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戈？”周岳杰又叫了一遍。
游戈回过神来，她看着投向她的两道目光，缓缓开口道：
“组长，或许是我们错了呢？”
按照那个她目前无法确定是真的发生过的还是做梦的内容，最后的结果确实是研究院错了，介粒质大面积爆发，整个地铁站都变得面目全非了，更别说外面的世界。
当时，研究院计算的结果是介粒质起码还有五十年的沉寂时间，但AI却荒谬地说只剩下三天。
周岳杰对自己的专业极其自负，他也不相信AI的智慧能够超越人类。
他坚信人工智能没有创造力，它们不过是人类的工具，由人类创造，所以AI并不可能认知到超越人类认知的事物。
而他，在这项工程计算的时候，同团队不断讨论，加入新的因素，他们甚至在这几天才发现了关乎介粒质的新因素。
这项数据并没有被输入到AI的“大脑”中，所以他对待顾眉的争辩嗤之以鼻。
周岳杰不可思议地看着游戈，他觉得游戈的话简直荒谬！
周岳杰毕竟是个体面人，他稍微整理了下情绪，继续劝说道：“我们新发现的数据还没有来得及告诉顾总他们，所以AI的计算是缺乏依据的…况且，三天？！这怎么可能，介粒质的状态很稳定，再怎么说也不可能是三天后。”
游戈挠了挠额头，提出：“要不看看AI的计算过程？”
他们继续争辩也没有任何意义，不如看看AI为什么会计算出那样的结果。
“顾总，拜托了。”游戈转向顾眉。
周岳杰嗤笑道：“那些程序前几天还是我们一起和技术员确认的呢，难道它还能凭空编出来？”
他对调出来的计算过程一点也不抱什么期待，随意垂目，不太耐心地看着顾眉手上的动作。
良久，周岳杰脸上越来越僵硬，越来越多的灯光跃进他的眼眸，照亮了他眼中震惊、慌乱、不知所措的情绪。
他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住了，就连一旁的顾眉都有些惊讶地看着。
她之前和周岳杰争论，完全是因为她觉得周岳杰那些数据站不住脚，她认为原来的程序才是正确的，但恐怖的是……
程序中出现了她不曾见过的数据。
顾眉皱眉看向仍旧呆愣的周岳杰：“周教授，可以麻烦你们试验一下这组数据吗？”
周岳杰不敢懈怠一分，立刻召集了他的团队，在经过数个小时的工作后，他拿着那份报告的手紧紧攥着。
顾眉不用看也知道结果是什么。
研究院陷入诡异的安静，直到周岳杰大喊了一声。
“不可能！”
他并非是在羞愧自己在实验上的缺失，他在恐惧，他在绝望。
人工智能背离人类，自己获取了新的数据，它甚至能自主实验自主验证，人工智能拥有了创造力！
游戈没有考虑这些，她若有所思地看着那架闪着红光的机器。
在她的记忆里，当时周岳杰和顾眉争论没有争出结果，是第二天顾眉打电话说，确实是她的机器计算错误。
她回去应该也查看了程序吧？为什么没发现这些呢？
周岳杰和AI都得出了新的数据，游戈他们留在了研究院，连夜加班，最终确定了AI的结果才是对的。
第二日，周岳杰上报了空间站的指挥官，各国联动启动了紧急预案。
游戈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开门时还有些恍惚。
入目的居然不是那个拥有智能窗和仿生植物的出租屋，是她原来那间连墙纸都没有的每月两千五的出租屋。
她先去洗了个澡，然后躺在了床上。
明明很困，但睁着眼睛怎么也睡不着。在那个“梦”里，她每天都被各种事情填充了大脑，似乎没有好好放松过。
突然一下子她能无负担地睡觉了，游戈觉得有些不习惯。
直到她困到睁不开眼，才安静地入睡了。
她一觉睡到了傍晚六点，睁眼时大汗淋漓，在梦里全部都是她杀人的画面。
姗姗来迟的心悸……
她捏着掌心的汗默默想着。
说起来也奇怪，虽然游戈自知平时是个理性的人，曾经也经历过血腥与暴力，但在“梦”里杀起人来还是过于利落了，就仿佛当下的她只考虑着利益，抛弃了一切人的情感。
接下来的她和从前一样，坐地铁上班，坐地铁下班，然后去便利店坐一会儿，买点夜宵回家，万一手机玩得很晚，她就会给自己煮个面。
这些日子连脑子里冰冷的提示音都没有了。
这让她越来越觉得那些都只是一个梦，一个预知梦。
第三日晚
游戈握着手机，紧紧盯着屏幕上的时间。
在那个“梦”里，她会在今晚收到加班短信，然后做地铁、下地铁门、最后亲眼看见大爆炸... ...
还有五分钟，就到那条短信出现的时间了。
数字一下一下跳转着，她不确定这些事是否还会发生。
直到最后的数字从4跳到了5，游戈摒住了呼吸。
九点四十五了
【叮铃——】
她家的门铃响了，游戈一开门，一个黑色的东西飞到她眼前，她下意识抓住对方的手腕，将对方扭身控制住。
“你干嘛？又在玩什么？”
熟悉的声音响起，游戈一愣。
“顾佐？”
顾佐扭动着身体，“快放开我，你弄疼我了。”
游戈再看向她的手中，是一瓶酒……
游戈立刻放开她，有些尴尬地说：“不好意思，前些天和歹徒搏斗过，有点草木皆兵了。”
顾佐提着酒，自然地换上拖鞋，来到游戈的厨房。
“我说你能不能别一天天都紧绷着啊，连歹徒都管，你又不是警.察。”
游戈关上门，轻笑道：“说的对，我又不是警.察。”
看来一切都改变了。
她回到客厅，在沙发前坐下，看着厨房里熟稔地翻找酒杯的身影。
顾佐和她很有缘份，算是她在世上唯一的朋友。
游戈从懂事开始就在为了生存忙碌，她没有时间交朋友，顾佐的出现，也算填补了她人生的空缺。
她们从高中开始认识了，直到后来又上了同一所大学，只不过专业不同。
顾佐拎来了两个杯子，在茶几前坐下。
红酒顺着杯壁流下，她递给游戈一杯。
“怎么突然来找我？”游戈和下一口酒问道。
顾佐瘪瘪嘴，“想你了不行啊？我俩一个月没见面了。”
“你妈逼你干嘛了？”游戈忽视她的话。
”你怎么爆粗口？！”顾佐夸张地大喊。
游戈沉默地看向她，意思是说，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顾佐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她让我跟着她工作……真奇怪啊这个女人，前几年没管过我，高中毕业后突然开始要做母亲了，安排这安排那的。”
游戈撑着脑袋，平淡道：“跟着你妈挺好的，顾总最近应该快要迎来事业的高.潮了。”
顾佐眯了眯眼，“怎么？她最近在你们那很风光啊？”
游戈点点头，“差不多吧。”
顾佐努努嘴，“有点不甘心……其实我对人工智能这些东西根本就不感兴趣……”
“算了算了，哎，你最近有什么烦心事吗？”她转了个话题。
“为什么这么问？”
“刚刚进来的时候看你状态不对劲啊。”
游戈叹了口气，“没什么，做了个梦。”
“什么梦？”顾佐好奇地探过来，她一直觉得游戈是个很难被影响的人，居然能因为一个梦让自己看起来像被吸光了精气一样。
游戈又灌了口酒，“梦到未来了。”
“噗。”
“？”
“姐，你怎么突然开始担忧起未来了？”
游戈白了她一眼，“是真正的未来，九十年后的未来。”
“你也觉得现在的日子太操.蛋，想去未来过好日子啊？”
“好日子？”
酒精持续发酵，不知不觉的，游戈讲了很多。
未来的智能世界、制度、阶级……
顾佐已经开始昏昏欲睡，她含糊道：“听你这么说，未来的世界也很烂嘛……”
忽然她又抓住游戈的手腕，努力地睁开眼皮，真心道：“不过，你是个生存天才，什么环境都无法击溃你。”
“即使%?（*&@#@#?……”顾佐的嘴紧闭着，囫囵的话从缝隙中挤出来，游戈听不清她最后说了什么。
她将顾佐背到床上，自己将最后一点酒慢慢喝完，结果不小心就在客厅睡着了。
早晨
窗外的车鸣声回荡在大街上，游戈浑身一震，她被吵醒了。
起身时，手腕不小心按到了沙发上的遥控器。
电视机被打开，上面正播报着早间新闻。
“就在近日早上七点零五分，国家空间研究院正式宣布已成功阻止介粒质的大规模爆发。空间站指挥官称，这次能够成功预测规模，人工智能功不可没。”
紧接着，切到了发布会的现场直播。
顾眉神采奕奕地坐在桌前，身旁的军官正应付着记者的提问，轮到她时，她忽然站了起来。
以一种激烈的情绪喊道：“虽然成功预测介粒质只是我们走向未来的一小步，但我相信迈向世界革新的大步伐已经伸出了一条腿。”
“世界终会被我们改写！”
“人类文明将永垂不朽！”
“我正式宣布，我们公司的初代全面型人工智能——卢纳，在今日面世！”
游戈噌得一下从地上站起，她双眼紧紧盯着屏幕上所播放的关于AI卢纳的宣传片。
所以，AN600就是卢纳……
【引领者游戈生存概率上升20%】
眼前的景象变了又变，她再一次感受到了灵魂的撕扯。
下一秒，数据化的世界再度聚集。
她回到了诺亚体内。
游戈重新感受了一遍诺亚的“存在”，研究所、总部、医疗中心、监狱、武备中心……
她又无所不在了。
这一切都是真的，不是梦。
所以她只是被元桉的异能回溯到了过去——她遗憾的时间点？
仔细一想，确实。
她前身死于介粒质爆发，死的突然又随便，游戈的心底对于这事一直耿耿于怀，不然也不会拼命地想要获得那个神秘声音说的“新生”。
至于卢纳...
游戈想，她应该去找一下西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