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师大典上在背后把她推向魔族的人是谁，江念毫无头绪。

    她到凌云殿之后，什么事都没有做，不可能与他人结仇。她只当自己运气不好，刚好被那人顺手推向魔族，都快忘了此事，可云斐偏偏跳出来，质问她为何能拜佑陵为师，让她想起了那傀儡的话。

    “一个两个的，都选择当他的徒弟。”

    这才品出其中深藏的妒意，不由得怀疑云斐是推她之人，想要诈她一诈。

    云斐勃然大怒，脸霎时变得通红，“你……含血喷人。”

    江念的表情几分了然，几分耐人寻味，“是不是含血喷人，你最清楚。不过，魔族为什么要找你？你是他们派来的奸细？还是叛徒？想方设法接近佑陵仙人，到底是什么阴谋？”

    云斐目眦尽裂，突然抬手向江念胸口拍出一掌。江念毫无防备，凭着灵巧往旁边闪躲，仍然被凌厉掌风中夹带的冰刃划破衣袖。

    “别以为只有你会五行之术。”

    她半年前上了清和山，开始修行，腾云一次便成，后来修习五行之术也是不费吹灰之力，如此天赋却得不到佑陵的青睐，转而去收了江念为徒。

    这让在拜师大典上说出那番话的她彻底成了笑柄，总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说她天赋高又有何用，还不是成不了佑陵师叔的徒弟。

    云斐思来想去，罪魁祸首就是江念，她一定是用了什么歪门邪道的手段迷惑佑陵和扬灵，抢了她的位置，不然他们为何临场变卦，明明扬灵在拜师大典前还提醒她不要吐露佑陵内定收她为徒的真相。

    江念看了看自己破损的衣袖，心里跃跃欲试。

    她之前被鲤鱼精欺负，一心想雪耻，于是白天学习泡茶，晚上焚膏继晷学习那本基础术法。一月苦修下来，书上内容早已滚瓜烂熟。听闻云斐天赋异禀，还比她多修行半年，她倒想与云斐较量较量，检验一下自己所学，只是时机不对。

    “我们是来采集沐灵枝的，你若想要比试，明日我在演武场等你。”

    她在昭弘殿修行，两耳不闻窗外事，不知清和已经出了规定，新入门弟子不能比武。

    云斐寻着机会跟来，正是打着这个主意：元灵树周围有结界保护，巡查的正均阁的弟子进不来便发现不了。江念为了寻找沐灵枝走进树林深处，离众人较远，不易被发现。她倒是要看看江念到底有多么厉害，也要让江念看看她有多么厉害。

    “你怕了？”云斐继续挑衅。

    江念不为所动，转身就走。

    云斐一个箭步赶上来，夺走她手里的布袋后，伸手进去搅动，又将布袋大口朝下翻转过来。沐灵枝沾染人气，散成粉末沙沙落下散在风里。

    “佑陵仙人的徒弟可真了不得，忙活了这么半天，竟然一根沐灵枝都没收集到，原来是跑到这个地方偷懒来了。”

    听着冷嘲热讽，江念低着头，一言不发，脑海中思绪纷飞。

    一个小人说：这是激将法，她有备而来，别上了她的当。

    另一个小人说：管她什么圈套，随意践踏别人心血，就应该给她点颜色看看，最好是血红的颜色。

    身随意动，江念眼底快速闪过一抹暗红，周身散发磅礴浓郁的戾气，体内有一股力量涌动着，似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她一步一步走近云斐，眼神像万年不化的寒冰，犹如一头敏捷优雅的花豹紧紧盯着猎物。

    气势汹汹的模样让云斐露了怯，她后退半步又生生止住，嘴里还在逞强，“到底比不比？”

    江念哼笑一声，趁她不备，劈手夺过她挂在腰间的另一个布袋，“你既然毁了自己辛苦收集的沐灵枝，那就再辛苦一些，继续去找吧。”

    她还是没有动真格的，因为最后关头又有个小人跳出来拦她：与她相斗有何用，别忘了自己来清和的目的，她瞬间恢复理智。

    沐灵枝到手，江念快步离开，云斐还想纠缠。

    此时，一阵咆哮穿林而过，平地邪风大作，卷起漫天落叶，地面开始震动，“哒哒、哒哒”的声响若隐若现。

    树林尽头，蹿出一个庞然大物。它高八尺，虎身圆头，头长犄角，面覆鳞甲，背后长翅，目露凶光，疾驰着向两人冲过来。

    元灵树周围的众人也听到了咆哮，面面相觑。文昊不解道，“玄鸣兽为何突然暴动？”

    玄鸣兽是守护元灵树的神兽，视元灵树为天，平时温顺如羊，但只要毁坏或是意图毁坏元灵树，定能追你到天涯海角。

    它力大无穷战力惊人，发起怒来六亲不认，在场之人都不是它的对手，加起来也不是。

    慕华和文昊连忙聚集弟子清点人数，唯独少了云斐和江念，“谁看见云斐和江念去哪里了？”

    “师兄，我刚才看见云斐跟着江念往那个方向走了。”一个弟子指向树林深处。

    人越多，被玄鸣兽发现后越是危险，于是慕华护着其他人退出结界，文昊硬着头皮走向那弟子指的地方，呼喊两人的名字。

    玄鸣兽来势汹汹，眨眼就在面前。

    江念利落地腾云升空，云斐从小养尊处优，哪里见过这仗势，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傻在原地。

    这人看着精明机灵，怎么不知道躲？江念腹诽完，顾不得和云斐的恩怨，俯冲下去将她扯上来，险险避开玄鸣兽的横冲直撞。

    玄鸣兽扑了个空，看着两人凌空漂浮，像是才想起来自己也有翅膀，便伸展开来，四周顿时飞沙走石，腾起尘雾漫漫。

    由于采集沐灵枝，江念的灵力已经不多了，云雾载着两人逃不远，她摇醒云斐，“你会腾云吧。”

    云斐点头。

    “我们分开走，它只能追一个人，另一人去找长老师兄报信求救。”

    两人在一起只能一起死，分开走还有生机，于是两人各奔东西，只是选择权就落到了玄鸣兽的手里。

    江念倒不怕，她说这话还是有私心的。

    刚才试探云斐，她先惊后怒。幕后推手十有八九就是她。元灵树有结界，妖魔进不来，那个长得丑的怪物大概就是安禾所说的守护神兽。

    一个和魔族有瓜葛的人摆在面前，它还会来追她吗？

    江念一边往前飞，一边留意身后玄鸣兽的动向，就看见它直直地追着自己而来。

    “……”

    她虽然和云斐都穿着清和的弟子服，但是差别还是很大的好吗？云斐比她高半个头，比她美艳动人，比她气质华贵，她只是个平平无奇的瘦弱小豆芽。

    虽然玄鸣兽不长眼，她难道还能停下来跟它说：“追错人了，应该追对面那个人去。”

    玄鸣兽扑腾几下翅膀就蹿出老远，离她越来越近。江念咬紧牙，专挑树木密集的地方飞去，想用茂密枝干拦截玄鸣兽，效果却不尽人意。细弱的树枝，玄鸣兽蛮横撞断，粗壮的枝干则侧身斜着飞过间隙，虽然笨拙，仍紧追不舍。

    她喘着粗气，躲到一棵树上，隐藏在枝繁叶茂的树冠中，念咒召集云烟笼罩四周。

    玄鸣兽找不到人，停在原处，转了一圈，便大翅一扇，烟雾顿时消散。强风浩荡吹过，生生拔走叶片，剩下的残枝败叶让她的身形一览无余。

    江念无奈苦笑：它脑子好使，就是眼神不好。它不是保护元灵树，为何突然发狂来追她？她离元灵树老远，又不曾对元灵树做过什么。

    等等，元灵树！

    电光火石间，江念计上心头。

    她故技重施，飞到一棵树上召集云烟，等玄鸣兽再一次驱散迷雾，却发现树上空无一人。

    江念聚起体内最后的灵力，笔直地向林中最高的那棵树飞去，等脚踏在元灵树的枝干上，放了一半的心。

    玄鸣兽的本职是保护元灵树，她要是躲在上面，它能毫无顾忌地一头撞上来？

    果然，江念飞入元灵树的树冠后，它扑腾着翅膀赶来，急切地绕着元灵树飞了一圈，妄想从某个枝丫间隙冲进去将她拖出来。

    元灵树已有上千年岁数，枝干粗壮盘根错节，上面攀葛附藤，将瘦弱的江念掩藏得严严实实，让玄鸣兽找不到一处破绽，它气得仰天长啸，声音震耳欲聋。

    此时，慕华带着其他师弟师妹终于到达结界的边缘，使用令牌让结界打开，带着他们鱼贯而出。

    安禾担忧地问慕华，“慕华师兄，我们就这样扔下江念和云斐不管了吗？”

    慕华神色严峻，“文昊已经去找她们了，他一定会将她们安全带回来的。”

    话音刚落，就看到西边的树林中，文昊护着人飞出来，众人顿时一阵欢呼。等距离近了再看，只有文昊和云斐。

    慕华铁青着脸问：“怎么只有你们两人，江念呢？”

    文昊答：“我去的时候，没有遇见玄鸣兽，只发现云斐一人。她说她和江念分开走的。”

    “没有仁景阁弟子的令牌，江念出不了结界，刚才玄鸣兽怒气冲天的吼叫，多半是遇上了她。文昊，你守着结界开启。”

    慕华嘱咐完文昊，又转向仁景阁的两个弟子，“你们保护师弟师妹，不要让任何人离开，我去通报掌门。”

    他回耀灵阁需要半盏茶的时间，就是希望江念能坚持拖到长老们赶来。

    可是江念已经拖不下去了……

    玄鸣兽狂怒之后降到地面，目光凶狠地望着江念，提起右前蹄，重重地敲击地面，然后重复此动作。

    咚、咚、咚……像是在召集什么。

    元灵树四周传来奇怪的沙沙声，像是无数溪流汇集在一起，声音由小到大，让人不寒而栗。

    有东西在靠近元灵树。

    江念搂紧树干探出身子去瞧，却让她看到要命的场景。

    密密麻麻的蝮蛇出现在元灵树的四周，向中心急速游动，游动间甲片闪烁银光，银晃晃耀人眼目。

    玄鸣兽不能上树，于是召唤来了蝮蛇，它们沿着树根和缠绕其间的藤蔓爬上来，接二连三地朝她涌动。

    江念大脑一片空白，手脚僵硬冰凉，差点没抱住树干摔下去。

    她搜刮体内的残存灵力，腾出一只手，在手掌里聚起一小团火焰，还没等抛出去，又“噗”一声熄灭。

    最前面的几条蝮蛇眨眼间近在咫尺，近到江念看见了澄黄眼睛显露的杀气，红色蛇信子的分叉。

    它们张大嘴，露出毒牙，“斯哈”几声，眼看就要向她弹射而来。

    江念目光快速扫视四周，寻了根粗细合适的枝丫，折断作剑，看准蝮蛇来的方向横劈竖挡，将前几条蝮蛇扫落树下。

    可它们之后，数不清的蝮蛇前仆后继，攻势越来越猛，江念抵挡不住，顺着树干后退，越退枝干越细，她挥动树枝时产生的晃动也越大。

    蝮蛇见正面突破不了，一部分顺着其他枝干绕到江念的正上方，纷纷往下一跃。

    江念顾前顾不了上，有一条正好落在她手中树枝上，张嘴就要朝面目咬过来，她顿时肝胆俱颤，下意识将树枝尽力扔开，只求扔得远远的。

    然后，她听到一声“咔嚓”。

    嗯，天要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