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1 章

    牛车徐行,赶在了辰时前到了县城外,离崇川县城约莫还有十里地时,路上行人逐渐密集,三两人结伴而行,一边往前头张望,一边低声讨论着,有的面露讶色,有的神情笃定,还有的显露出一点质疑来。

    “真的?这是几时的事?”

    “就在昨夜,本来都抓到凶手了,后来不知怎地让他们跑了,今日一早,县衙里便便张贴出告示,描画了那伙凶犯的模样,现下城门处还有县衙的差役盘查进出城的行人哩。”

    另一人疑惑道:“你与我们同时出村子,往城里来,你何时听到的消息,莫不是你胡编乱诌,编的瞎话??”

    “谁说瞎话,你自己消息不灵通,怎么还带空口轻看人的。今早寅时,我兄弟起夜,就看到村子外小道上一行车马往城里那个方向去,只城门还未到开的时候,就在外头徘徊,商议着说:‘那伙人趁夜逃走,但一定会往城里去,必得在城门大开前去堵着,再报往县衙联合盘查。’你看,这不果然就来查了?”

    ……

    宁知越与虞循、芙蕖相似一眼,虽没法确定这路人口中的“那伙人”是谁,但正巧在这个时候闹出这样的动静,多少叫人心生警惕。

    牛车停停走走,越靠近城门越是前进艰难,周围尽是进出城内外的百姓商队,你来我往拥堵城一片,难以分辨前路究竟如何,但……再往前去是不能了。

    三人答谢过那赶车的村人,就地下了车,宁知越和虞循在南漳县待了有些日子,贾源那伙人熟识他二人模样,芙蕖便让他俩先寻一处隐秘之地暂待一会,她先往城门口探查究竟是何情形。

    过了片刻,芙蕖寻回来,神色凝重,“奴婢向出入行人打听过,果如方才听到那样,城内外均下了通缉令,要抓捕两男两女,其中两幅画像比照着娘子与郎君二人模样,但身份上却未曾明说,只称我们做杀人凶犯,犯了什么事也不详,眼下不仅在城门处设防排查,听说城内也在挨家挨户搜寻,动静闹得十分大。”

    宁知越道:“当是乌庆生传的消息,但这主意是源出贾源还是曹襄?崇川县县令竟也肯顺了他们的意,这是毫无顾忌了?”

    虞循道:“或许是勾结,也或许是叫贾源捏住了把柄,然不论如何,他们是准备放手一搏了。我反倒担心贾家此时已有戒备,贾娘子……是否还能寻到曹家父子来历的那些重要证据?”

    “都这个时候了,曹荣反心已现,若真有动作,他们的来历还有什么可查的?”

    “事出有因,总要弄个清楚明白,以防他们还留有后手。不过现下说什么都已经迟了,贾娘子已经进城往贾家去,我们被当做凶犯通缉,崇川县衙是去不了了,只能等着羽书到南漳县说服袁志用,再带人马前来。”

    再是急切,也只能如此,只是即便羽书脚程再快,袁志用不做他想的应下,也得等到明日才能来,到那时,不知贾家和庄子里又会是怎样的情形。

    **

    袁志用比他们预想的来的更快。

    暮色渐渐降下,进出县城的行人逐渐减少,城门口驻守盘查的士兵却不见撤去,而这一日里,宁知越三人守在崇川县城外必经之地,一直未见到贾香薇出城。

    眼看城门就要闭上,难道贾香薇那边还未能得手?

    正焦灼忧愁之际,城外正道上烟尘行远处席卷而来,与之伴随的还有声势浩大且齐整的马蹄声,朝着崇川县城门所在疾驰而来。

    将要合拢的两扇巍峨门扇骤然停住,城外道上壮大队伍之中也有一骑迅速抢道奔往城下,一手握住缰绳,另一只手举起,掌中握着什么物什,冲着城内高声喝令:“奉韩刺史、袁将军令,前来捉拿逆贼同党,还不快快放行,若有阻挠者,一律以同罪论处。”

    奉韩阳平的命?宁知越和虞循相视一眼,正觉得蹊跷,心中也不免担忧,难道韩阳平和袁志用知道事情要败露,两人合谋了?

    城内出来一个领头的军士,辨过那马上人手中之物,神色顿时张皇起来,一扭身朝着身后两人挥手,重又将那半阖的沉重城门大开。

    那队浩大的队伍也减缓了速度逼近城下,领头的那名军士虞循曾见过,是袁志用心腹部将。

    这时队伍后又又两人勒马上前来,走近了看时,正是羽书、羽墨二人,羽书与那领头说了一句什么,领头思考了片刻,当即扭头调拨出一队人,与那队伍中人嘱咐着。。

    虽不知道韩阳平为什么也掺和进来,但见到羽书、羽墨,三人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也不犹豫,当下现身在人前。

    羽书、羽墨乍见宁知越和虞循,先是一愣,旋即也松了一口气,不等宁知越等人先问缘由,羽书上前道:“好险,在这里碰到你们了,正打算去寻你们的踪影,既然人已经找到,平安无事,属下先带人去庄子里抓人。”

    “抓人?抓谁?”宁知越不解,再往他身后大部人马看了一眼,也知晓袁志用能来的如此之快,除了羽书传讯之功,南漳县那边必然也发生了什么。

    果然,羽书道:“咱们才离开南漳县两日,那边也生了颇多变故,一时不好说尽,属下先往庄子上去,留羽墨与你们细说。”

    宁知越和虞循默允了,放他带着一队人马离开,羽墨开口直截了当,“韩阳平与曹荣教唆计逢、许仲昇,还有杜坤互相残杀,如今计逢与许仲昇已死,韩阳平与杜坤被抓,只剩曹荣逃脱,疑似往崇川县来了。”

    **

    这所有变故是从羽书带着阿荷回到慈安寺开始的。

    张绍金和杜元钦死后,两家各自办了丧事,但这一场祸事中杜四娘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一边是她同胞兄长,一边又是她夫君亲父,偏偏这场事故又是起于两人争执内斗,若要追究此事是非对错,她是左右为难。

    父亲因丧子要接她回府,并要断了与张家的姻亲关系,还追问她张世恒的下落,而她与张世恒这些年的感情从来是浓情蜜意,轻易割舍不下,两厢为难。

    更甚,她也不知张世恒究竟在哪,只偶然听得张绍金父子谈话中有一句,大约是让张世恒去一趟汜州。

    听到这个,杜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曹家在张杜两家中选择了杜家,张绍金如何肯甘心,必要做些妥当的准备。

    当年韦刺史之死,杜坤和张绍金都捏有韩阳平的把柄在手,这是他们二人为防曹家过河拆桥拆桥的一手后招,而今杜家用不上,于张家却是一根救命稻草。

    张世恒离开南漳县已有数日,早该与韩阳平有谋划、布局,而到眼下张绍金身故,他都一直未曾露面,会否与他们接下来的布局有关?

    杜坤心乱如麻,难以安宁,当下顾不得许多,去了曹家向曹荣讨一个对策。

    即便相识多年,私下来往密切,张绍金和杜昆从来都不敢正大光明与曹荣,以及曹家有半点来往,这是曹荣的命令,他们从不敢违背,但陡然得知张世恒的去向,这几日的沉寂叫他方寸大乱。

    到了曹家,曹荣见到杜昆突然来访的确有片刻讶然,不过他到底是隐在背后谋划布局的主谋,这一点小场面于他而言算不上什么,甚至听了杜昆所述及其忧虑,他也并未皱一点眉头,只沉默了一会,说:“放宽心,张绍金已死,那个小子成不了气候,至于韩阳平和计逢……他们二人的确是个祸患,但也需寻个合适的时机。”

    他又敷衍了几句安抚杜昆,让他放宽心,等着听他吩咐,这一回将韩阳平和计逢一并除去,日后杜家便是南漳县内独一份的富贵。

    从前与张绍金共事时,杜昆自知心机计谋都比不上,能做的也只有听他安排,做些体力活。

    那时张绍金的腿还没有瘸,两人都正值壮年,身强力壮,他仅有一身蛮力和忠心在张绍金跟前伏小做低,唯恐哪一日自己做了一枚替罪的弃子。

    庆幸,老天没有将所有的福气全都赐予一人,张绍金瘸了腿,又大病了一场,此后性情阴郁,总是疑神疑鬼,然即便如此,此时的张绍金对他是又忌惮,又不敢轻易惹恼了他,形势颠倒,被人捧着抬着的滋味太畅快了,若是能离再往上一步就更好了。

    但是他知道,他能从漂泊无依的流民到在南漳县扎根立足,其中大半功劳都源于张绍金的智谋,他想要成为人上人,就得仍旧如从前一般待张绍金,并且两家得如一家一般亲厚。

    他与张绍金结为了异姓兄弟,这还不够,他们两家儿女也得结义、连姻亲。他做了能做的一切,将张家和杜家捆绑在一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于他也就够了,但他没想到最先反悔背约的竟然是自己的儿子,更想不到那些只在梦里能实现的臆想,有朝一日将会成真,只是……他的儿子元钦不在了。

    杜昆对曹荣的话有疑虑,只丧子之痛和迫在眉睫的危机掩蔽了他的觉察力,没多想,仍是回了家中等候消息。

    不过,他没有等很久,今日午时曹荣便遣人传信于他,声称有一个知晓他们所作所为,还有铁证的证人被带到慈安寺,只幸好此时重伤昏迷中,说不得什么,但韩阳平就在慈安寺中,若是他趁此便利杀了那人,再夺得证物,岂不是好歹都凭他一张嘴了?

    曹荣命他:潜入慈安寺,杀了那个人证……以及韩阳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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