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十一月初六,吉,宜破土。

    这日,黄水村河段的疏浚工程正式开工了。就说这工程开工速度得看一把手的重视程度。短短几日内,县衙就已经征召好了近六百人的徭役人丁,准备好了几百把锄具、铁铲、扁担箩筐。

    吉时辰时正,王杓作为县父母,和工程带头人,领着众人在河道口简单祭祀祈祷后,就象征性地挥下了第一锄。

    “开——工——啦——”特选的衙役们,用嘹亮的嗓音,将动工令一声声传递下去。

    不多时,这几百个村民们就按之前分派好的队伍,分别在不同段干起活来。一时间吆喝声、铲土声、拉纤声此起彼伏,现场一片火热气象。

    王杓站在新搭的竹棚下查看着前方动静,身旁围绕着温主簿、钱先生、温书吏、李村长等人,大家脸上都带着亢奋之色互相交谈着。

    “温书吏,前期用度可够?”王杓看得心潮澎湃,说话时还带着一丝兴奋激动。

    “回大人。”周围吵杂,温书吏不得不提声道,“已经花费五百多两,用来购置用具了,后面还订了一批大石,估摸着要超支,预计两百两左右。”

    王杓的心啊,像是火把掉进了冬雪,瞬时只余青烟袅袅了。好好的贵府公子,现在成日想着如何一夜暴富,可悲,可怜。算了不看了,回去想法子弄银子去。

    “温大人,这里暂时托付你看管几日。”王杓见一些百姓单薄衣衫下的嶙峋瘦骨,不得不添补了一句,“后方的伙食也得跟上,每日至少有一餐给加点荤腥。”

    冬日河道旁,潮湿阴冷,温主簿望了望河道内外的一众百姓们,朝王杓点头道:“大人仁慈,下官这就去安排,再给熬煮点姜汤。”

    王杓对温主簿的细致很是满意,又对众人交待了几句,便带着大吉骑马回了县城。

    县城内,魏乐也在新购置的地皮上忙活着。

    她的提议经过主簿夫人万氏的宣传,又拉来了五位富家太太的支持。七人共总凑了一千五百两,将这个助乐会开了起来,起名积善堂。

    县城西北角这片原都是低矮的棚屋,魏乐让中人提高了一成屋价,花费二百五十两,买下了二亩地。

    如今旧时的棚屋已经被推倒清走,正在按她绘制的图纸,搭建外墙。

    今日万氏跟着魏乐来实地察看,见不过短短几日,便有了雏形,也是惊奇不已,“哎呀,夫人,这房子怎么起的如此快。三日前不是才刚清完旧屋吗?”

    魏乐有些满意地笑笑:“只是先将外墙垒起来,里面还没下桩,约莫还要一个多月才成。”

    万氏瞧着空旷宽广的内院一脸憧憬地道:“到时候建成了,可得拉着大伙都来看看,让大人给咱们题字。咱们娘子军可干了件积善行德、惠及子孙的大事。”

    魏乐颔首道:“万姐姐,我们的台子建起来后,肯定有其他人过问的。你安排宣传好,如果有新的捐助,把明细列清楚了。”

    “好,这事交给我,你就放心吧。别的不敢保证,但一定能让县内的富户们都知晓我们积善堂。”万氏第一次主动参与了这么大的事情,一时也是激动不已。

    手上有钱,心中不慌,魏乐几人在大利的带领下,视察了一圈,满意地回了县衙。

    “夫君,今日怎么回来的这么早?”魏乐刚进后院,就碰上了风尘仆仆的王杓。

    王杓随意拍打了下身上的土尘,回道:“黄水村那边顺利动工了,有主簿和先生他们盯着,我就回来看看,能不能再筹措些银子,哎,花费太快了。阿乐这是去哪里逛了?”

    两人进屋,魏乐嘱咐荷花去打水,自己则去给王杓取一身衣服出来,一边找一边回他道:“我和万姐姐去积善堂看了看,进展不错,总体再过月余就建成了。”

    “哦?我这几天都忙得顾不上问,你们这动作可真快。可需要衙里给点帮助?”王杓是真的吃惊,自家夫人这行动力真可谓迅猛。礼房将将才择好了地方,还未动工修缮呢。

    魏乐将一套衣服递到王杓手里,笑着摇头道:“不用啊,我出了三百两,另有六位夫人凑了一千二百两,目前来说手上钱财足够了。”

    多少?!王杓觉得有点心塞,一个积善会就有一千五百两,而堂堂县大人,手中现银还不足千两,且随时可能被花费掉。

    “呵呵,挺好挺好。”王杓维持着县大人的风度,强自镇定地起身去了屏风后换衣。

    过了会,听他在屏风后问道:“阿乐,你说我要是再去向那些绅老们薅一把羊毛如何?”

    “可以是可以,只是县里的富户也就能承受这么多了,要多了,他们干脆跑府城去了。”魏乐边倒茶边应道。

    王杓粗粗擦洗了一遍,换了身青空色直裰出来,点头说道:“我也是怕如此,本就只有这么点羊了,怕都给吓跑了。县里还有啥赚钱的门道啊?”

    魏乐给王杓递了杯茶,回道:“衙内商量出什么对策没有?”

    “打算增商税,已经在写告示了。”

    魏乐摩挲着手中茶盏,在氤氲的水汽中,扑闪着明媚的双眼,缓缓道:“夫君去过东市没有?我看那边做买卖的人还挺多的,但摊位拥挤、杂乱。县衙可以给派人重新规整一下,每日或每月收取一些费用,也是一笔固定进项。”

    王杓可真是大吃一惊,虽然一直都知晓自家夫人聪慧,但从未想过阿乐竟能提出如此切实建议。

    他眼中如漫天星辰,带着惊喜与欣赏,目不转睛地望着魏乐,认真道:“阿乐,你具体与我说说。”

    魏乐被那双星眸望着,觉得自己像春日下的种子,想破土而出,想迎风舒展,想要欢呼着奔向星辰大海。

    被认可,被尊重,被期待,她好像找到了世间最稀有的珍宝。心底的热浪渐渐翻涌到眼眶,她定了定神,朝王杓露出一个甜甜笑容,牵起他的手道:“夫君,走,我画给你看。”

    王杓攥紧娇嫩的小手,心里也漫起一股无可言说地温情。

    今日的日光是鹅黄,是嫩粉,是所有温柔的变身。

    不过仔细听听,这甜美的氛围里,讨论的竟是挺严肃正经的话题。魏乐简略画下东市布局,并给重新设计了一个东市卖场。

    在她的规划下,熟食小吃摊位成一区,肉铺蔬果是一区,另还有南北杂货一区,对于城郊的农民挑担也划分了一块。

    王杓大加赞赏,这么分划很是便于管理,也方便百姓买卖。两人又交头接耳地筹算起如何收费,又如何节省建设耗材。

    直至荷花进来请问是否上晚食,两人的讨论才告一段落。

    “也差不多了,这份规划图,我明日与工房再商讨一下就成了。就说我福气好啊,竟是娶了位小诸葛。”

    魏乐笑眯着眼,很是赞同地点头道:“夫君说的极是!”

    堂间布菜的荷花和小喜听到隔壁传来大人的爽朗笑声,也是对视而笑,只要和夫人在一起,郎君总是特别放松愉悦呢。

    这边两人将将摆放完毕,就见大人牵着夫人进来了。还未来得及行礼,便听到夫人捏着鼻子瓮声道:“荷花,今晚吃什么,这味道怎么这么大?”

    啊?其余几人望向桌面,油泼豆莛、葱烧海参、五丝五肚、红烧河鱼,另一盅鸡汤,都是平日常吃的菜色呀。

    一时间,王杓、荷花和小喜的眼神竟诡异地达到了同步,三人六眼从桌面转到魏乐,又从捂着鼻子贴着门槛的魏乐身上转回桌面。

    王杓深吸一口,吸上一鼻子饭菜香味,倒是更饿了。他不解道:“阿乐,怎么了?没有奇怪味道啊。”

    “不行不行,可太熏了。”魏乐说着便退到门外,抽出帕子在鼻前扇了扇。

    看魏乐实在难受,荷花麻利地将菜碗重新收起,打算回灶间找冯妈妈问问。

    王杓也皱着眉头,思索起下毒暗杀的可能。他嘱咐荷花将这桌餐食保留好,便拉起魏乐重新回到了侧屋书房。

    王杓见魏乐不再难受,略放下担心,“阿乐,你闻到的是什么味道?”

    魏乐晃了晃头,似乎想把这记忆摇散掉,“就是一股很冲的腥味。你们都没闻到吗?”

    王杓严肃道:“没有,我让大吉请个大夫来查探一下,是不是菜里给加了东西。”

    两人正严肃地推测着原因,便听到外间一阵小跑的声音,荷花微喘着跑了进来,一脸兴奋地道:“郎君夫人,怪奴婢们脑子愚钝,冯妈妈提醒说,可能是夫人有孕啦!夫人这个月的小日子迟了两天!”

    魏乐一时听懵了,好,好像是迟了,还以为这几天为了积善会的事情累到了呢。

    王杓快速地从呆滞切到了激动,“荷花,快去派人,请城里最好的大夫过来。”一时围着魏乐,想抱抱她,又怕自己手脚重了弄疼她,竟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魏乐也有点兴奋,看到左立不安的王杓,好笑地劝道:“夫君,还没确定呢,也许不是有孕了。”

    她说完,第一次被夫君埋怨地瞪了一眼,“莫胡说,肯定是!”

    魏乐不自觉抚上肚子,我也希望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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