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戈一整晚没再合过眼，房门也没再打开过。
窗纱处，曦光渐渐加深，为房间蒙上一层白皙模糊的质感。
游戈简单洗漱了一下，她转动门上的把手，将门打开又关上，在门框四周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
直到唐鹊从门口经过，游戈见他眼下青黑一片，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了？”
唐鹊揉着后脖颈，烦躁地说：“哎呀，我...”他忽然顿住，看了游戈一眼，赶紧将手放下，清咳一声：“没事，什么事也没有。”
游戈看到他另一只手上捏着个杯子。
而后，唐鹊心虚地将脸转到一边，正巧被走来的言二九看到。
“哇，你好大的黑眼圈啊！果然是你！”言二九喊道。
唐鹊皱眉，对言二九的话感到莫名其妙：“什么果然是我？”
言二九叉腰道：“后半夜我一直听到隔壁的床咯吱咯吱的...看你这个黑眼圈，一整晚没睡吧？咯吱咯吱的人还不是你？”
唐鹊脸上心虚的神色更重了，他无措地摸上脖子，试图说些什么转移注意力。
但被一旁默默飘过的言一三一句话憋了回去：“你昨晚躲被子里了？”
唐鹊张了张嘴，“不是，你怎么知道的？”
言一三的身影已经走到了楼梯口，声音幽幽传来：“猜的。”
唐鹊：“... ...”
“哎呀，说就说嘛。”他气愤地抱着胸，“我昨晚不知道为什么特别渴，就去楼下厨房倒水喝。”
“刚开始还好好的，后来...后来...”他表情有些为难。
“你快说呀，后来怎么样了？”言二九不耐烦地催促他。
“后来，我总感觉身后站着人，但我转头什么也没看见。但当我回过头去的时候，我在橱柜门上的玻璃里，看到我身后站着一个黑影...”
“过了一会儿，我感到身侧无端起了一阵风，就像有人在我旁边经过了一样。”
“我当时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受不了就跑回房间了。”
言二九无语地看着他，“就这啊...”
“就这？？你站那试试！”唐鹊脸气得通红，不仅是因为言二九的无动于衷，还有一种丢脸的羞耻感。
被这种没来由的东西吓到，唐鹊自己都觉得好笑。
言二九看向他手里的杯子，“哦...所以你当时慌到杯子都来不及放下啊。”
她想象了一下唐鹊当时慌不择路的狼狈样就想笑。
唐鹊白了她一眼，“我就是怕后半夜又口渴了，才把杯子带走的。”
“啊？那你后半夜拿杯子喝什么？厕所水吗？”言二九眨了眨眼，天真的话语间嘲讽意味十足。
几人边说边走，已经来到了餐厅门口。却看见言一三的背影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言二九一边上前一边问道：“怎么了弟弟，干嘛不进去？”她的手刚要落在言一三的肩上，目光就先一步落在了屋内，她也愣在了原地。
游戈和唐鹊后知后觉地赶上来，游戈的耳边响起一道清脆的陶瓷碎裂声。
唐鹊手中的水杯滑落，陶瓷碎片在他脚边散开。
他的脸上惊恐渐显，眼睛怔愣地盯着前方。顺着唐鹊的视线往前，直直地落在了墙上的画布上。
他看着的那副画布，昨天还是什么都没有的空白，但今天已经被添上了油彩。
而画上的内容是一个黑色的身影站在厨房里，棕色的门框、红色的墙布、原木壁橱... ...画中的厨房俨然和这栋房子里的装修一模一样。
而画面的视角是从厨房外直视着厨房里面。
唐鹊的身上仿佛蹿过一段电流，他感到自己全身的骨头都开始发冷。
这画的视角简直就像是后半夜他感受到的视线一样。
这是他身后那人的视角。
这幅画的旁边是另一幅上了油彩的画。画布中央是一道黑色的缝隙，与两边明暗层次分明，两边的光透进去，勾勒了门缝里面的物体轮廓——半边隆起的被子和床头柜的一角。
这是游戈碰到的黑影的视角。
游戈拨开前边的两人，她凑近油画，从油彩的风干程度来看起码已经过了一个月。
但他们经历的事明明是昨天晚上甚至今天凌晨才发生的。
言一三几人也随即上前，四人在两幅油画前看了很久。
直到一拨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门口，薇莉儿的小皮鞋尤其突出。
门口的一群人狐疑地看着游戈他们。
“怎么了？”薇莉儿开口问道。
游戈他们回头看去，餐厅的门口薇莉儿小小的身影站在最前方，身后跟着宛铃三人，看起来像大小姐和保镖。
他们几个怎么是一起来的？
游戈记得几人并不是住在同一个楼层。
唐鹊抬手指着画，“这的画什么时候换的？”
薇莉儿歪了歪头，“换？”
她向前走了两步，纯真地抬着脑袋：“没换过，一直是空白的。”
？？？
唐鹊的眼睛都睁大了，“不是，这么大一幅画你说它是空白的？！”
他的话，让宛铃几人面面相觑，他们都对此表示了疑惑。
宛铃：“小姐曾经换过无数名家的画，但换成哪几幅，小姐都会觉得另外几幅好，所以最后干脆换成空白画布了，一直没再变过。”
“不是...这，这，这...”唐鹊的喉头像被堵塞了一般，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只能来回地指指画，又指指薇莉儿几人。
廖莎：“我去给大家拿早餐。”
游戈他们入了座，但唐鹊几人的脸色都不太好，廖莎将三明治端出来后，他们都没怎么吃。
期间，薇莉儿表示可以用后院的车送他们下去，不需要他们自己走下去。
于是，在早餐结束后，宛铃就去了后院，想把停在后面那辆车开到前门来送游戈他们下山，但车子无法发动，她只能回来和游戈几人抱歉地说：“各位客人，车好像坏了， ”
游戈往旁边推了推跟前一口没动过的早餐，看着薇莉儿说道：
“车坏了大概还要一段时间才能修好吧，我能趁这个空挡参观一下这栋房子吗？这房子很漂亮，如果我将来有钱了，也想装潢成这样。”游戈说的很真诚，就像真的要参考这里的设计一样。
“可以”薇莉儿微笑着说。
游戈站起身，被唐鹊叫住：“你...你真要‘参观’？”
游戈点点头，“一起？”
唐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
游戈走到楼梯底下，她抬头望去，楼梯盘旋而上，连接了四层楼房。
她顺着楼梯从一楼慢慢“参观”到了四楼，每一层的面积并不算特别大，房屋布局都差不多，很快就能逛完。
游戈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房间，就又回到了一楼，她刚刚有个地方还没看过。
她穿过棕色的门框，站在料理台前看了看，眼前橱柜门上的玻璃倒映出了她身后的物体。
游戈又往厨房最右边走，先前有柜子阻挡视线，她没发现，现在走近了才看到最里侧的这里居然还有个门。
游戈拧了拧把手，没上锁。
她走了进去，但没等她走第二步就撞到了另一堵墙上。
游戈点开手环上的灯，向四周照了照，发现自己前面是墙，身后是门，两边距离不足两步远，而她的左边则是一道向下的阶梯。
她的机械心脏又开始咚咚咚地发出声响，游戈随着心跳一路向下。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有种感觉，推开那道门，能看到些不一样的东西。
随着她越来越靠近那扇门扉，游戈似乎能隐约听到一些声响。
滴—滴—滴—滴—
“客人，车修好了。”
身后冷不丁传来宛铃的声音。
游戈看着她，问道：“我听到这底下有些动静，这下面是地下室吗？”
宛铃点点头：“是的。”
“看来你们应该清理一下地下室的老鼠了。”游戈边往回走边说。
跟着宛铃走出大门，唐鹊几人已经坐在了车上。
游戈暗自叹了口气，
上的还真快... ...
言二九往里头挤了挤，给游戈腾出一个位置来。游戈坐进去，就听见唐鹊抱怨道：
“这屋子邪得很，我看不是什么异种，是脏东西！我们还是赶紧走吧... ...”
游戈：“... ...”
目前确实没什么迹象表明屋子里藏着异种，但也没有清晰的调查结果说明居民口中那些怪象产生的原因。
宛铃进入驾驶室后，立刻启动了车子，载着他们就往山下开。
越往外开，车里的人越心惊胆战，因为车外的白雾聚得愈加多了。
渐渐的，林间浓雾密布，甚至看不清路的方向。
唐鹊皱着眉，“什么破天气，雾这么浓烈。”随后他转向言一三，说道：“要不你试试吹开这些雾？”
“可以，我试试。”言一三同意了唐鹊的提议，他又看向宛铃，“麻烦先停一下车。”
宛铃从后视镜望了他一眼，随后踩下刹车停住了车子。
言一三下车后，他的背部再度出现黑羽翅，羽翼伸展开来，用力地扇动着，树叶簌簌作响，瞬间被刮落。
但是，白色的雾气就像凝固在空中一样，甚至没有偏移半寸。
“怎么回事... ...”唐鹊不可思议地看着。
宛铃：“客人您先上车吧，下山的我路我熟悉，一定能把你们安全地带出去。”
游戈看着宛铃，感到有些奇怪，正常人看到言一三那俩大翅膀居然一点震惊和新奇都没有。
还是说，只有她这么没见识... ...
宛铃重新启动了车，黑色的车身行驶在茫茫白雾中，犹如在云海游动的黑色锦鲤。
车轮压过山路泥石的声音穿透在林间，走时开的路程和他们来时差不多，已经一个多小时了，还没走出这片白雾。
忽然，眼前的景物开始清晰起来，白雾变得稀薄。
“哎，是不是要走出去了！”唐鹊开心得喊。
“不对。”游戈短促地说道。
稀薄的白雾中渐渐显露出来的是那栋白色的小洋楼。
游戈第一时间看向宛铃，但车镜中的她同样是一脸的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