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笛飞声

    又是一年,枫红万里。

    虞落站在东宫侧门口,伸出手,去接住风中飘落的枫叶。

    那枫叶飘落掌心,寂静而热烈,像一片无声的火焰在掌心盛开,温柔得让人心都要融化了。

    虞落见状,嘴角不由轻轻弯起。

    “太子妃殿下……我来了……”红掌气喘吁吁地从身后跟上来,身上背着大包小包。

    “殿下……”红掌触及到虞落的目光,赶紧捂嘴,随即改口,“公子,咱们今天去哪儿潇洒去?”

    一身俊俏公子打扮的虞落伸出手中的折扇,轻轻敲了下红掌的脑袋,“自然是去瞧瞧我那位友人。”

    红掌闻言有些踌躇,“啊,见那位啊……”

    红掌不由缩了缩脖子,“怕不是回来又会被太子殿下……”

    “红掌。”虞落淡淡开口,“谁才是你真正的主子?”

    “是公子。”红掌斩钉截铁地回答,“整个东宫都听公子的。公子说一,我们绝不敢说二。公子叫我们往东,我们绝不敢往西……”

    “好了,好了,打住。”虞落好笑地打断红掌的狗腿发言,“走。上车吧。”

    马车在城郊一处僻远的宫殿停下,虞落每次看着这座宫殿,都会觉得莫名眼熟,却又想不起来此前发生过什么事。

    她的记忆,只有这最近的一年。一年之前,她的人生,都被偷走了……

    待到回神,已然到了殿门口,门口的守卫见着她,二话没说,直接放行。

    殿内很是昏暗,憧憧烛影里依稀可辨一个清瘦的身影。

    面容清秀俊美的一个男子身着浅青色的宽袍大袖,一头乌黑柔软的长发用木簪挽起,正在桌案前挥洒笔墨。

    虞落悄声靠近,只见云译写的满纸都是“落”。

    “好玩么?”云译没抬头,继续写字,只是那唇角已然勾起。

    “不好玩。”虞落郁闷地坐上了书案一角,“我还以为你那么专心呢……又没吓到你。”

    云译唇角的笑意越发浓了。

    “怎么老是看你写我的名字?”虞落从袖中摸出一个梨子便开始啃,啃得满手都是甜腻腻的汁水。

    云译啧了一声,“别那么自恋。这是‘尘埃落定’的‘落’。”

    尘埃落定……

    虞落忽然觉得手中的梨子不香了。

    云译唇角的笑容也忽然消失不见。

    “你还是不服是吗?”虞落佯装漫不经心地问道。

    “成王败寇,没什么不服的……这一年我被囚禁在这儿,那位还未杀我,已经是莫大的仁慈了。”

    “那位”大约便是当今的皇帝老儿吧。

    一年之前丞相带着云译逼宫,原计划是要杀掉缠绵病榻的皇帝老儿的,是云译一时心软,偷偷将之藏了起来,也正因为如此,在后来云歌、爹爹和哥哥带着十万大军杀回京城后,丞相夺权失败之后,皇帝老儿并未杀掉云译,而是将之软禁在这儿,永世不得出宫。

    一年之前那是真正的血雨腥风。只是虞落并无那时候的记忆。

    她的记忆是从京中尘埃落定开始的。丞相枭首,举家流放,青聆改嫁,青影为奴。

    他们都说青影是她的青梅竹马,他们交好多年,于是虞落曾多次去公主府探视青影,但他始终避而不见,最后一次,是公主大马金刀拦在门外。

    “你,不许来了。”

    “为何?”

    “他不愿见你,你不必来了。”

    那日虞落在城郊找了个偏僻的小酒馆喝了一天的酒,直到被东宫的人找到带了回去。

    那日正是雪落,京城的第一场雪。

    飘飞如轻絮的大雪中,她喝着没有滋味的烧酒,听见不知何处传来的笛声。

    笛声激越,有壮志难酬的落寞。

    她静静听了很久,后来她才得知那是被软禁的云译。

    东宫的人都不敢谈论云译,似乎这是整个东宫的禁忌。

    虞落起初以为这是当初云译逼宫的缘故,但后来才觉出,似乎不是。

    但是既无人敢谈起,她自然无从得知真相,她后来多次悄悄去瞧过云译,最后被云歌当场抓住。

    那位太子殿下在她面前一贯是清风明月般的姿态,然而那日却终于狂风骤雨般发了怒。

    她怕得要死,倒是乖觉了不少,三个月都没去听云译吹笛子。

    直到那日夜晚,清光遍地。半梦半醒间,虞落听见院外掠来清远的笛声,翩然入梦。

    虞落彻底再也不提去城郊看云译的事,只是后来,云歌却忽然对她松了口。

    云歌对东宫所有人嘱咐,“太子妃想去哪儿就去,不必阻拦。以后都不必阻拦。”

    也正是那日起,东宫所有人对她唯命是从。

    ***

    “今天能和我说说过去的事了吗?”虞落啃完一个梨子,将啃得歪七扭八的梨核放到桌案上。

    云译看着那个梨核,忽而笑起,“还是不能。”

    “为何?”虞落有些疑惑,“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你就吊着我。你同我说若我以后时时来看你,你便会一点一点告诉我我过去的事……”

    “可是,你瞧瞧你,这都半年了,你愣是一个字都没有说。你这教我如何信你?”

    “我可是听说,早年你常年在外游学,并不时常回京,但我可是在京城长大的……莫不是,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故意唬我的吧……”

    虞落触及到云译的目光,说不下去了,她摸了摸鼻子,从袖中又摸出一个梨子,正要啃下去,却看到云译向她伸出手。

    虞落只好忍痛将那个梨子给了他。

    然而云译却从袖中摸出一柄匕首,在虞落瞪大的双眼注视下,将梨子一切为二,递了半个梨子给虞落。

    “这么惊讶做什么?”云译也小口小口啃起梨子,吃得极是斯文秀气,“你不愿同我分吃一个梨子?”

    “怕我下毒?”云译看向她的目光忽然幽深。

    “我可不怕这个。”虞落恶狠狠啃了口梨子,清甜的汁水在唇齿间散逸开来,“我是怕你被人发现……”

    “你居然还私藏了柄匕首,你知道这要是被他们发现你会死得很惨的好吗……”

    虞落忽而说不下去了。

    云译浅浅笑起,那般笑容有些眼熟,“既是如此,我把这么大个把柄递到殿下手中,殿下总该信我了吧。”

    虞落半晌无语,随即又大口咬下一口梨子,含混道,“你可真疯……”

    “我不疯,如何能有如今呢……”云译淡淡出口。

    这句话,好像有点懂,又好像没听懂。

    虞落摇了摇脑袋,“我听不懂……不过我也不想听懂……我只想知道,你什么时候……”

    “今晚开始。”

    “什么意思?”

    “从今晚开始,你会一点点知道你想知道的,不想知道的事。”

    “你是要我日日来看你么?”

    “不用,还是像往日那样,半月来一次便好。”

    再过半年……

    云译看着虞落吃得鼓鼓囊囊的脸颊,目光忽而一下子沉下去。

    里面幽暗深邃,含着癫狂的爱意,是现在的虞落绝对想不到的黑暗深渊。

    是以前的虞落绝对不愿意触碰的禁忌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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