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两人具是面色一变。

    宋成章猛得往舌尖咬去,剧痛倒是一瞬让他清醒几分。

    他握紧匕首就往堆叠的草料中钻过去。

    牧谣深吸一口气,大步过去将角落里的草料拨开,露出一副木棺来。

    这原是她父亲为自己准备的,只是后来还是选择了和母亲一样,身归天地之间。

    草原上没有这种避讳,便也留在家中。

    她将顶盖推开,扯着宋成章就把他往里面推。

    宋成章错愕一阵,也明白她的意思,快速藏了进去。

    牧谣将草料重新掩盖一番,又举起烛台,尖锐处对准掌心一划。

    刺痛席卷而来,疼得她眉头拧成了麻花。

    真是血光之灾!

    好在鲜血滴落在草丛中,与刚才男人留下的痕迹融合。

    倒也不是牧谣想救他,外面那些人若是发现这男人藏身此处,把她也当成同伙怎么办。

    这男人好在还是个信守承诺的,说放了她真的会放了她。

    果不其然,牧谣刚从马厩中出来,便被人拦了下来。

    二十余位身着兵甲的壮汉驾马而行,为首的将士凛冽的目光直直地投过来。

    他动作飞快地从背后抽出一支箭羽,搭在弓箭上,对准她。

    见是位女子,首领的箭头一偏,直直地射向牧谣足尖前一寸。

    牧谣似被吓到,惊呼一声跌落在地上。

    “王子捉拿要犯,有无见过一个重伤之人。”

    牧谣很清楚他问得是谁,表面却怯生生摇了摇头,回道:“未曾…没有见到什么人。”

    随后,双手捂着脸低低呜咽起来。

    首领似是对女人的哭声烦闷至极,也不接着问什么,朝身后的侍卫挥了挥手。

    “搜!”

    一群人鱼贯而入,毡房内很快传出物体碰撞的声音。

    牧谣未曾受伤的掌心掐得泛白,频频朝屋内投去目光,欲言又止。

    首领一直注视着她的举动,目光随着她游离。

    好在她家徒四壁,屋内空荡一眼便知。

    侍卫很快出来,拱着手朝首领摇摇头。

    “禀首领,人跑了,后院马圈边有血迹。”

    牧谣紧咬着牙关松了松,面上却不动声色。

    她的眸子盛满不安,微微摆了摆自己受伤的手掌。

    “回首领大人,那血迹应该是我的。”

    那位首领一双鹰眸淡淡地落她身上,显然还没打消怀疑。

    此时,一随从驾马凑到他耳边,低语几声。

    “走。”

    一群人引着马绳调转方向,往另一个方向飞驰而去。

    再也看不见他们远去的背影,牧谣大起大落的心绪终于平复下来。

    可她不敢去确认那个男人是否还在,生怕那群人杀个回马枪。

    落日余晖如丝绸般染红大地。

    牧谣提心吊胆了一整日,时刻在意着外边的风吹草动,好在一切如常。

    只是她再去喂马时,却发觉那捆草料似乎和早晨的毫无差别。

    “迢迢”也有些不安地动着,对递过来的干草也不太提得起兴致。

    牧谣环视一圈,小心翼翼地掀开木棺的盖子,拨了拨角落中堆叠的布料。

    人果然还在,只是晕了过去。

    她怎么尽摊上这些倒霉事儿啊。

    若是人死在她这里,她更不知道怎么处理了。

    牧谣心一横,将人连拉带扯从棺中扶出来,带回毡房里。

    人已经烧起来了,隔着衣袍,她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灼热的气息。

    家中的草药昨日都被她尽数卖了,牧谣也只能斟酌着用药,死马当活马医了。

    她将他衣袍掀开,白皙的体魄肌理分明,胸膛还略微起伏着。

    牧谣将伤口都处理好,才看清这人的全貌。

    身形高大,长衣及膝,腰束皮带,脚蹬皮靴,分明是最普通的胡人装扮。

    可狭长的凤眸,棱角分明的下颌,以及过分白皙的皮肤都暴露他应是个大晋人。

    这面容还隐隐有些熟悉感,只是这般出色的样貌,她见过应当不会忘记。

    何况这可是在游戏中,她穿过来都未曾见过几个人。

    或许是作为npc的一面之缘。

    牧谣将床榻让予他,靠着矮塌浅眠,还得时不时注意他的状况。

    “冷…”男人微弱地呢喃着。

    深夜的草原气温骤降,屋内也不能幸免。

    牧谣原不想管他,可轻微的声音在寂静的毡房中也格外突出。

    她只好从柜子里再抱出一身袍子压在男人身上,才让人安稳下来。

    在她第三次醒过来时,这人身上的温度终于褪了下去。

    夜渐渐深了,乌云遮住月光,草原陷入一片安宁,却传出一声狼啸。

    怎么可能会有狼?!

    此处可是王庭,虽说人烟略为稀疏,但也不该是狼出没的地方。

    牧谣后背寒毛竖起,渗出一身冷汗,恍然顿悟。

    此处附近只有她一座毡房。

    无论那群人有没有搜查出这人,他们根本没打算放过她。

    只是她不明白他们当时为什么不动手。

    牧谣轻轻掀开一丝门缝,正对上不远处泛着绿光的眼睛,绿油油看得人心底发寒。

    也许是屋内还有烛光,那几匹狼慢慢地靠近牧谣的毡房。

    现在出去就是送死,也就躲在屋内还有生机。

    躺在塌上的男人在牧谣挪动旁边的柜子时,清醒过来。

    他睁开眼,察觉到身上的重量,眼底噙着不寒而栗的光芒收了收。

    屋外的狼声又接二连三响起。

    “有刀么?”

    显然他也听见了狼嚎,明白了两人的处境。

    牧谣被他突然出声一惊:“你醒了?你要做什么?”

    “有么?”他又重复了一遍,语气毫无波澜。

    “也许有?我找找。”

    牧谣翻出柜子里从前牧父用过的胡刀,外面裹着皮革,看起来被保养得很好。

    却有一卷牛皮本被带出,她却只将它放在一旁,没空理会。

    男人用手肘支起身体,抽出胡刀试了试手感。

    “跟我一起出去,敢不敢?”

    他深邃的眼眸望向牧谣,仿佛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牧谣觉得自己疯了才会接这个半死不活,自身都难保的人的话。

    可她还是出声了,尽管声音充耳可闻的颤抖。

    “要我做什么?”

    宋成章从胸口摸出一包油纸仔细包着的物件。

    “听我指令,把它扔出去。”

    牧谣顿了顿,接过药包:“好。”

    男人下床的动作干净利落,若不是牧谣清楚,都会以为他毫发无损。

    她收敛呼吸,紧紧跟在男人身后。

    木门打开发出轻微的吱呀声,一瞬吸引了狼群的注意。

    身体微伏的野狼在人影出现的一息便飞扑上去。

    牧谣倒吸一口凉气,庆幸自己跟男人出来了。

    否则这狼群破门而入,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许是男人身上的血腥味太重,狼群不约而同的将目标放在他身上。

    男人手中的胡刀毫不留情地挥舞,牧谣鼻翼间皆是腥臭味。

    狼群无法靠近男人,双方竟打得僵持不下。

    “扔!”男人大喝一声。

    牧谣将捏紧在手心的油纸包朝着狼群中间掷出。

    霎时,雪白的粉末弥漫开来,狼群的举动渐渐放缓。

    男人似乎也受到了影响,脚步虚浮了一些。

    可牧谣也引起了狼群的注意,一头半人高的黑狼冲向她,丝毫没有躲避余地。

    牧谣下意识地闭上眼睛,想象中的剧痛却没有出现,随着一声闷哼,她身前出现一片阴影。

    她瞪大眼睛,才发现男人不知何时挡在她面前。

    黑狼一口咬在他腿上,血水涌出,男人却只顾抓住狼的尾巴,将狠狠它摔出去。

    不出几息,男人与狼都晕过去。

    牧谣也察觉自己的身体越发无力,反应过来,自己扔出去的应当是迷药。

    她吊着一口气将男人扶回去。

    好在这具身体许是有常年锻炼,若是换成她之前的身体,不省人事的应该就是她了。

    原来降温的凉水用在了自己身上,淋湿的棉布贴在脸颊上,总算清醒几分。

    只是男人身上处理好的伤口又完全崩裂开,以及那个更严重的咬伤,血水将衣衫浸得半湿。

    牧谣叹息一声,认命取出几株草药放在口中嚼烂,一点点敷在他的伤口上。

    毕竟,这人是为了她才受伤的,她救他也是应该的,对吧?

    回到矮塌上歇息时,天光已经渐渐亮起。

    她再次醒来,瞧着外边的天色已经接近正午了。

    好在没有错过与扎布苏约定的时间。

    牧谣给还未醒来的男人喂了点水,匆匆赶往集市。

    扎布苏已经在城门边等着了,身后还跟着两位随从。

    不过一见面,他就出声允诺了牧谣。

    “我阿布说若是你的法子可以救我家的马匹,便是四两也是给得的。”

    牧谣将誊抄好的药方交给他:“你且拿去试试。”

    扎布苏仿佛接过珍宝一般,小心收好放在胸口。

    “对了,牧姑娘,今日许是不能将马匹领走了。”

    牧谣疑惑道:“为何?是发生了什么事么?”

    扎布苏眉弓弯成川字:“我昨日探查,发现那些马匹生病或许另有缘故。”

    “姑娘的马匹还是养在自己那边,我让客人直接来你这里领,成吗?”

    牧谣当即明白过来,一口应下。

    “晚些我派人将草料送去给你。”

    扎布苏似乎有急事处理,与牧谣道别后便匆匆往回赶。

    牧谣打算回去时,想起家中昏迷的男人,脚步一转还是朝医馆走去。

    “不卖,我说了什么都不卖!”

    神色焦急的男人一拳打在柜台上:“你家医馆连药剂都开不了?!”

    “你且说需要多少银子!我给得。”

    “说了不卖就不卖。”

    牧谣疑惑,昨日还视财如命的掌柜今日怎么连银子都不放在眼里了。

    却见药材柜后一片衣角闪过。

    牧谣踏入门内的脚步猛得一顿,敛下神色加快脚步退出去。

    那分明是昨日那群人身上的图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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