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永乐二十二年 > 朱唇含雪(四)

朱唇含雪(四)

    董镛很疼惜自己的女儿,把她当命根子,更不愿意看到一点伤害,他知道张长清是宫中的人,又害怕她是太子的人,所以言行举止处处小心起来。

    张长清放下董花,与董镛一起进了书房,她开门见山:“董大人,不觉得一路都有人跟着你回了府吗?”

    悄无声息得,跟着进了府。

    她说得轻轻的,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窗外是雪砸在窗纸上的声音,窸窸窣窣地挪动声,以及小厮扫雪的声音,鸟鸣叫,寒风吹。

    张长清的笑有些勉强,她提笔蘸墨,写:“大人一定是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惹怒了一些人,涉及到家人就不好了。”

    董镛“噗通”跪下,猛磕三个响头,哆嗦着嘴唇,轻语道:“求女官救救我一家老小,董镛一生刚正,唯有这次!”

    他说得情真意切,张长清点头,在纸上写了几句话,给董镛看,纸上写:“认我做义女,剩下的我自有安排。”

    张长清出了董府,转身就遇到纪纲,她一脸嫌弃,转头狂奔起来,纪纲骑着马,两条腿怎么比得上四条腿?

    她被纪纲拦下,警告道:“你不可插手,不然我就把你关到北镇抚司去。”

    张长清往前走,纪纲骑马慢慢跟,街边的人都看到了是锦衣卫,分分退避三舍,都对着他们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纪大人,若你把我关到北镇抚司去,那我怎么和你成亲啊?”

    纪纲喉头一紧,紧张道:“什么,你要与我议亲,这这这是天大的好事啊,你与我要议亲!”

    夕阳西下,唯有身边人策马扬鞭,高兴得要掉下马去,少女一脸沉闷,恨不得要给身边人一拳头,一脸的真是气煞我也!

    张长清回到宫中,正值沈宫令开小灶。

    她乖乖走过去蹲下,盯着宫中沸腾的肉片,拿起木筷夹了一筷塞进嘴里,发出哈气声,烫得嘴都快起燎泡了。

    “小时候,宫里的姆姆都会做肉汤给小丫头们喝,一月都喝不上一次肉汤,姆姆就把一块肉分成好多块,一人一小块,一人一小口,唉,我想姆姆了。”

    张长清盛了一碗汤,从袄子里面掏出四四方方的小盒子,塞进沈宫令怀里,小声嘀咕:“街边铺子卖的最好的芙蓉糕,我听那个小女官说你喜欢吃,每次省亲都出去买一点,今天没去,我就给买了来。”

    芙蓉糕的油渍浸透出油纸,闻味道是甜腻腻的香油味,沈宫令打开油纸,把芙蓉糕塞进嘴里,眼泪落在糕饼上,带着苦涩的咸,一块塞进嘴里。

    张长清还在状况外,问:“沈宫令,怎么了别哭啊,怎么了,你告诉我。”

    “没事,就想起了姆姆,”她靠在张长清的肩膀上小声哭泣,芙蓉糕的渣渣都落在地上,被蚂蚁搬了去。

    夜里,一盏灯亮起,两盏灯亮起,第三盏是远处走来的灯笼,慌慌忙忙地摇晃着,紧接着一声清脆的跪地声,带着姑娘沉闷等哭声,她哑声道:“求太子妃娘娘救救,救救奴婢!”

    张长清握住灯台,走出去见下了雪,赶忙道:“别跪着了,快进来,都下雪了。”

    她脱下外面裹着的大氅放在小女官身上,握住小女官的肩膀,推到里面去,轻轻关上门,背对着屋子就听见小女官又跪下哭泣道:“太子妃娘娘,救救奴婢,今日提灯的小女官冒犯了吴惠妃娘娘,被打得下不来榻,明日起早要去东华门,给几位大臣提灯,可找遍全宫没有人愿意触霉头,还请太子妃娘娘救救小女官!”

    太子妃长长叹气,道:“吴慧妃还真是嚣张跋扈,你且先起来!”

    “奴婢去吧,娘娘,”张长清转身,露出一个笑意盈盈的脸,像冬日海棠下窝着一团新雪,充满了纯善二字,她握住小女官的肩膀,轻轻说,“奴婢不怕触霉头,就奴婢去吧,沈宫令一人也可以替娘娘做些事,足以等到我回来。”

    太子妃轻轻点头示意同意,她给了张长清一瓶药去看看小女官,跪在地上的小女官猛磕头,哭得眼泪汪汪糊一脸。

    “谢太子妃娘娘!”

    夜中月光近,潮露湿寒,又下了大雪,路格外滑,张长清撑伞与小女官并肩走,走得急了会滑倒,走得慢又心急。

    她拍拍小女官的肩膀,说:“不急,慢慢走。”

    好不容易走到那,小女官紧张得不行,一时脚比脑子快,“唰”一下飞了出去,摔在石板路上,也顾不上喊疼就站起来,快跑进屋子里,给屋子里的人盖被子。

    张长清麻利地收伞,走进屋子里,入眼是一个小姑娘爬在床上,眼泪把枕头打湿,小声低嚎着疼。

    “别怕,太子妃娘娘身边的人来了。”

    两个小女官的手稳稳握在一块,张长清见着都要落泪了,又似是想起过往,她等了一小会儿,上前掀开被子,血渍透出白色的里衣,打得确实不清,上完药又晾了一会儿放下。

    “还疼吗?”张长清动作轻柔,像是对待一件极其珍贵的物品,她易碎易哭。

    小女官摇头,感激道:“奴婢谢过贵人。”

    “叫我张令人就好。”

    一直跪着的小女官,紧张道:“谢过贵人,不,张令人,奴婢们还以为只是一位普通女官,没想到是令人,谢令人!”

    千言万语,汇聚成一句谢。

    这时,一名女官走进来,行礼道:“令人,太子妃娘娘说了,等会儿让你直接去永安宫,奴婢先退下了。”

    吴慧妃住在东六宫的永安宫,不怎么受宠的一位妃子,有时会把气撒在女官身上,更多是太监和宫女身上。

    张长清把药瓶给了小女官,又告诉她怎么用,不紧不慢出了屋子,撑伞去了永安宫,不进宫门就听到了叫声。

    一声声凄厉,还有一声声祈求。

    “惠妃娘娘奴婢真的没有告密,奴婢真的没有!”

    “放肆,惠妃娘娘重罚女官做得不对,就有罪可闻了,还要在本宫面前做这些打骂之事,是怕罪行不够吗?”

    温柔的声音带着威严,自它响起只剩下一些女官宫女的抽泣声,就连吴慧妃都愣在那不知该说什么好。

    张长清关伞而入,对着两人皆是一礼,老老实实走到太子妃身边,低下头数袖子上的花纹,耳朵在听身后的女官小声议论。

    “瞧,那小女官疼得。”

    “她手撑着地都难了,真让人心疼。”

    她顺着话看过去,脸顶着巴掌印的女官用手撑在地上,哭得肝肠寸断,好让人心疼,在这么多人面前被打了一巴掌,肯定是丢了面子的。

    太子妃也注意到了那个女官,让张长清上去查看,她也照做,握住女官的手腕想拉起来,手却瑟缩了一下。

    她发觉女官在躲,也不知是躲什么,越躲她就越抓,然后恍然大悟,一把掀开女官的袖子。

    离手腕最近的地方是被簪子扎过的红洞,流血流脓有些臭味,张长清认命一般闭上眼睛,这个场面就像是在一堆尸体中看到了流血流脓的伤口里爬满了蛆。

    她自认为心里可以受得住,又看了一眼,然后“哇”的一声吐了一口酸水。

    这把在场的都镇住了,没一个人吱声,太子妃询问:“怎么了,让本宫看看!”

    她看到血洞,先是皱眉再是嘴角不停抽搐,眼睛闭上又睁开,大口喘息,扶着额头说:“本宫头疼啊,快扶本宫坐下。”

    饶是在宫中待了许久的人,见过宫正司杖罚,见过宫妃虐待宫女太监,见过……但今日一番着实当让太子妃两眼一黑,恨不得晕过去,她也确实差点晕过去。

    “你简直你简直疯了!”

    吴慧妃不似太子妃刚来时那么嚣张,嘴唇哆嗦个不停,眼眶蓄满泪水,低下头泪水夺眶而出砸在雪中,呜咽道:“臣妾就是猪油蒙了心,再也不会了,求太子妃娘娘原谅。”

    太子妃礼让陛下妃子是礼数,该惩治的妃子,她是秉公处理,这次更是懂了怒气,走过去狠狠给了吴慧妃一巴掌。

    “本宫还以为吴慧妃是多么老实的人,没想到是一条臭虫,全宫上下瞒着本宫,你真是好大的一张脸,来人把永安宫看好了,没有本宫的命令不许放吴慧妃出来,一切都等明日陛下发落!”

    几个宫人上前把吴慧妃拖着进正殿,她还在哭诉:“太子妃,臣妾真的没有啊,臣妾是被她冤枉的,请太子妃明查!啊!”

    张长清长舒一口气,扶着气喘吁吁的太子妃走出永安宫,她撑起伞为太子妃遮住下大的雪,沈宫令一言不发提灯走在甬道上。

    宫内传出一声凄厉的叫声,这次倒是吴慧妃的声音了。

    “还真是给我吓了一跳,那样白皙的手腕,有三四个小血洞,都流脓了,”太子妃咬牙切齿,手握成拳头,长叹一口气。

    路长且慢,太子妃时不时走走停停,伸手捧起雪花,说:“瞧,雪花。”

    刚处理完糟心事,她的心里好受一些,沈宫令问:“太子妃娘娘,那些小女官怎么处置?”

    “你糊涂了,自是让她们再谋一份好去处,有些女官看着是从宫女晋升的,被打了也不知道吭声,”太子妃对着手哈口气,用力搓搓手问,“你要嫁纪指挥使,那得到二十岁才能归家呢,纪大人二十五了,同龄人的孩子都大好几岁了,你图什么啊。”

    张长清眨眨眼睛,凑到她耳边说:“你猜猜看。”

    太子妃轻点她额头,笑道:“你啊。”

    宫内是高高兴兴的,但英国公府全家上下都睡不着,那天杀的纪纲又来提亲,说不同意明天再来,气得张妙梅徒手捏碎了一茶盏。

    唉,明日就难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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