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昆

    盛渊这些日子一直呆在府中养病,沈年也有些日子没见过他了,但见盛彦的次数却在最近愈发频繁了起来。

    眼看着盛彦就要到及冠的年纪了,宫里传唤的人面上是说陪皇后散心,可明眼人谁看不出,这是要给盛彦选王妃。

    只要成为盛彦的王妃,那就离皇后的位子不远了,有人争得头破血流,自然就有人敬而远之。

    沈年对王妃的位置不感兴趣,趁着一群贵女们将盛彦团团围住之时偷溜了出去。

    她轻提着裙摆,回头看向身后是否有人跟上来,完全没注意到走在前头的人,结结实实地撞了个满怀。

    她嗅觉很灵敏,只要是她闻过的气味她绝对不会忘,这人身上的香味很熟悉。

    片刻时间她就想起来在哪儿闻过这种香味,她刚到这儿的时候曾在黑市的一个商人那儿闻过,是西域北昆的一种香料。

    若是放在从前这并无不妥,可是如今文昌与北昆正是关系紧张的时候,眼看着就要开战,这个节骨眼上怎么会有人在宫中使用?

    沈年稳住身形看清来人——一身红色官服,端的是谦谦君子的样貌,侧颈有一颗浅褐色的小痣,是叶玄。瞧这模样许是来探望在宫中为妃的姐姐。

    叶玄是京城大户叶家的嫡子,年少成名,年方二十二就官居二品,是个难得的清正廉明的好官。

    正是因为知晓此人品性,她心中更坚定了这香囊是有人故意为之。

    “叶大人,烦请留步。”

    “大人的香囊好生别致,不知可否借小女一观。”

    叶玄认识她,前些时日曾代叶家参与过她的及笄礼,只有片刻出神,便从容地将香囊取下,递到她眼前。

    沈年低头看着手上的香包,图案虽看上去与寻常无异,可有几处针脚却是错的,看这人的绣工绝不会犯这样的小错误,必然是有意为之。

    所以这个香囊不能让叶玄带走!

    “大人,小女天生愚笨,这香包可否等小女研究透了在登门归还?”说着就取下她自己身上佩戴的香包,塞给了叶玄。

    他从未听说过沈家的嫡小姐对香料和刺绣感兴趣,只当是寻常姑娘家喜欢漂亮的东西,却不曾想递出去就拿不回来了。

    想要回香囊,这姑娘已经跑远了,看着手上的香囊摇头失笑,两个香囊有些许相似,当是不会让人看出的。

    等沈年计划着时间回到皇后身边的时候盛彦已经离开了,听闻朝中有急事召唤,走的十分匆忙。

    出宫的时候天色已然有些暗了,刚要上马车就被一个小宫女拦住了去路,说是祥瑞斋上了新糕点,关小姐请她去品鉴一二。

    京中没有姓关的大户人家,认识女子中也只有一个关清瑶姓关,她立刻反应过来是盛渊要见她。

    她猜得没错,盛渊坐在雅间里神情恹恹,看模样等了也有些时间了。

    包间里还有另一人,不是关清瑶,而是前几个时辰刚打过照面的叶玄,这在她的意料之外。

    都说叶玄光风霁月,从不结党营私,可看这模样他分明是盛渊的人。

    沈年低垂着眉眼在盛渊的对面落了座。

    一旁的叶玄紧盯着她,淡淡开口道:“沈小姐是怎么知道香包有问题的。”

    她猜到叶玄要问这个问题,老老实实将实情和盘托出,而她也猜到了叶玄不会轻易信她。

    叶玄本想再多试探她几次,却被盛渊打断。

    按照盛渊的说法,今日京中半数大臣都被召回宫中,而矛头就是指向叶玄。

    如若不是半路香囊被调换,那他便会被定为通敌卖国,轻则流放边疆,重则株连九族,若是她换做是叶玄,她也不会相信这是个巧合。

    叶玄离开后,雅间里就剩盛渊和沈年两人,盛渊端着茶盏斯条慢理地品茶。

    “盛渊,你可信我所说的话?”

    “信,虽说你身上有很多疑点,但你做的事毕竟是好的,我信你。”

    她捏紧了拳头,直到听到了肯定的回答之后才稍有松懈。

    盛渊看得出来面前的这个小姑娘心情有些低落,虽说没什么理由和身份,但他就是想哄她开心。

    “听说今晚会有花灯会,你陪我去看吧。”

    她心绪不定,是该出去走走,遂而应了他的邀请。

    京城热闹繁华,亮如白昼,集市熙熙攘攘,小贩的吆喝声不绝于耳。勾栏瓦舍里偶有胡姬起舞,沈年紧绷的神经得以松开,进行短暂的休息。

    路过一家酒舍时,店小二卖力的吆喝着店里新来的西域美酒,沈年觉得有意思,拉着盛渊进了这家店。

    原先只是凑个热闹,最终却是没架住店小二的热情推销,激情消费,买下了一小壶西域的葡萄酒。

    刚掀开酒坛,浓郁的葡萄味就涌了出来,盛渊看着她一杯又一杯地喝下肚。

    他原想阻拦,可这姑娘是个轴的,红着脸说自己还能喝,一点都没醉,既然劝不住就任她去了,总归有他守着能出什么大乱子。

    他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这姑娘酒品不好,喝大了之后就开始提起裙子站在酒桌上,口中不知是再哼着什么曲子,他从未听过。

    还没唱完一整首就被店家赶了出去,小姑娘嘴里哼着曲儿,醉醺醺的,趴在他身上很轻,像是一只小猫。

    “盛渊,我要吃那个。”小姑娘的手被宽大的衣袖遮住,只露出一小节手指,指向了排满了队的甜点铺子。

    盛渊拗不过她,付了一锭银子将她放在了一个中年女子所经营的面馆里。

    沈年醉醺醺的,但也知道要呆在原地等他回来。

    老板娘后头的生意很多,无暇顾及她,就连那边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

    沈年眼皮费力地掀开,她看到了有人坐到了她的身边,身高腿长,是个年亲的男人。

    “文昌的美人当真是多,但如姑娘一样漂亮的我是第一次见。”

    沈年头脑愈发昏沉,她在烂醉之后有个很不好的习惯,那就是有问必答,还丝毫不掺假的那种。

    “姑娘叫什么名字,是哪家的小姐?”

    她眨巴眨巴眼,从一堆现代记忆里翻翻捡捡答道:“我叫沈年,是沈家的嫡女。”

    面前的男人嗤笑,她看到了男人浅棕色的眼睛微微弯成月牙状,十分漂亮,像宝石。

    她嘟囔道:“好漂亮的宝石。”

    等盛渊买甜点回来的时候,就见她趴在桌子上浅眠,手中还抓着不知从那儿来的玉牌,穗子上串着一颗成色极佳的绿宝石。

    他将她重新背起,少女的气息轻而平稳,热气吹过他的耳朵,激起一片红晕。

    背着她走了许久,背上的姑娘才有睡醒的痕迹。

    沈年看着少年的侧脸,白皙的皮肤,高挺的鼻梁,微红的嘴唇,还以为自己出息了,谈了个年下帅哥男朋友。

    她歪着头,张嘴一口咬了下去。

    少年脚步一顿,什么也没说,继续背着她一步一步走着。沈年内心更高兴了,不仅谈了个男朋友,脾气还好。

    嘴巴上的力气又加重了一些,险些咬破皮。

    少年喉结滚动,再开口声音已经有些哑:“沈年,你在干什么?”

    这是盛渊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可惜背上的人醉的一塌糊涂。

    “标记!”她一字一顿向外吐。

    “我看的小说里面都是这样的,找到了长得帅、脾气好、个子高的男朋友就是要这样的,从此以后你就是姐的人了。”

    姐?盛渊不怒反笑,虽然有些词听不懂,但他能大概理解这是在夸他。

    他本不喜看花灯,因为他觉得只有他是孤身一人的,可他今日看的花灯,有人陪。

    或许未来的某一天,也会有人抛却世俗的目光去爱他。

    沈年烂醉睡得很沉,以至于第二天猛然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只得匆匆忙忙洗漱了一番就赶往宫中。

    所幸去得不算迟,赶得陪皇后用早膳。

    她坐在边上,慢吞吞的喝粥,偶尔竖起耳朵听人聊趣事。

    “听闻昨日北昆的两位皇子和公主来了。”

    ······

    “我也听说了,今早儿就已经面圣了呢。”

    ······

    “他们来这儿干嘛,不会是要和亲吧?”

    ······

    皇后的嫡出四公主不过才九岁,就算和亲也是不会让一个小娃娃嫁过去的,因此皇后也乐意与她们多聊几句。

    北昆?她脑海中突然闪现出一帧画面,一个俊美的男人,一双浅棕色的眼睛,再多的她也想不起来了。

    愣神之际,宫门外的宫女太监齐齐跪下,老太监尖着嗓子喊道:“皇上驾到~”,众人齐齐放下碗筷叩拜行礼。

    皇上的身边跟着盛彦和盛渊两人,还有三个异域装扮的人,当是北昆的皇子公主无疑了。

    皇后扶起之后也免了众人的礼,一群人浩浩汤汤去了御花园,沈年放慢脚步与盛渊走在队伍的最后。

    “喂,沈年,男朋友是什么意思?”

    他不说还好,一说就勾起了昨晚一大堆的黑历史。

    沈年猛地咳了起来,正琢磨着怎么敷衍过去,再抬头一看才反应过来,盛渊是真的不懂,那就好办多了。

    “就是男的朋友的意思。”

    盛渊:朋友也能咬脖子吗?不理解,但尊重。

    眼看着一旁的盛渊又要凑过来了,本以为又要说些不着调的话,刚准备堵回去,就对上了他十分认真的眼神。

    “北昆的这三个人都不是什么善茬,大皇子好色,不过你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沈年:“······,那其他两个呢。”

    “公主脾气不好,你只要不打眼就行了。最难搞的是二皇子,他城府太深,要靠你随机应变。”

    听完后她随手摘下头上的两只簪子,悄悄拿指腹将唇上的口脂擦去,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素净些,不惹人眼。

    盛渊注意到她的小动作,不禁勾唇轻笑,随意地接过她取下的珠钗藏在衣袖里。

    帝后领着两位皇子到亭中小坐,北昆的公主自请跟着一群京中贵女在御花园里玩闹。

    北昆的公主生的极美,性子也跋扈。

    她捧起一朵花,眼中是遮不住的轻蔑:“文昌的水土不养人呐,就连这花开得都不及我北昆半分娇艳。”

    沈婧今日是头一次入宫,自然是急于表现的,她微微福身道:“公主,这花叫牡丹,是全天下女子最尊贵的象征,是旁的花比不得的。”

    北昆公主不以为意,耸肩道:“我北昆重武,那些文邹邹的东西我说不过你,不如比些我北昆擅长的,比如射箭。”

    沈婧不善射箭,可开弓没有回头箭,她不想比也要比。

    看得出来北昆公主极善射箭,三箭都是正中靶心。看着面色发白的沈婧不由得发出嘲笑。

    当她以为胜券在握得时候,背后却传来喝彩的声音。

    沈年看着误以为打了平局的所有人,扯起发白的嘴唇轻笑着,她藏在衣袖中的手握着几粒小石子——

    最后的那一箭是她用石子改变了方向才射中,她知道,射箭的沈婧也知道,这一切都落在那一双棕色的眼睛里。

    盛渊在一旁看得真切,北昆的二皇子对沈年绝对不单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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