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叶卉从未像现在这样迷茫过。
贺琛喜欢的，到底是嘉嘉，还是住在嘉嘉身体里的她？
她原本以为，贺琛应该发现了她身上的矛盾，等他下次来见自己，她愿意把所有的真相都告诉他。
如果她赌对了，自己或许能收获一段感情，就算错了，贺琛也不用再在已经有了夏老师的嘉嘉身上浪费时间。
可在他来之前，苏雅却告诉她，贺琛把靳斯嘉签进了他的工作室。
路叶卉双唇紧抿，比苏雅的脸色还要糟糕。
她迫不及待地想问清楚，他到底知不知道，她跟原来的嘉嘉根本就不一样……
苏雅沉浸在自己即将失去靳斯嘉的事实中，没有发现她的异常，苦笑着说道：“贺琛这么喜欢你，等进了他的工作室，想拍什么戏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就算你要转型歌手，钱骏也有足够的能力帮你打点好一切。”
听到她的话，路叶卉回过神，确认道：“这件事已经定了吗？”
苏雅坐在床上，颓然道：“贺总亲口说的，应该错不了。”
路叶卉沉默。
这对嘉嘉来说，其实是好事，但对她和苏雅来说就不一定了。
“我想打个电话。”路叶卉低声道。
苏雅点点头，猜到她想干什么，想说什么却还是止住了，叹了一声气，离开了房间。
路叶卉拿起桌上的手机，犹豫了片刻，按下了熟悉的号码。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她不死心，再次拨出。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鼓起的勇气随着一声声“关机”渐渐消散，路叶卉面无表情地坐在窗前，握着手机的手指悄然泛白。
她努力集中精神，一遍遍在心里告诫自己，在和贺琛说清楚前，不能有其他想法。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一阵铃声突然在黑暗中响起。
路叶卉猛然回神，接起电话。
“喂……”
房间里一片寂静，贺琛的声音格外清晰，“抱歉，刚刚在飞机上，急着给我打电话，有什么事吗？”
贺琛刚落地旧金山，手机一开就收到未接电话提示，以为出了什么事，急忙回了电话。
路叶卉听到背景音中的英文对话，将想说的话压在心里，转而问道：“你不在国内吗？”
贺琛和几名副总一路走出机场，贺家的车队已经等在外面，他径直坐进打头那一辆，关上车门，隔绝了路人惊讶的视线。
“来出差，就是上次和你说的，要处理的事。”
车里宽敞舒适，贺琛惬意地靠着座椅，低声笑道：“放心，这边一结束我就去云城。”
路叶卉没有接话。
安静的时间长到过分，贺琛皱起眉头，想问怎么了，她才开了口。
“和工作室签约的事，是你安排的吗？”
贺琛明白过来，知道贺瑶已经处理好，并将这件事透露给了小明星。
他道：“没错，慈佳的经纪约已经不适合你未来的发展，你喜欢拍戏，又有实力，而我手里有本子有资源，可以满足你未来一切发展需求，事先没有告诉你，是想给你一个惊喜，算是我送给你未来的一份礼物。”
贺琛的回答十分直白，他就是要把最好的给她，所以不顾一切地跟贺瑶要了人。
“我能不能问一句，为什么？”路叶卉轻声道。
车里隔音效果极好，即便她的声音已经压到最低，贺琛还是听出了她话里的紧张。
他眼底情绪流转，笑着说道：“我很想现在就回答你，但是不行，这些话我更想当着你的面亲口告诉你，而不是我远在万里之外，只通过电流传递和你交流，那样，会显得我很没有诚意。”
路叶卉淡然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裂痕。
他话里的深意太过明显，哪怕再迟钝的人，也不会听不出里面的意思。
路叶卉咬住嘴唇，强忍心脏剧烈跳动带来的情绪波动，保持理智地对他道：“在那之前，我能不能先问你几个问题？”
想到那堆资料，贺琛应道：“正好，我也有几件事想知道。”
两人心照不宣，点到即止，既没询问对方是什么问题，也没思考需不需要自己提前想好回答。
“最晚一个多月，我就能结束这边的事情。”贺琛主动告知了自己的时间安排，又温柔地叮嘱：“这段时间照顾好自己，云城的气温变化大，不要着凉。”
路叶卉心底一软，“好。”
“钱骏是你未来的经纪人，有任何想法都可以主动跟他提，一切以适合你的方向来。苏雅那边，我会让贺瑶安排新的艺人，她辛苦带了你这么多年，有这份功劳在慈佳不会亏待她，至于你的团队，如果你喜欢，可以带着他们一起转到工作室。”
路叶卉没想到贺琛安排得这么周到，就连苏雅都考虑到了。
虽然对贺琛的选择依然没底，但有他这句话，靳斯嘉以后的发展不会差。
悬了一夜的心总算在此刻落下，路叶卉无声松了口气，对他道：“我知道了，我会好好拍戏……等你来云城。”
贺琛笑意加深，“等我回来。”
两人结束通话许久，路叶卉都坐在椅子上没有挪动分毫。
她现在已经无比确定，贺琛是喜欢她的，无论是投资《为了TA》，还是把嘉嘉签进工作室，都是他蕴藏在行动中未能言明的心意。
可是，贺琛能接受她是路叶卉的真相吗？
她不知道。
……
云城的气候一年四季都极为稳定，季节的变化总是在潜移默化间发生，等基地的蓝花楹争相开放时，众人才惊觉已经到了五月。
“果然是山中无岁月啊，在这破基地待久了，竟然也习惯了。”
苏雅吃着冰激凌，悠哉地躺在椅子上，看着头顶一片漂亮的蓝色发出感叹。
路叶卉躺在她身边，将厚厚的剧本盖在脸上，哼唧了一声充作回应。
“一晃眼这戏也快拍完了，等这边结束，刚好就是金云奖颁奖典礼，你说你这运气，怎么就这么好呢。”
这行程安排也是没谁了。
《抉择》在春节档大爆，赚足了票房和口碑，这次参与金云奖评奖，除了最佳导演和影帝影后的争夺，路叶卉的邝梦瑜也被程敬安提议参与最佳女配的竞选。
路叶卉的声音从剧本下传出来，她淡淡地说道：“那就是去走个过场。”
邝梦瑜只是个三番女配，角色虽然出众但出场时间太短，别说竞选最佳女配了，连入围都悬，路叶卉对此倒是没抱任何希望。
苏雅却不这么认为，她撑起身子，看着身旁的路叶卉，“就算入不了围，那走个红毯也是不小的曝光了，你能不能往好的方面想想。”
苏雅恨铁不成钢，用手戳了戳她的胳膊。
路叶卉拿开剧本，扭头盯着她道：“你最近不忙了吗？新艺人选好了？”
自从知道自己不会被一脚踹开，苏雅的斗志就重新燃了起来，她主动联系了贺瑶，为自己争取到了自主选择新艺人的机会，这段时间来，她的心态逐渐平和，一边享受和路叶卉最后的时光，一边为自己物色下一个培养对象。
“没有啊。”苏雅躺回椅子，幽怨道：“在这破基地能选个鬼啊，除了你们几个哪还有别的人给我选。”
路叶卉想了想，从椅子上起身，面对苏雅而坐，把自己这段时间的想法说了出来。
“我有一个人推荐，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苏雅侧目看向她，好奇道：“谁啊？”
“向辉。”
苏雅手上一顿，正准备送进嘴里的冰淇淋怼到了脸上，她连忙坐起来，从中间的小桌上抽出纸，将脸上的奶油擦干净。
“不是，你怎么会想到他？”苏雅有些惊讶。
路叶卉拿着冰淇淋，认真地和她分析：“向辉长相没的说，演技你也见识过，可惜他刚刚出道没有人脉，只签了个小公司，还好葛导发现了他的潜力，让他有机会进剧组，你看他第一部电影就能演成这样，如果能进慈佳，未来一定能发光发亮。”
苏雅仔细想了想，发现路叶卉说的还挺有道理，“也是，他的出道经历跟你倒是挺像。”
如果真的能把向辉带起来，不相当于又培养了一个顶流？
“可就是不知道他签了什么合同，万一不好出来怎么办？”苏雅犹豫。
慈佳虽然给了她自主选择艺人的机会，但不代表会帮忙赔付天价违约费，如果这笔钱是个大数目，苏雅怕是也负担不起。
路叶卉倒不这么认为。
《为了TA》已经拍摄了快三个月，除了一开始见过向辉那个经纪人，他身边就只有一个没什么用的助理跟着，向辉的公司显然也没太重视他，如果以慈佳的名义签人，应该不会太难。
但具体情况路叶卉也说不准，只好先劝道：“管他呢，你先问问嘛，不行再换其他人。”
苏雅点点头，应道：“行，我先试试。”
虽然决定了要试试，但苏雅并没有着急，而是认真观察了向辉一段时间。
之前她一直没有过多关注这个沉默寡言的小男生，如今细细观察下来，发现他还真是具备了不少优秀品质。
长相优越，身材管理非常不错，作为戏剧学院的高材生，气质也颇为出众，演技更是被葛龄频频认可，稍加引导就能成为下一个顶流。
“我怎么早没发现他呢。”苏雅捏着下巴感慨，“就是话太少，老是不吭声，不过跟你比起来也算是个优点了。”
苏雅斜睨大明星一眼，吐槽起她刚出道时又聒噪又八卦的情形。
路叶卉保持沉默没有回嘴，这种事她不好帮嘉嘉分辩啊……
观察得差不多，苏雅寻了个时机约向辉在人工湖的湖心亭见面，跟他提了这事，问他愿不愿意进慈佳。
本以为这人会考虑一下，没想到向辉直接同意了，“好。”
苏雅微愣，“你不再想想？”
向辉靠着柱子而站，眼睛不知看着哪里，语气散漫，“会有人不想进慈佳吗？”
也是，苏雅点了点头，又道：“不过，关于你跟现在公司的合约……”
她话还未说完，向辉就打断道：“违约费我付得起，我只有一个问题。”
向辉转回视线，看着她问了一句：“我是由你带吗？”
“当然。”
“那行，”向辉扬起嘴角，露出一抹微笑，“就这么定了。”
少年惜字如金，就连笑容也很少出现，此刻看到他的笑，苏雅双眸顿时一亮。
这人稳了！
等向辉离开湖心亭，苏雅立马给贺瑶打去电话，和她谈起签约新人的事，而向辉，一路迈着长腿拐进湖上长廊，敲响了标号104的房门。
路叶卉正在房里练歌，听到敲门声，走过去开了门，看到了站在门口的男生。
她一如既往地对他露出笑容，温柔地问道：“有事吗？”
向辉牵起嘴角，双目牢牢注视着她，眼底浮现起从未有过的认真，“嘉嘉姐，我有话想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