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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而复返的人

    此刻,一如世外桃源的瓶山小院儿里,随意停留的鸟儿打碎了韩江云刚洗好的一摞陶碗。

    司南柏只在一旁看着,显得无比焦心。

    “师父,我真不明白,您到底是希望赵芥活着回来,还是干脆死在那里?”

    “你说呢?”韩江云垂着头,默默收拾着掉在地上的碎片。

    “你说若想找到大祭司的藏身之地,甚至铲除他,那秘密都至关重要。赵芥若是死在那里,那秘密恐怕就无人可知了!可她若是活着回来,那就说明...说明阿谷也许!他虽然从小便与我不对付,可他是我师弟,我并不希望他死啊!”

    司南柏刚回来不久,得知莫川谷阴差阳错成了赵芥的饲蛊人后急得团团转,此刻恨不得立刻出发去往幽墟救人。

    可他实在搞不懂自家师父在想什么,整个人分裂了一般又突然开始自我安慰:

    “不不,也许还有一种可能!您不是说尚未觉察到恶果苏醒的痕迹?也许并未到孤注一掷那一步,两人都能活着回来呢!”

    即使不似司南柏那般坐立难安,韩江云心中依旧思绪纷杂,甚至被陶片划伤了手指也并未觉察。

    他当然是希望赵芥可以顺利在姜惜时那里带回秘密,即使这过程中有其他人被牺牲了也不是那么紧要,可要被牺牲的人偏偏变成了自己最寄予厚望的小徒弟。

    作为师父,他自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徒弟送死,便将那丸药交给他,希望他不必牵扯其中。可作为殚尽竭虑的筹谋者,他又何尝愿意自己准备的一切成空?

    “但凭天意吧。”韩江云长叹了一口气,心中只觉无力。

    而此时幽墟地宫的小木屋里,天意总不随人愿。

    “什么生啊死啊的,我在外头听着厌烦的很,这会儿生死可由不得你们了。”

    来人正是阿里耶,正捡起属于燎烛的软剑拿在手中把玩。话虽是对两个人说的,一双美目却只放在赵芥身上,仿佛要将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人看个清楚明白。

    “我曾幻想过无数次,那个要用我的命去换她的命的人长什么样子,是有两张嘴还是三双眼睛?可你竟然出现在我面前那么多次,而我都没想过,她也只是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罢了。”

    赵芥只是笑了笑,虽然很快因为身体的疼痛而有点走形。

    “是该向你道个歉,可惜燎烛欠下的债太多,由不得我一一说抱歉了,不过今日你若亲手杀了我,也算报仇了。”赵芥的声音越发虚弱,“不过,你若想杀我,要趁早动手,我大概快撑不住了...”

    阿里耶见状立刻急忙从腰间取出一枚红色丹药,捏开赵芥的嘴巴灌了下去,恨恨地说道:

    “你又想像三年前那样,干脆一死了之?我不会让你这么轻易如愿!我可还要拿你回去邀功领赏呢!”

    品着刚咽下去的药,赵芥却显得有些遗憾:“是宋方的石雀丹心啊,这药关键时刻可留着吊命,给我属实浪费了...”

    阿里耶只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哼音,方才将头转向这屋子里的另一人,仿佛刚刚才想起他的存在。

    “族长是将大祭司想要的东西交出来,然后我痛快送你上路。还是非要跟我一起上路,我带你亲自去见他?”

    老者却低着头,认真地摆着手边的棋盘,直到满意了,方才幽幽说道:

    “我倒是小看你了。不过东西我不会交,人也不会跟你走。只是这里与外面连接的出路早就尽数关闭了,你刚刚不走,就永远走不了了。”

    “妄想!你二人的命分明在我手上。我已经悄悄在出去的人身上留了记号,守在外面的教众看到便会带大队人马踏平这里,纵使你的机关再厉害,也敌不过人多。你又没办法自尽,届时我一定可以将你带出去。”

    阿里耶的话说完,赵芥分明在姜先生的脸上看到了一丝绝望。

    这种感觉她十分能理解,一如三年前的赤碣山上,原本因为即将到来的死亡而松了口气的人,却突然被救了。满心欢喜的迎接魂飞魄散,却被告知一切还没有结束,已经疲惫不堪的破烂躯壳还要继续奔命。

    唉...当真无奈又无趣的很。

    还好,我刚刚答应过你,所以你不至于如此。

    赵芥手腕一抖,藏在衣袖中的那枚骨针登时滑落在掌心里,而后她放弃与恶果的对抗,用尽最后一丝内力,将其飞掷而出,随着一声破开血肉的厉响,直没入了姜惜时的左胸。

    至此,老者终于心满意足。

    只不过棋盘上的一枚黑子莫名颤抖了一下,于是他在阖上双眼前,也挣着最后一份力气,将那棋子轻轻拨开了。

    然而这些赵芥自然无暇顾及,此时她丹田中的大火直燃向奇经八脉,将她整个人烧得神志不清,只觉得顷刻间地动天摇了起来。

    “糟了!这里要塌了!那老东西竟然将自己作为最后一道机关。恐怕早就准备好,只要他一死这里便会自动崩毁!”

    阿里耶的声音随后在耳边响起,时远时近缥缈得很,赵芥努力消化着这些词句的意思,然而整个人昏昏欲睡。混沌中只觉得自己被人拉扯了起来,拥着朝外走去。

    可惜她的视线逐渐变得模糊不清,地宫中随处纷飞的沙石又激起层层烟雾,她只觉得前方好像多了个人影,却实在看不清那是谁。

    是阿里耶?

    不对,阿里耶分明正在自己身边。

    是幻觉...

    对了,一定是幻觉。

    不然分明已经离开的人,怎么会去而复返呢?

    于是又不知过了多久,浑身滚烫的人,突然自手腕开始传来一丝舒爽的凉意。

    “她运气真好,即使不做燎烛了,还能有你这个甘愿奉献的饲蛊人。”

    谁的饲蛊人?这声音听上去是阿里耶,可她在与谁说话?

    赵芥只觉得心肺之间血气难行,头脑宛若泥石封堵,既难以喘息,也无法思考,唯有身体本能地索取着自腕间传来的养分。

    “就是不知道,你的运气有没有我好了。”那声音继续说道,“她耗尽了内力,又拼死出招杀人,伤了心脉。这样下去,恐怕要耗干了你。”

    “我死...也要救...”

    莫川谷坐在塌了一半的石室角落里,只将人揽在怀里,又怕坠落的石头会砸到她,立刻探出半个身子挡在她的头顶。

    阿里耶只是嗤笑一声,转身走进了废墟里,只留下一句,“若来得及,便回来为你们收尸。”

    “掌柜的,我答应你的事都做到了。出了幽墟,我便将殷无央交给青怀了。可我怎么能丢下你呢?”莫川谷在赵芥耳边低声倾诉道,“可那幽墟的出口突然关闭了,我找了半天,都快要急死了,那时我后悔极了,只道就不该管什么殷无央,就要硬赖在你身边才对。”

    说到这里,那人突然轻笑一声,“哈,还好。不知怎么回事,那出口突然又开了。我忙不迭跑进来,可这里竟然塌了。好在,还是找到了你...”

    赵芥还是没有要醒过来的倾向,蛊虫离开身体太久,与上次一样的痛感袭来,而他只是将人抱得更紧了些。

    “掌柜的,我师父的药其实没什么用。也就只能骗一骗我身体里那只傻虫子,可它骗不过这里。”莫川谷说着执起赵芥的手点了点自己的心口,“刚刚这里慌得厉害,好像要跳出来了一般,见到你还活着它才肯沉下去,所以以后不要再骗我吃药了。”

    莫川谷似是有许多话要与赵芥说,一张嘴喋喋不休的,仿佛多说一些面前人就会因为嫌自己聒噪而醒过来。

    “你只要还活着,我便踏实了几分,因为我知道自己还有那么一丁点用处,可以将你从鬼门关前拉回来。你一定不知道,每每想起这个我总是万分庆幸,好像我不是中了蛊,而是中了奖。若当日中蛊的是殷无央,那我可真的要气死了!”

    莫川谷说着嘴角便忍不住翘了起来,仿佛由内自外的开心,只可惜闭着眼的人毫无半点反应,于是他便又叹了口气,只是眉目间突然带了几分狡黠。

    “掌柜的,我以后可以叫你阿芥吗?你若是不答话,我便当你答应了!”

    赵芥预料之中的没有回应,莫川谷便好似得到了默许。

    “阿芥?阿芥...”他轻声唤着,不知不觉间胆子也大了起来,“我...”

    “你什么?”

    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毫无预兆地睁开了,虽然带了几分迷茫,不过很快就清明起来。

    “你醒了!”莫川谷喜出望外。

    赵芥立刻将蛊虫逼出体外,看着那虫子震开翅膀又飞回莫川谷的身体里,才骤然松了口。

    “再不醒,你恐怕就...”

    她突然说不下去了,只攥起衣袖帮莫川谷拭了拭额头上的汗,而那人此刻分明已经被汗水浸透了,足见刚刚承受了多大的痛楚。

    莫川谷并不在意这些,只赶紧将人扶起来,虽然自己因为虚耗太多,脚下忍不住一个趔趄。

    “阿芥...”一叫出口,他又突然觉得心虚了,立刻改了口,“我是说...掌柜的,这地宫随时都可能坍塌,我们得赶紧离开。我知道你距离恢复还差得远,等到了安全的地方,我再继续给你疗伤。”

    “还疗伤?只怕到时候我还没死,你要先死了。”

    那人轻笑一声,“放心吧,我可是惜命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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