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是香蒿药效最佳的季节。
衙门这次除了接收蒿叶,杆子也在收购之列。
不过,农户田里的香蒿他们最多只收八成,剩下的两成留做各家自用。
尽管官府一再宣扬香蒿的好处,大多数人家还是只余两成香蒿留作自用。
文家和上官镜一起来送香蒿,除去租地的费用,他们两家对赚到的利润都非常满意。
自从香蒿下了地,艾泉全程指导他们,两家的香蒿长得又高又壮。
家里剩下的香蒿,他们都知道怎样将它们变成蒿绒。
嵇大人早已派农官给大伙示范过如何加工香蒿。
也不是没人想过直接将香蒿制成蒿绒,自己拿出去卖钱。
制作蒿绒说起来十分简单。
但从收割到捣成绒的这个时间里,不但要确保叶子不受潮转霉,还要尽快将叶子变成蒿绒。费时费力之外还要自己找商家收购,倒不如直接送去衙门来得轻松实在。
作坊内,三只骡子踢踏着蹄子围着磨盘辛苦地转圈。
艾泉推开门,挑进两大筐蒿叶。
“许姐,你回去的路上帮我跟家里说一声,这几天我要赶这批货,暂时不回家了。”
“那你吃什么,睡哪?”许薇担忧道。
“放心吧,子时会有车来接我去越王府。”艾泉微笑道。
许薇总见他穿着粗布衣在田里干活,一时忘了他已是越王府的女婿,尴尬地笑了笑。
艾泉只说了一半,马车来接他去越王府不是休息,而是将这些蒿绒送去越王府的一处偏院,那里放了一排卷条的工具盒。
他将在那里继续赶工……
和他一起干活的还有金城和金礼。
喝完一杯咖啡,艾泉加入制作蒿条的小分队。
不怪他们如此小心谨慎。
之前相邻几个村镇陆陆续续有人来辉城求教种植香蒿之事。
嵇大人及其他各位农官对来学之人全都好生相待,用心教之。
求学的百姓不仅想学如何种植香蒿,甚至想将以后收获的香蒿送来辉城收购处。
嵇大人对此也同意了,只要他们的蒿叶质量符合检测标准,一概全收。
辉城的百姓第一次对嵇大人的做法有些异议,这不是教会了别人抢了自家的财路。
艾泉倒也赞同嵇大人的做法,毕竟这天下百姓都苦于挣钱养家之事,多一个技能自然是好事,至于赚多赚少那就看个人本事了。
就算一时捂着经验不教他们,他们也会从其他地方学得,何况香蒿本就不是难成活的药材。
来取经的人大多是想赚钱养家的贫苦百姓,但也不乏药铺等竞争对手派出的探子。
他们已经暗中提前订购了一批香蒿。
有的铺子甚至已经开始售卖今年的蒿绒。
一些货郎的扁担上也已挂上了蒿绒包。
不过常去艾家进货的货郎们还没有开始售卖蒿绒,因为艾家的低价蒿杆绒还没有上架。
他们一点不担心自己比其他货郎出货晚,单凭艾家小哥的名气,他们就不愁蒿绒卖不出去。
艾泉连续印了几张包装纸,左看右看,越看越不顺眼,拿起一张包装纸来到诸葛雪的地下室。“这图案和文字是不是丑了点?”
“哪里丑,这可是大师写的!”诸葛雪没有说谎,这是城墙牌匾上辉城二字的缩小版,字是百年前的一位书法大师亲笔写下的。
“要不我们换成辉城二字的首字母吧,老百姓大多不识字,他们更容易记住简单的字母。”
“字母不是更奇怪,反正有钱人认识字。”诸葛雪直言道,精装蒿绒本就是主打有钱人的市场。
“可这两个字印到蒿条上,像两个墨点,太丑了……”
“我让人将字再刻大些。”诸葛雪看了看,好像有那么点难看。
“再大也不可能如后世机器印刷得那么清晰!”
“之前不印字,你说拿出去都是一样包装,分不清哪个是我们辉城出产的,印了字,你又嫌它们丑。”诸葛雪不悦道。
“要不先印个图标,以后我们自己开了药铺,就用这个做商标。”
诸葛雪斜靠到软垫上,嘴角微微下弯,“我不能开铺子,京城的那位盯着我呢!”
艾泉不解:“你一不谋反,二不犯法,为何不能正大光明的开铺子赚钱?”
“我开铺子赚了钱,用来买铁块造武器谋反!”诸葛雪一字一字戏谑道。
“呵呵呵呵……”艾泉苦着脸干笑几声。
他还真的得笨到家了,诸葛雪是拥有十万大军的少城主,就算她是个病殃殃的弱女子,也会让人惧怕几分。
“那你还敢明目张胆地让我在你的园子里种药材?”
“这些药园明面上算是嵇大人负责。”
“夏国律法规定为官者不能行商,我以为嵇大人是暗中……”
“嵇大人早已不当官,退居家中多年。”
“不做官了?那他怎么时常在府衙出现,还带着农官在义塾开讲座?”
诸葛雪打了个哈欠,有气无力道:“那是他闲着没事做,自愿来帮忙。”
艾泉真想挖个地洞给诸葛雪挡挡脸面,这么拙劣的借口谁信啊!
“嵇大人是你敬重的恩师,上头那位会觉得你没有参与?”
“他们都知道我投钱了,上头那位肯定也知道。”
艾泉更纳闷了,“这和你开铺子不是没多大区别?”
“区别大了,嵇大人是掌柜,我就是个跟在他后面玩玩的纨绔子弟,很多士族子弟都会投资几个商铺赚赚零花钱,他们也不会真的花时间去管理这些铺子。
何况我们还帮了医局的忙。”
“医局?”艾泉今天才知道自己竟在帮医局种药材……
“这是嵇大人和医局商量的,每次收获的药材送些给医局就行。”诸葛雪懒得解释更多。
没想到卖个蒿绒这么多门道,让一直埋头种地的艾泉大吃一惊。
“那去掉城字,只印一个辉字,在辉字最后一笔上做上特殊印记。”他妥协道。
“行,按你说的办。”诸葛雪揉了揉眼睛,转身回房睡觉。
几天后,辉城蒿绒上市了,包装盒依旧和去年一样精美轻便,盒子里摆放着一根根白色蒿条,蒿条上整整齐齐地印有一个红色小圆圈,圆圈内写着辉字。
伙计们不厌其烦地跟来往的客人介绍:“外面很多铺子卖的辉城蒿绒都是假的,今年辉城那边特意加了这个防伪标识,以后你们只要认准这个图标,没有它的就是伪品。
可千万别花了大价钱买了假货!
来来来,随便看,随便闻,那些伪品哪有这么香,绒也不会有这么软!”
经过伙计们的不懈努力,没有辉字标识的伪品一时间全部滞销。
不到一个月,印有辉字的仿品开始在市面流通……
艾泉拆开一条伪品蒿绒,绒粗不说,单单小叶杆就夹了七八根,万般无奈道:“哎,名是出了,却要增加打假的费用……”
“放心,打假的事情官府会去做,他们还会感谢我们帮他引出蛀虫!”诸葛雪坏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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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
夏皇听完隐卫长的汇报,露出一个难得的微笑。
“雨还没停,咱们陛下竟然笑了。”隐卫长打趣道。
“嵇燃那个老家伙,还是那么护短。”夏皇扔了颗蜜桃给他。
隐卫长三两口吃完,“今年的桃子没有去年的甜,老家伙穷了一辈子,现在终于翻身了,这段时间市面上都在抢着买辉城蒿绒。”
“你可以将我送你的两盒拿去卖了。”
“晚了,我闺女已经送给她外爷了……”
“让老家伙以后多送几盒来,四盒太难听。”
“他怎么舍得!”
“舍不得就让他那个好学生出。”
“雪儿还是算了,不如让越王府的好女婿出。”
“艾泉这小子,真是运气好啊……”夏皇长叹一声。
“是啊,你若早行一步,也不至于被他抢了金疙瘩。”
“若是他敢欺负雪儿……”夏皇的眼中闪过狠厉。
“他那点小胆子哪里敢,雪儿不欺负他就不错了。”隐卫长自己拿了颗蜜桃,慢悠悠咬了一口。
“听说老家伙寿宴上的十孔麻辣煮很好吃,让他送两份过来。”
“礼部给的吉日是明年的十月初六,那个时候师兄可以悄悄去喝……”
“你愿意等一年?”夏皇佯怒一声。
“臣现在就去把艾泉抓来!”隐卫长立即站直腰杆,中气十足地说,却不见他走动一步。
“哼,告诉老家伙,他们赚钱我不拦着,但不许藏私货,肥料水的配方十日内必须交上来。”
“是,我现在就去发信。”隐卫长转身偷笑,十天后就能吃到正宗的十孔麻辣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