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去往灵州这一路,戈宁忧心忡忡,云起云舒说话解闷都不能拉回她走偏的思绪。

    半路上,思考良久的戈宁终是下定决心,“必须要和夫君开诚布公的谈一谈。”

    没病最好,要是身体真出了问题,讳疾忌医可要不得。

    云起云舒见戈宁重提旧话,肩膀无力的垮下来,感情她们岔了半天话,夫人还在惦记这事。

    云起看向云舒,挤眉弄眼的暗示:禀报大将军吧,让大将军做主。

    戈宁看不见二人的眉眼官司,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时而喃喃自语:“我得想个委婉的说辞……”

    委婉到什么程度戈宁还未有决定,车队已然到达灵州城外。

    来时与去时不同,不仅多了上百辆车的赃款、贼匪需要押送,还借调了灵州卫所一千将士随行护送,可谓是浩浩荡荡。

    队伍拉长了三倍,队形自然要重新划分。

    斥候带队打头阵,戈宁所在的车队随后,灵州卫所的将士押着贼匪与赃款在中间,镇北军的将士则是殿后。

    戈宁在车厢里光是听外头的动静就听了小半个时辰,这才清楚卫嘉言所谓的收获颇丰到了何种程度。

    “第一次听说做山匪能到这等地步,堆金叠玉的,倒像是抄了哪个大贪官的宅邸。”

    戈宁无心之言确是猜准了七七八八,卫嘉言嘿了一声,“婶婶果真聪慧。”

    戈宁一听,怕不是有什么内情,正要打听,卫嘉言却不肯再说。

    “刘副将下了命令,让大家伙嘴巴严实点。等回了京婶婶便能知晓了。”

    真等回了京,戈宁的好奇早磨没了,于是换了个话题,“你义父去了何处?”

    卫嘉言:“想必是跟在刘副将身边吧。”

    戈宁闻言鬼鬼祟祟撩开帘子一角,朝卫嘉言招招手,小声说:“嘉言,你凑近些,婶婶有话问你。”

    她拽下身上的荷包递去,“灵州的蜜饯果子,可甜了。”

    婶婶在收买我……

    卫嘉言当即警觉,一边收了荷包一边提着心开口:“婶婶要问什么尽管问我,嘉言知无不言。”

    车外人来人往,说话不便,戈宁把人拉上车才旁敲侧击的问他:“你和你义父从边州时就常在一处?”

    提起了义父和边州,卫嘉言警铃大作,不答反问:“婶婶问这些做什么?”

    戈宁:“你义父他在边州可有受伤?”

    这问题平平无奇,卫嘉言却不敢大意,生怕说错半句引起戈宁怀疑。

    他斜眼瞅了瞅云起云舒,等着她们给点提示。

    云起云舒仗义的动了动口型又挤了挤眼睛。

    卫嘉言不太懂她们的暗示,迟疑一会,支吾开口:“伤了……还是没……”

    戈宁不满意他含含糊糊的话,柳眉微蹙,“到底有没有受伤,你老实告诉我。”

    卫嘉言:“上战场的,哪个身上没点伤啊。”

    戈宁点点头,便宜义子还算老实。

    她继续问:“那你知不知道你义父哪里伤得最重?”

    卫嘉言似乎找到了回答问题的诀窍,道:“那可太多了,前胸后背的,处处是都是要害,偏义父本事大,都让他躲过去了。”

    这个答案戈宁说不上来哪里有问题,沉吟一会,她谨慎开口,问出最关心的问题。

    “那你知不知道……你义父落了哪些病根?”

    卫嘉言偏头看云起云舒:“病根?”

    云起云舒迅速摇头。

    卫嘉言得了提醒,故作思索的语气说:“应当是没有的。义父壮得像头牛,哪里像落了病根的样子。”

    卫嘉言不敢把话说死,停顿一会又接着道:“义父要强,便是受过重伤、落了病根,义父也未必肯让旁人知晓。”

    戈宁闻言颇以为然,垂下脑袋,沉默不语。

    卫嘉言回味一番,自觉自己的回答没什么大疏漏,且戈宁的问题听上去都挺寻常的。

    想起什么,戈宁突然抬头问他:“这次剿匪,你义父可有受伤?”

    卫嘉言如实说道:“不曾受伤。”

    戈宁没能问出所以然,怕继续下去叫人察觉,于是点到即止。

    她按揉着太阳穴,泄气的说:“我知道了。”

    卫嘉言:“婶婶歇一歇吧,等到未时末咱们就能出发了,今晚会在驿站落脚。”

    他乖觉的退出马车,想了想,翻身上马去前头寻义父。

    车厢里,戈宁眉头紧锁,一会儿咬着指甲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中,一会儿忧心萧松烈的身体。

    云起云舒实在不知如何劝。

    另一边,得了卫嘉言通风报信的萧松烈不以为意,只当是戈宁心系丈夫身体便不做他想。

    戈宁再派人来寻他时,萧松烈想也没想的搪塞过去。

    他可不想喝什么滋补肾阴的好东西。

    等后来回了京,萧松烈看到被管家偷偷摸摸领到他面前的男科大夫,这才明白自己思考问题还是过于片面了。

    亏他恪守君子之道,对她数次的投怀送抱皆是能避则避,不敢冒犯她半分,到头来被她这般质疑。

    萧松烈想气更想笑,他咬着牙根说:“回去告诉夫人,就说我去了京营,十多日后回来。”

    惹不起他总能躲得起吧。

    灵山寺那几日着实太过,萧松烈悔愧之余,隐晦心思也在蠢蠢欲动,还未回京就快马加鞭传了消息,催促手下人加紧寻找擅脑疾的大夫。

    管他要如何打算,至少得等戈宁痊愈后再说,他不想趁人之危。

    戈宁对他体贴细致、嘘寒问暖,与他撒娇、耍脾气使性子,甚至是更逾矩的触碰,全是因着错把他当做丈夫,这些他最清楚不过。

    好意歹意不提,严格说来是他主动欺骗了戈宁,扮作方大勇将她带来京城。

    萧松烈不认为自己有多正直坦荡,有多光明磊落,但他无法蒙昧良心与她假戏真做。

    若是她一辈子失明失忆便不说了,等戈宁治好眼睛知晓真相,回忆起他的所做所为,又该如何看待他?

    萧松烈生怕戈宁做出让她痊愈后更后悔的举动,不仅躲了,还为戈宁安排了丰富的后宅生活,能耗去她大部分心力。

    可怜戈宁刚回京城的别庄,没能歇息多久,立即被小孟太医堵上门,开始新一轮的诊治。

    吃药扎针之余,还有女先生在一旁为她说书解闷,管它是奇闻异志还是山川游记,没一段重样。

    听完了故事,戈宁还得跟别庄管事嬷嬷学对账学管家学如何经营铺子。

    “我现在是个瞎子,学这些又能有什么用?”

    接连如此过了好些日子,戈宁抗不住了,每天安排的满满当当,她也挺累的。

    云舒清清嗓子,粗声粗气的模仿萧松烈说话:“今时不同往日,我有公事缠身不得空,还望夫人相助,总理家事。”

    还有后半句,云舒没敢学,大将军怕夫人胡思乱想,又缠着他商量孩子的事。

    戈宁咬咬牙认了。

    “等他得空回来,你们警醒着点,赶紧去请大夫,只说是调养身子的,别的一句不许多提。”一口气喝完苦药汁,戈宁如是吩咐。

    云起云舒自是一口应下。

    如此又等了两三日,戈宁还是没找到机会把大夫送到夫君面前,不过频繁走动倒是让她发现府中上下都洋溢着喜气,仆妇丫鬟们忙得步履生风,脚不沾地。

    戈宁心里纳闷,正要把人唤来问问,就听厨房那里吵吵嚷嚷,她走近一些,隐约听到谈话声。

    “小心着点,别把酒摔了。”

    “让赵大娘再备些菜……快快快,都端去前院,手脚麻利点。”

    戈宁停下脚步,偏头问:“这么热闹,府里要摆宴?”

    云起想了想,大将军并未嘱咐过她们隐瞒夫人,这会瞒下了,到时候那些副将参将喝得上头闹出动静叫夫人听见就不好解释了。

    她道:“老爷在前院设宴招待同僚好友。”

    戈宁诧异问道:“他什么时候回来的,怎的没人告诉我一声?”

    云舒心虚接话:“将将回来。别戟晌午时去厨房传的话,后来想与夫人禀报,听说夫人在歇息便未能赶来请安。”

    戈宁点点头,接着便忍不住竖起耳朵分辨下人们到底搬了多少坛酒,酒坛相撞的沉闷声响了好一会。

    “走,随我去前院瞧瞧。”

    云舒吓一跳,忙劝道:“老爷在前院待客,夫人此时过去,老爷未必得空。”

    戈宁摇摇头,“只交待他几句,不碍事的。”

    云起立即提议,“不如让奴婢去传话吧,前头人多,免得冲撞了夫人。”

    戈宁不太放心,叹息一声,说:“那他也得听你们的才行。大夫早说过他不宜饮酒……你们瞧瞧他像是听进去的样子?”

    自戈宁失明,府中甚少办宴席待客,连夫君升迁与乔迁宴都未曾置办酒席,端的是冷冷清清。

    料想是夫君担忧她身体省去了那些繁琐事项,戈宁既感动于夫君对她的体贴又心怀歉疚,这回请来客人吃酒,理应是要尽兴的,可她担心夫君喝起酒来没个数,少不得要去啰嗦几句。

    戈宁脚步不停的往前院方向走,云起云舒只得左右搀扶。

    快到前院时,云起赶忙给别戟使眼色,别戟倒还算机灵,忙不迭进了花厅传消息。

    是以戈宁一只脚刚买入花厅前的长廊,萧松烈适时的迎了出来。

    一走近,冲天的酒气直往鼻腔里钻。

    戈宁原是要好好劝他几句的,当着夫君同僚好友的面,她得顾忌些,这会哪还有心情,俏脸霎时紧绷,声音冷淡:“亏我特意走一趟,想着让你少喝些,若能不喝那是再好不过。”

    “这一身酒气……夫君不会怪我搅了你兴致吧?” 戈宁团起帕子捂住口鼻,面露嫌弃的后退两步,冷哼一声。

    花厅里人多味杂尚不觉得如何,待到廊下风一吹,萧松烈就闻到了身上的酒味。

    “我没喝多少……”顶着身后数道灼灼视线,萧松烈没好意思叫她夫人,只压低嗓音匆匆辩解几句,扣住戈宁手腕带她走远了些才继续开口:

    “酒水是为客人备下的,一群莽夫没什么讲究,洒了我一身。”

    萧松烈睁眼说瞎话,把自己撇个干净,戈宁闻言面色稍霁。

    她知道夫君不擅饮酒,若真喝多了只怕这会儿连句话都说不完整,早躺下呼呼大睡了,听他言辞还算清晰有条理,应是没撒谎。

    “不是请了同僚吃酒,屋里怎么静悄悄的?”戈宁还要再说几句,忽地意识到花厅静得过分,问道:“可要我进去见见客人?总不好失了礼数。”

    家中难得办一次宴席,戈宁不想让夫君丢面子,想进去与客人寒暄几句又担心自己一个瞎子进去反倒是让他们不自在。

    “不必管他们。”萧松烈偏首瞪向花厅探出头的众人,眼含威胁,“喝得醉醺醺,哪还知道自己身在何方。”

    话音才落,花厅顿时热闹起来,划拳声、嬉笑怒骂声、酒碗碎裂声……声声装模做样。

    萧松烈额角抽搐,心底暗骂一句。

    戈宁奇怪了一瞬方才想起来问:“对了,里面这般热闹,可是家中有什么喜事?”

    哪有好端端办酒席的道理,戈宁先前只顾着夫君身体,记挂着让他少喝酒,这会反应过来自己忽略了什么。

    萧松烈犹豫怎么应答,戈宁倏地眯起眼眸,语气幽幽的说:

    “难不成……你背着我娶妻纳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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