷，也不能告诉老师……
简纯慢吞吞回到座位上，还未将思绪理清，一个阴影挡住了光源，停留着，也不出声。
“钟林，你找我有事吗？”
校服松垮垮的挂在钟林的肩膀上，双颊微微往里凹，大黑框镜片下是疲惫泛黑的眼圈，显得没有生气。
他眉心总是皱着，嗓音生硬又钝，“那群人来找谁的？”
“……”
简纯顿了一下，“怎么了？”
“我就知道，”钟林眉心的褶皱更深了，眼神里充满厌恶，像是在自言自语，“他一来我们班就安分不下来，也不知道为什么蒋老师会同意。”
简纯笑得稍显尴尬，安抚道:“你误会了，他们不是来找麻烦的。”
钟林：“你才认识他几天就替他说话，你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
简纯不知道他的情绪为什么突然变得激动，尽管之前对他古怪的脾气早有耳闻，但两年的同学，简纯基本跟他没有任何交集，还保持存疑的态度。
话里的情绪，是讨厌的。
听起来让人感觉他在以前就认识江易白，还对他了解颇深。
“我不知道。”简纯静默片刻，反问道:“所以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呢？”
钟林一脸理所当然，“当然是要告诉班主任了，打架要受处分，你不知道吗？”
简纯低下头，没说话。
“我从来没听说过飞行班有人受过处分。”钟林道:“污点。”
简纯觉得解释也没用，长呼一口气道:“他们不是打架，而且我也没有说过他们是来找江易白的。”
“那他们……”
钟林的后半截话被铃声盖住，简纯重新扯出一抹笑容，“钟林，上课了。”
也不顾对方什么表情，只管低下头干自己的事。
-
不知为何，简纯觉得今天的时间过得格外慢。
数不清在第几次抬头去看时钟的时候，她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压低的声音，“江易白，薇薇姐找你。”
简纯眼皮一跳，倏地往教室后门看。
蒋问薇就站在那里，江易白靠近，两人非常小声地交流了几句，逐渐隐在黑暗的走廊里。
直到放学，通学生走了大半，江易白还没有回来。
程梦之抱着试卷匆匆从外面跑回来，边弄刘海边着急收拾书包，“去办公室每喝一次就得减寿半年，纯再等我一小会儿哈，马上就好！”
“好，你慢慢来。”
简纯回答得有些心不在焉，心慌的感觉愈来愈明显，不时地去看江易白的座位，看到郝原还坐在他的桌上等待，心里就会稍稍松一口气。
“哦对了，纯我跟你说——”程梦之左右看看，一脸神秘地用手挡着嘴，在简纯耳边悄悄说道:“我刚从薇薇姐办公室经过的时候，本来想问题，结果曾包也在，满脸狗腿地对着江易白他爸爸笑呢，但江易白站在旁边，表情冷到冻死人了，咦……”
她说着，还配合抖了抖肩膀。
简纯咽了口口水，脑中已经浮现出江易白那张冷诮如冰山的脸，同样小小声问，“他爸爸来做什么呢？”
“不知道呀，”程梦之回想，又道:“我就只听到他爸说了江易白一句什么‘不指望他这种人能成大器，只要他惹事，开除我都没意见……’巴拉巴拉的，之后就没听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