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月幽昙

    永宁街是幽冥鬼界的一条街道,看起来同人间别无二致,除了头顶那轮冰冷的紫月。

    白墙黑瓦,曲径通幽。幢幢房屋的旁边种着的是一树又一树的幽昙花,或粉白或淡紫的花蕊在紫月映照下泛着幽幽的光。

    柳寒衣一路走过,跟着符咒上的指引到了一处小院。

    这处小院位于街道末尾一个犄角旮旯里,墙上的瓦片都是残破的,堆了一层厚厚的灰,似乎久无人居。

    推开门的时候,房门咿呀一声,厚厚的灰尘便扑面而来。

    柳寒衣走进院子的时候,只听见房门中似乎传来“砰砰砰”的声音,他轻轻敲了敲门。

    “阿喜。”他唤道。

    里面“砰砰砰”的声音更大了,似乎还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连绵不绝于耳。

    “阿喜,你在里面吗?你不出声,我可进来了……”

    柳寒衣踌躇片刻,就要推门而入,只见房门却忽然从中洞开。阿喜背对着他,厉声喊道,“你跟过来做什么!我让你来了嘛?”

    “不请而入是我的错,可是我找你有些事情……”

    “我不听!不听!你现在给我出去!”

    柳寒衣注意到阿喜之前穿着的那一身白衣,现在此刻已经换成了一身火红的衣裙,她的头发也忽然变得好长好长,直直垂到地上。阿喜正挽着自己的头发,拼命地抹脸。

    “你的脸怎么了?”

    “你不要过来!”阿喜厉声大喊。

    可是柳寒衣已经走了过去,摁住阿喜的肩膀,将她掉了个个儿。

    阿喜哭得满脸都是泪花,然而那泪水不知道从何处而来——因为她脸上并没有眼睛,不只是没有眼睛,她甚至没有任一五官,那张脸只是一张空白的,像鸡蛋般光滑的脸。

    “阿喜你的脸……”

    “我没有脸……我没有脸……”阿喜幽幽道。

    “我其实并不知道我长什么模样……我之前的模样都是画上去的……”

    “画上去的?但是你若未见过又如何画的出?”

    “我见过的……我在梦里见过……很久很久以前的梦里……我见过……”

    梦里?原来阿喜也做了这样的梦。

    “你可知你梦里的人是谁?”

    “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她好熟悉,好熟悉……”

    阿喜脸上血水横流。

    柳寒衣轻轻抚着她的脑袋,将她半搂入怀中,拍着她的背。

    “阿喜莫哭,以后我带着你去找你的脸……”

    阿喜的失魂症每十日便会发作一次。

    之所以叫做失魂症,是因为这样的症状完全来自她那残缺的三魂六魄。

    因而阿喜哪怕是在幽冥鬼界中,她都是相当奇怪的存在,阿喜从未出过幽冥鬼界永宁街。

    “你当真从未去过人间。?”

    阿喜目光闪躲,“真真的。”

    柳寒衣既然答应了阿喜要帮她找回她的脸,而阿也答应了他,要帮他找到他梦里那个人,两人一拍即合便搭上了伙儿。

    阿喜说柳寒衣难得来鬼界一趟,要带他好生地玩上一玩儿。

    正巧这日是幽冥鬼界的幽昙花节,两人便合计一起去赏玩幽昙花。

    待到这日,整个鬼界铺天盖地的是悬浮着的幽昙花。粉白淡紫的花瓣在紫月冰冷紫月的照耀下光华璀璨,流光闪烁,梦幻得好似人间仙境。

    一众白的,黑的,红的,男女老少,各种各样的鬼怪纷纷出街游玩。

    一时之间,整个幽冥鬼街诡异地热闹。

    看到身旁路过的一个长舌鬼,阿喜也吐出舌头。粗粗长长的舌头从口中流下,阿喜吊着眼去吓柳寒衣。然而柳寒衣只淡淡地看了一眼,随即轻轻拔出袖中的桃木小剑,在阿喜面前舞了舞,阿喜吓得连忙缩回了舌头,生怕柳寒衣刀把她舌头给割了去。

    这幽冥鬼界的鬼怪大都不是自然而生,都是自人间而来,死后停留在鬼界。停留在幽冥鬼界的众鬼一般都是心有所托,无法投胎。既是如此,幽冥鬼界也被造得似人间的繁华盛境,而在长街之中也有许多鬼在摆摊。

    阿喜穿得破破烂烂的,可见她在鬼界过得自是相当拮据。

    此时她站在一个糖葫芦铺前垂涎三尺,长长的血红色的口水都从嘴边挂到地面上了。

    店主见阿喜盯得满脸发绿光,便讨好一笑,“小女娃可要来一根?”

    阿喜拼命咽口水,可还是摇了摇头。

    这时旁边路过了几个无头鬼,那几个无头鬼嘲讽道,“这是永宁街的阿喜,你竟不知?你莫不是才来的?这阿喜死前就是个乞丐,没有人给她烧纸钱,她可没钱买你的糖葫芦……”

    老板顿时变了脸色,嫌弃地看了一眼阿喜,就要推她,“去去去,赶紧给我走开……走开!没钱就不要来买……”

    然而他的手正要触及到阿喜身上的时候,一只桃木剑却突然横在了阿喜的身前,老板的手碰到桃木剑,顿是被灼烧得冒了白气。

    老板脸色倏然大变,咋呼起来“天师!你是人间的天师!你这天师怎的来了幽冥鬼界!你这道法竟如此高深?”

    “不许伤她。”柳寒衣只寒声说道。

    阿喜怔忡地看向柳寒衣,嘴里喃喃道,“面具哥哥……”

    又是面具哥哥……面具哥哥究竟是谁……

    而阿喜随后又看到柳寒衣不吭声的模样,随即又低垂下来脑袋,默默地走走开了。

    柳寒衣见状便不继续与老板对峙,只是临走之前扔下了一块灵石,随后顺走了三根糖葫芦,追上了阿喜的脚步。

    突然出现在面前的糖葫芦,泛着浓浓的甜香,阿喜忍不住吞了吞唾沫。

    可是阿喜的目光依旧悲伤,她并未去接那糖葫芦。

    柳寒衣一把将糖葫芦塞进了她的手中,然后又举到了她面前。

    他暖玉般的手包裹着她的手,是那般温暖。

    是来自凡人的温热体温。

    阿喜突然红了眼眶,很快冰冷的血红泪水夺眶而出。

    柳寒衣又是手忙脚乱的替他擦拭眼泪,对她说,“阿喜不要哭……吃糖葫芦!我给你买了糖葫芦……很甜的,你快尝一口……”

    可是阿喜却越哭越厉害,柳寒衣似乎并未懂得她为何而哭。

    “从来没有人给我买过糖葫芦,你是第一个。”

    “阿喜以前在人间也从未吃过糖葫芦?”

    “可我若说我此前从未去过人间呢?”阿喜的目光很悲伤。

    “真的从未去过吗?”

    “倒也不是。”阿喜低下头,脚尖互相踢了踢。

    “五年前曾有一个人带我去过人间……但我发誓,我只去过一次!便是那一次,我也从未上过街吃过糖葫芦……”

    “我一个鬼,又如何能吃得了人间的糖葫芦?”阿奇凄然一笑。

    “是什么人?去的哪儿?都见过谁?”

    阿喜看着柳寒衣如此急切的样子,忽然狡黠一笑,狠狠地咬了一口糖葫芦,“我不告诉你。”

    随即阿喜蹦跳着跑到前面去了。

    “如何才愿意告诉我?”

    阿喜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他,眼珠子转了转,“你去替我摘得幽冥花王,我就告诉你。”

    幽昙花节上夺取幽昙花王是幽冥鬼界历来的传统。

    参赛的鬼怪们使出浑身解数在去取幽冥塔顶尖上鬼帝放置的幽昙花王。谁能带着花王去找去见鬼帝便能夺得魁首。

    他们两人行至幽冥塔附近时,只见幽冥塔高达数十丈,塔尖的幽昙花王甚至都看不清模样。

    此处已经有不少鬼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了。

    柳寒衣出现在这个地方的时候引起了一阵哗然。

    “居然有凡间来的天师!”

    “天师也要来参加?”

    “那这岂不是专门克我们嘛……”

    鬼帝见状忽然拨开人群,现身在起点。

    黑衣黑发,额间一枚紫月印记的鬼帝轻轻一笑,“原来是故人。”

    故人?此言何意?

    然而鬼帝却并不欲继续说下去,而是道,“难得我们鬼界有从凡间来的稀客,总不好驳了人家想来参加的兴致……”

    “不过这位小天师若是想参赛的话,不可动用一切会伤害鬼怪的法术,你可做到?”

    不能伤害别的鬼怪……但别的鬼怪能伤害他呀!这岂不是被动挨打?岂有此理!

    阿喜很生气,跳脚起来就要去骂鬼帝。

    然而柳寒衣一只手按在了阿喜的脸上,堵住了她的嘴。

    柳寒衣淡淡一笑,“可。”

    可什么可?这样他怎么能摘得了这幽昙花王?

    随后柳寒衣直接交出了随身的所有的符咒法器,包括乾坤袋。

    那是符咒法术数量之多质量之高,让所有人都咋舌。

    柳寒衣一身青色道袍,看着普普通通的,没想到家底竟如此丰厚,可见在人间地位也不凡。

    看柳寒衣如此上道地交出了所有的东西,鬼帝微微颔首,“人都到齐了,便开始吧。”

    话语刚出,在场的数百只鬼便轰然起飞,直冲向塔顶。

    柳寒衣也一挥道袍,起身飞向塔顶。

    因为柳寒衣是在场所有鬼中唯一一个人,在那些半透明的鬼当中,他显得十分得扎眼,便遭受了最多的攻击。

    只是无论那些鬼怪向他投来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无一物能沾他的身。

    他的身形就好像游鱼在水中游曳,又宛如浮云之尾,飘飘忽忽,令人捉摸不定。

    但是由于过分躲闪,柳寒衣也没有办法迅速地赶往塔顶。

    眼看着有人将要摘得幽昙花王了,柳寒衣身形忽然一闪,顿时消失在原地

    “那个天师去了何处?”

    “在这儿!”

    柳寒衣身形如鬼魅般,顿时出现在了那个快要摘的幽昙花王的人附近。

    他微微一笑,手掌轻轻一推一拉,幽昙花王顿时落入他的掌心。

    漫天紫月光辉,灿若云霞,照耀到白衣黑发的俊俏青年身上,连皓月都无法与之争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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