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念倒地，归虞顿时慌了手脚，连忙扶起她。

    无外伤，周围没有人偷袭。见她紧紧捂住胸口，归虞灵光一闪，看向佑陵，他的伤也在胸口，位置一模一样。刚才两剑下去，他危在旦夕，江念也应声倒下。

    这是……

    归虞只觉他珍藏已久小心呵护的珠玉沾上污泥，被人染指。爆发的怒气直冲云霄，一时间，华青镇乌云遮月，惊雷阵阵。

    就知道这厮心思歹毒不安好心，竟然与有卿定下了同生共死的契约！

    他召回暮炎，松开虚空铁链，任由佑陵无知无觉一头栽在地上，扑起半人高的尘土。

    他抱着江念来到佑陵身边，准备取他俩的血。虽然他不会解除契约，但是刚才的动静，清和肯定已经察觉，等清和的人来，他逼他们解开就是。

    最先赶来的是元润陆和萧申齐，他们在华青镇守着醒酒的“江念”，见到异象后，冲进房间一看，割影之术造的假江念早已经散了，房间内空无一人，两人如热锅上的蚂蚁，急急忙忙往魔气之源的方向赶来。

    只见师父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师妹双目紧闭，被魔族抱着，不知生死。这番变故，任谁见了，都会惊悚万分。

    谁能将佑陵伤成这个样子？

    归虞等了一会才见清和来人，十分不耐烦，“你们谁会解同生共死的契约？”

    元、萧二人没有回答，交换了个眼色，纷纷拔出了自己的剑，摆开攻势，心想就算丢了性命，也要把师父和师妹从魔族手上救回来。

    见两人不回答，还想不自量力地以卵击石，归虞不再啰嗦，道了声“废物”，又操起暮炎飞向两人。

    暮炎剑气冲牛斗，带着无尽杀意，没有任何花招，直扑元、萧二人面门。他的剑招佑陵都抵挡不住，更别说他们二人，横竖不过一个死字。

    千钧一发之际，江念翻身从归虞怀中翻身落地，顺势扯住他早已碎成布条的袖子，快速缠绕他的双手，扯到一侧，让归虞分了心，也让暮炎剑失了准头，擦着萧申齐的耳朵划过。

    她动作行云流水，一副生龙活虎的架势，哪里像是将死之人？

    归虞怔愣间，突然感到手臂凉润润的，紧接着就是剧痛袭来。

    星霜剑光如虹，砍下他的双臂后，又贴上了他的脖子。

    佑陵立在归虞身后，虽然蓬头垢面满身尘土，仍不改他挺拔身姿。左胸的剑伤染红半边衣袖，可当他手中握着星霜，宝剑泛着的冷光映衬得他眉眼更加冷峻，如天神降临，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镇定。

    原来，佑陵在归虞刺下第二剑之前，传音给江念，“捂心口，装死。”

    江念虽不知道佑陵的计划，但掐准时机倒下，表情痛苦演得惟妙惟肖，成功骗住关心则乱的归虞。不过，那时感受到的疼痛和冰冷却是真实无比，回想起来仍让她心有余悸。

    归虞看看江念，又看看佑陵，终于醒悟过来自己被江念骗了，而且是被江念和佑陵合伙骗了，说不清心里是酸楚还是气愤，嘴唇微微抖动，一个字没说，又好像说了千言万语。

    被他的黏腻目光看得膈应，江念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地说：“我不是有卿。”

    所以别拿那种奸夫淫|妇合伙起来坑杀丈夫的怨恨眼光看我，好吗？

    而且你是魔族，我们从来都不是一路人，也不存在什么背叛你，好吗？

    佑陵看着呆愣的云、萧二人，恨铁不成钢，“你们还站着干什么？保护江念。”

    两人反应过来，护着江念退后到安全地带，却十分不解，那魔族双手尽断，星霜剑架在脖子上，气数已尽的模样，怕是折腾不出什么风浪，师父为何还是如此担心。

    佑陵把星霜压了压，逼问道，“销魂解药”。

    “原来是为了这个，我还以为，你知道不能杀我。”

    不能杀他？

    佑陵提前出了忆世镜，导致与江念有关的记忆没有看全，难道还有什么隐情？

    江念身怀魔魂，有成魔的风险，归虞虎视眈眈时刻觊觎，还说有卿与他成过亲，虽然不知真假，但他心里没底，必须格外小心。

    既然归虞将话引到这儿，他便顺水推舟套一套话，“魔族作恶多端，人人得而诛之，你凭什么是例外？”

    归虞含情脉脉望向江念，“因为卿卿舍不得。”

    “……”

    四人都默契地当自己耳朵聋了，没有听见这话。

    归虞又一脸正色地说：“而且你杀不了我。当胸中了我两剑，现在还能站着，已经是强弩之末。你让卿卿躲远，因为知道自己拦不住我。”

    他瞥了一眼星霜剑，“你的剑只是摆设罢了。”身后随即涌出魔气将剑震开，魔气强劲，连带着佑陵往后退了两步。

    “你知道吗，卿卿已经成了你的破绽，你骗不了我。”

    归虞之前的两剑狠毒无比，佑陵的确到了濒临死亡的地步，所以才会让江念感应到心口疼。

    他镇定的外表下，是强撑，是摇摇欲坠。

    感受到关切目光，佑陵转头看向江念，是以安慰，然后给两人套了个隔音罩，“她不是你的卿卿，也不是谁的破绽。”

    “她若不是卿卿，你会收她为徒，还这么紧张她的安危？现在还套个隔音罩，就是怕她一旦知道真相，就会离你而去，回归魔族。”

    “有我在，江念不会成魔。”佑陵语气断然。

    “你有什么资格说这话？”归虞气愤不已，“你忘了你以前对她做了什么，忘了你们对她做了什么。现在说要阻止她成魔，呸！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归虞骂得正酣，清和的人终于出现。不仅五位长老来了，还有许多高阶弟子，乌泱乌泱的一大群，将两人团团围住，水泄不通。

    佑陵暗暗松了口气。

    归虞蔑视四周，“拖住我讲这些废话，原来是为了等他们来。你以为这些虾兵蟹将也能困住我？”

    “他们可以拦住你带走江念。”

    “你都拦不住，还指望他们？捏死他们比踩死蝼蚁还容易。在渊，你已经糊涂到这个地步了？”

    “如果你当着江念的面，杀了她敬爱的师伯、友爱的师兄，屠尽她唯一能依靠的宗门，你猜她会怎么对你？”

    归虞愣住了，他倒是没想到这一层。

    他之前以为云斐是有卿，便多次想杀了江念，导致今日重逢，江念对他深恶痛绝，还用冰刃毫不留情地戳他，更别说把这些人命算在他身上……

    他看向江念，她那双灵动双眸却盛满了对自己的厌恶和痛恨。刚与她对视，她又匆匆避开视线，仿佛多看一眼都是罪恶。

    墨风说，有卿吃软不吃硬。想要抱得美人归，必须扭转有卿这一世对他的印象，循循善诱，心急不得。若是现在强行带走江念，除了增加她对他的仇恨之外，别无益处。

    他不想她恨他。

    “虽然我杀不了你，但是你也不能杀我，不能杀了他们，更带不走江念。所以还是趁现在，”佑陵终于不再掩饰，散发除了正邪不两立之外的敌意，语气狠厉地对着归虞说：“滚吧”。

    挂念之人明明近在咫尺，可他们仍要分离。

    归虞眼泛绿光，恶狠狠盯着佑陵，吐露两字，“卑鄙”。

    “彼此彼此。”

    他准备离开，佑陵又出声阻拦：“销魂解药。”

    归虞不怀好意道：“没有解药。“

    走出隔音罩后，他立刻换了副柔情蜜意的样子看向江念，全然不顾自己双臂尽断，血淋淋的，十分渗人。

    佑陵眯了眯眼，最后示意清和放人。

    众人不解，听闻华青镇有魔族作乱，掌门召集他们快速集结火速赶往。来了之后，就只看见魔族和佑陵师叔两人在隔音罩里不知说了些什么，然后一向对魔族赶尽杀绝的佑陵师叔还让他们放魔族走。

    掌门没有阻拦，众弟子不敢不听，纷纷后退，让出一条通道。

    归虞瞥了一眼落在地上的残肢，两只手臂便悬空漂浮，跟在身后。他在众人的注目下，大摇大摆地离去，最后消失在夜色中……

    有清和弟子低声讨论，隐隐透着不满。

    “怎么放走了他？”

    “就是，我们这么多人，还害怕一个魔族不成。”

    “佑陵师叔设了隔音罩，难道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众人都看向包围圈正中的人影，佑陵此刻脸色煞白，眼眸半搭，身影晃动几下，便直直地往后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