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赵大娘卸下心里重担,一脸轻松的回到灶间忙活。

    心情与脸色同样沉重的萧松烈成了在院中忐忑踱步的那个人。

    萧松烈当真是后悔不迭,他就不该信了卫嘉言那通鬼话,颠颠的冒雨赶回来。

    四月二十七日,着实有许多意料之外的状况发生,屋里还有一场鸿门宴等着他去赴。

    萧松烈攥着拳头在院中来回踱步,戈宁无聊的守在桌边等了又等。

    快要过晚膳时辰,戈宁实在按捺不住,催着云起去寻人。

    云起没办法,小跑到院中等着萧松烈拿主意。

    萧松烈烦着呢,摆摆手:“回去告诉夫人,就说没瞧见,再等等。”

    云起叹气,扭头跑进屋里睁眼说瞎话。

    戈宁撅了撅嘴,只得继续等。

    云舒凑过来挤挤眼:大将军做什么不进来?

    云起哪知道缘由,耸耸肩摇头。

    一刻钟两刻钟,半个时辰快要过去了,还没能瞧见丈夫身影,若是平时便罢了,偏她为今夜准备了良多。

    戈宁气哼哼的说:“交待过他要早些回来,怎么还是拖到这么晚。”

    云起也很为难,两边她都得帮着糊弄。

    她望了望屋外,“老爷怕是绕错路了,奴婢去前头迎一迎罢。”

    见戈宁等得不耐烦,云起寻了个由头出去给萧松烈传话。

    “大将军,夫人正生气呢,又派奴婢出来寻您。”

    萧松烈当然知道戈宁在生气,他的余光总是不受控制的瞟向亮堂堂的堂屋。

    他看到戈宁捂着肚子强忍饥饿等他,看到戈宁气鼓鼓的摔了帕子,更看到她和云舒说了什么,神色愈发失落。

    “夫人一直盼着今晚这顿饭呢,桌上好几道菜都是夫人亲自下厨的。”

    云起想不通,一顿饭罢了,怎么大将军推三阻四,万般不情愿。她是亲眼见着戈宁早早回来躲进灶间和赵大娘一起忙前忙后的,期盼之情溢于言表。

    云起不忍心戈宁花的心思落空,便没管住嘴多说了几句。

    补汤已经换成旁的送上去了,吃一顿晚膳,应是不碍事的……萧松烈咬咬牙,闷头进了屋子。

    “我回来了,劳烦夫人等我许久。”客客气气,十足像那些相敬如宾的夫妻。

    听到声,戈宁腾的一下站起,什么气都消了,眉眼含笑的说:“可算把你等回来了。”

    她不问他这么长时间都去忙什么了,只道:“这一桌子菜怕是都凉了,我让赵大娘去热一热。”

    萧松烈不在乎,只想赶紧吃完走人,道:“又不是冬日,凉一些刚好,不必费事。”

    戈宁无奈摇头:“都随你,反正今日是给你过生辰,怎么吃,你说了算。”

    萧松烈这才扫向桌面,满满一桌子菜,丰盛又不会过于奢靡,一小坛米酒摆在一旁,香气勾人。

    他多看一眼离他最近的,卖相算不得佳的几道菜,明知故问:“这些是夫人亲自准备的?”

    他一下子就看出来了,全是方大勇平日里爱吃的。

    戈宁轻轻点头:“赵大娘帮了我许多,你快尝尝?”

    萧松烈自然是顺着她,每一样都浅尝一些,出乎他预料的是,这些出自她手的菜味道尚可,对于失明中的戈宁而言,属实难得。

    戈宁邀功似的说:“不止呢,我还给你准备了长寿面。”

    云起捧着托盘进来,上面放着来一碗面,面里卧了两个蛋。

    萧松烈盯着那碗面,神色复杂。

    上了春秋的人才兴大办宴席庆祝寿辰,寻常的生辰是不受重视的,戈宁为“他”准备一桌丰盛晚膳过生辰,称得上是十分用心,十分重视。

    该受这份沉甸甸心意的人地下长眠,倒是让他这个外人替了方大勇承接。

    萧松烈的心酸胀胀的,酸完,愧意又在心底蔓延,只分不清是对袍泽兄弟方大勇还是对戈宁。

    边听戈宁说祝福话,萧松烈边接过碗,深吸气,以堪称粗鲁的举止狼吞虎咽,看到戈宁心满意足,嘴角噙起笑意,萧松烈知道,他做对了。

    “慢些吃,又不会抢你的。”边说,她边摸索到汤盅,自以为隐晦的往萧松烈跟前推。

    萧松烈举着筷子无处下手,偏头去瞧戈宁,戈宁早已红透了脸,她低垂下脑袋,娇怯怯的说:“这、这汤熬了许久,最是滋补。”

    任谁看了都会察觉这汤水有问题。

    萧松烈愣了一会,瞟一眼汤盅里被掉了包的补汤,心下稍安。

    他嗯了一声,不甚讲究地捧起汤盅,咕咚咕咚灌了半盅的汤水。

    戈宁更满意了,面颊也更红了一点。

    萧松烈知道,这顿饭到此结束,自己该走了。

    “这么晚了还要出去?”猛地听说夫君要出门,戈宁不满的低呼:“说好了今天留下来陪我的……”

    戈宁挽住萧松烈的胳膊,亲昵的与他撒娇,试图把人留住。

    萧松烈只得安抚她:“只是去外头练会功夫,你先歇着吧。”

    戈宁哎呀一声,跺着脚说:“你就不能歇一晚?”

    萧松烈故作严肃的说:“这是正经事,松懈不得。”

    戈宁欲言又止,想明说什么却放不下矜持,气闷不已:“罢了罢了,我等你便是,多晚都等。”

    话落,倒是轮到萧松烈说不出话。

    早知如此,他该一走了之的或是连门都不要进。

    可他真要走了,回头还得哄,想到上回为了哄戈宁在下属面前闹出的笑话,萧松烈顿时头大。

    走,不行,留,不对,萧松烈抱着更加沉重的心情躲到院子里,为求片刻心静,他当真抽出佩刀挥砍劈挑。

    燕翎刀在他手里舞得生风,仍旧止不住心浮气躁。

    而当一桶桶热水运进卧房,听着屋里忙乱的声响与潺潺水声,萧松烈胳膊一颤,刀刃直直劈向院中花丛,惊起一片虫鸣。

    夜越深,越是浮躁,这刀是没法继续练了。

    云起见大将军收了刀刃,瞅准时机凑上来,硬着头皮说:“大将军,夫人催您去洗漱……”

    萧松烈瞬间汗毛倒竖,“让她先睡,我再练一会。”

    练不下去也得练!

    萧松烈正要转身,云起跟上去道:“若是往常,夫人该是上床安歇的,可夫人一直惦记着大将军,说什么也要等下去。”

    云起云舒劝不动戈宁,只能找萧松烈讨主意。

    萧松烈哪有主意啊,啧了一声,两手环胸,盯住卧房方向犯愁。

    烛影绰绰,映出戈宁纤细身形,她一手托腮坐在凳子上,云舒捧着布巾为她绞干湿发,许是等得乏了,戈宁掩着唇打了个呵欠,换个姿势撑着脑袋,继续等。

    萧松烈意识到,一直这么犟下去不是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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