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雪精灵穿着她那件由冰晶、羽毛和花瓣装点的怪异的裙子，光着双脚，趴在低矮的蓝凌花丛中。

    森林中的树洞图书馆又更新了，她在读一本讲述很久很久以前大地上横行的巨兽的故事，然而，书页夹层里忽然掉落出两页手稿，上面的文字不是精灵的语言，她不认识。

    长缡拿起来，扭头看到琉夜已经洗完澡，坐在岸边了，她站起来向他走去。

    “想什么呢，夜哥哥？”她在背后问。

    “没什么。”琉夜笑了笑。

    “你认得吗？”长缡把手稿拿出来。

    “这是人类的文字。”琉夜点点头。

    “上面写的什么？有趣吗？”

    “……是一个故事。”琉夜的目光变得奇怪起来。

    长缡盘腿坐下，斜靠在他的肩上，望着花楸树树冠间洒落的斑斑点点的阳光。

    “念一念，我想听。”

    于是魔王念到：

    千年的时间，统一的王国分裂再统一，战乱与和平如轮交替，一千年后，又到了短暂的和平盛世，一座平平无奇的小镇里在某一天忽然出现一座白色高塔。

    是的，这就是时间塔。

    时间塔大门紧闭，小镇好奇的人们去敲门、高喊甚至攻击都没有任何反应，虽然有一段时间引起了轰动，远近城镇的人们都赶来参观，但时间一久，对于无动于衷的白塔，人们渐渐习以为常。

    在那一段时间，小镇来了一个美丽的外乡人，这个男子有一头灿烂的金发，穿着旅行者的装束，腰间别一只冰做的长笛。

    外乡人在一座庄园旁住了下来，整日去孩子们玩耍的河边钓鱼，美丽的男子引起了小镇年轻女子的好奇，于是一时间河边热闹起来，但旅行者神秘的像那座白塔，人们只知道他四处流浪，再也挖掘不出更详细的往事，而姑娘们的热情也如遇冷水。

    外乡人却喜欢和孩子们说话。

    八岁的小梨和伙伴们站在一起，看见他就笑。他给每个孩子分发糖果，问她：

    “你叫什么名字？”

    “小梨。”

    “阿缡。”他轻轻地唤她，就连周围的小孩子们都觉得不一样。

    “是小梨不是阿梨。”女孩嚼着糖说。

    “都是你。”说完他又坐回去钓鱼了。

    小梨挑了一个其他伙伴不在的时候去找外乡人，菲尔正在看一本书，他没有抬头。

    “你在看什么书？”

    菲尔合上书，一千年，终于有学者踏足极北冰原，系统研究了青铜鸟的生活史，他把这本《传说中的金属鸟》递给小梨。

    “送给你，阿缡。我要走了。”

    “去哪儿？”

    “两年以后我再回来看你，如果那时你还没有离开。”

    小梨有些失望：“我不会离开的。”

    “阿缡，记住，我叫菲尔。”金发男子露出一个迷人的笑容。

    “菲尔，记住，我叫小梨。”她模仿他说道。

    两年之后，他果然又回到了这个小镇，当时的孩子们长大了一些，人们的生活发生了或大或小的改变，都还记得这个流浪者。

    等到好奇的人们离开后，在夕阳的河边，十岁的小梨走了过来。

    “菲尔。”她歪着头看他。

    “来坐在这里，我们算是朋友了吧？”他的金发依然灿烂，容貌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

    “你去哪里了？”小梨很好奇。

    于是他给她讲述这两年间的旅行和见闻，直到天色变黑。

    “明天我再给你讲。”

    第二天他们又在河边度过了一个黄昏，这次他讲完了，小梨说：“我也想去那些岛屿，但第一个想去的地方是北极冰原，我想看青铜鸟。”

    菲尔有片刻没有说话，他陷入了回忆之中。

    “等你长大后，做什么都可以。”

    “是吗？可我不想长大，我看大人们的生活一点儿都不好玩。”

    菲尔转头看向那座寂静的白色高塔，说：“你认为他们的生活无趣，是因为他们都局限在这小城里，总有一天，你会找到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

    小梨对他做了一个鬼脸。他笑了。

    又到天黑之时，他从身边的包里拿出一本《从神灵时代到人治时代》交给女孩，说：

    “两年以后我再回来看你，如果那时你还没有离开。”

    “你又要走了？”

    “好好读我给你的书。”

    又是两年过去，在同一天，十二岁的小梨期待外乡人的到来。他如约而至，在傍晚，两人坐在湖边。

    “今年我长高了很多，可你好像一点儿都没有变。”小梨仔细看她奇怪的朋友，“你几岁了？”

    “我的年龄要比看上去老很多。”

    “难道你长生不老吗？”小梨笑道。

    “我使用了一种邪恶的法术，差点就死去了。”他的语气不像是在开玩笑。

    “我也想长生不老！”小梨认真地望着他。

    菲尔露出迷人的笑容：“你不需要我的秘术。你看那里——”

    他指向那座沉寂的白塔，故作神秘地说：“那里住着一个魔王，他掌管时间的法术，你去敲他的门，他会满足你所有的愿望。”

    小梨怀疑地说：“那里根本没有人住。”

    “不信你去敲门。”

    “……我不敢。”

    “他会来找你的。”他轻声说。

    “他？等等……你说掌管时间的魔王，你上次给我的书里就有一位时间魔王，但是冰雪精灵死后他也消失了，是他吗？他来到了这里？”

    菲尔碧绿的眼睛变得锐利，他仔细观察女孩——精灵灵魂的重生。

    “你想起来了吗？”

    小梨瞪大眼睛，感到有些陌生和畏惧，她摇摇头。

    “两年以后我再回来看你，如果那时你还没有离开。”菲尔站起身，这一次，他没有给她书，而是把自己始终佩戴的琥珀戒指给了她。

    一年后，小梨在一个绵长寂静的午后叩响时间塔的门，门打开了。

    她没有感到害怕，走了进去，里面不是一个房间，她仿佛穿过门走到了另一个地方，她身处一片繁茂美丽的森林之中，森林的气息让她熟悉而亲切，隔着如茵绿草，前方有一座碧蓝的湖泊，湖边满是虬曲的梅树，夏日的景色里，梅花鲜妍，隔着梅花，湖畔站着一个黑衣的身影，墨色长发垂落，容颜宛如神灵。

    他向她走了过来，倾身拥住她：“阿缡。”

    时间塔在时间之河中移动，见证着世间发生的一切，传言中，时间魔王与冰雪精灵居住其中，但再无人见过他们。许多研究历史的学者来到了时间塔，并带来一件件沉默见证过去的物品。

    这就是时间的故事。

    23.11 夜游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